第二十五章 清晨微苦
十三出发前，收到夏如朝的来信。信里写，她去了杨花三落，见到了隐娘，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石墨予送了回去。 这正是春色蔓延的清晨。 花瓣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小小露珠。 野兔在草丛里，一节一节突突蹿着，啃食着青草。 小小的虫子在泥土下萌动，修筑属于自己的通道。 暖阳把十三的身影勾出一个金色的轮廓。他望着远山的黛色，良久，苦笑了一下。男子俊朗的下颌线条也跟着，在清晨的阳光里，微微一圆。 夏如朝一直瞒着父亲和meimei，私下和十三传信。他与十三的情谊，就是真正的亲兄弟。十三伤害树夏，是迫不得已，夏如朝不能帮十三开脱，但也不忍心meimei和他自此断了缘分。夏如朝知道十三惦记着树夏的种种，就写信告知十三。 十三收起信笺，只要她好，他便知足。那石墨予，看起来颇有些纨绔，但那日自己冲树夏发火时，他第一个冲上来阻挡。如今，树夏在悦瞳镇心碎酗酒，又是他一路守护。石墨予所做的，都是十三以前所做的，所以，他对树夏，是动了真心吧？ 十三不愿再多想。为了拿回珊瑚牌，他必须走一趟。 父亲下属送来的密报写了偷走珊瑚牌的女孩儿的名字。女孩儿确是枢密院暗中训练的女众中的一员，人称小荔枝。看到这名字他嘴角难得弯了一下，这队伍，虽说干的不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但更为阴狡。若被她们盯上，莫说地位再高，怕是要迟早要被弄得家破人亡。这样的队伍，和这种风格的名字，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这群女使居住在一个巨大的无名淡水湖的中心小岛上，船只全都系在湖心岛处，岸边几乎没有船只。从十三目前所在地，往西南行个大半日，才能抵达。 此行不便借用父亲的名义，十三启用了夏侯的人脉。在去的路上，十三飞鸽传书，托枢密院的一个小头头暗中命小荔枝在岸边等他，也好省了他的时间。 这湖周边显然被肃清过，居然干净得连个凉棚都没得，十三站在春天的阳光下，这阳光有点晒。日头快落了，湖心才缓缓出现了一只竹筏的影子，逆着光，龟速慢慢往岸边来。 十三有点急，踩着水面快速朝那竹筏逼近，最后一跃上船。 船上那女子仍是男装打扮，发髻梳得极帅气，她穿了身藏青色的贴身剪裁的衣裳，袖子也是故意改窄了些，显得很是英气。 小荔枝故意发出哎呦一声，暗暗使力把小竹筏晃得厉害。 十三站稳了，瞪她一眼。 “干嘛这么凶？”小荔枝仍是男装，抱着浆。 “珊瑚还我。”十三铁着脸。 “哈？”小荔枝挑眉，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十三耐着烦，说：“是条汉子的东西还我。” “你，”小荔枝气得紧：“你说谁是汉子？” “那珊瑚牌是女孩儿的玩意，你留着干嘛？” “正因为是女孩儿的玩意，怎么会在你身上？” 看着他盯着自己，露出一副看穿自己的表情，小荔枝暗叫不好，怎么才对话两句，就被他诈出来了。 “还我。不然我要搜身了！”十三严肃极了。 “不还……” “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可，能，还，给，你，听，见，没？” 话音没落，小荔枝捂着脸发出一声极惊恐的尖叫：“啊——” 十三瞬间抬掌，刹那间，她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她差点站不住脚。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她只觉得周身有什么由内而外崩裂开，竟是她的衣衫，被十三的掌力震裂，一下子全滑落在脚下！ 她惊呆了，窘极了。 浑身上下，只剩件贴身裹胸把自己的重要部位缠着！ 其他的肌肤统统裸露出来了！ 更可气的是，十三认真并迅速打量了她身体一眼。 她衣不蔽体，根本藏不得那珊瑚牌。十三原以为时间相隔这么短，她应该贴身藏着那物件才对。 小荔枝反应过来，抬手便狠狠朝他扇去一巴掌，他竟未躲。那一巴掌打得结实，重重打在他脸上。小荔枝自己都吓了一跳。 十三在外行走帮夏侯爷办事多年，早已习惯了快准狠的风格，少废话，用最简单快捷的方式解决问题，才是王道。他只一心想拿到珊瑚牌，但，他忘记了，面前这位，可是个姑娘啊。 一时间，二人都闷住了未说话。 十三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对不起。你整理一下。”他转过身去。 小荔枝慌忙拾起自己的衣服，裹在他的外衣里穿上。她脸烫得要燃烧起来了。 再抬头看他，他站得笔直，望着远方。她凑近，故意踮起脚看他，他脸上还有她的掌痕，却没有恼怒的神色。远方，是无尽的湖水，和渐渐靠近的绿色小岛。他的眉和眼，身和形，在这样的光景里，最是让少女心神为之一动。 他唐突了她，这不假，但不知怎的，小荔枝没有再生气。这男子分明是有礼数的，不过是夺回物件的心急了些。 “珊瑚牌确实在我那儿。上我们岛对你来说不难，找不找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小荔枝将竹竿递在他手上。十三不再吭声，默默划起来。 上了岛后，小荔枝栓好了竹筏，她回头看了十三一眼，轻快地跃入林中。十三并没有中她的计，岛中机关处处，他若是跟着她去，怕是一路又是要挡飞剑流矢，又是要应付天上地下的陷阱。 如她所料，她回到自己房间时，已发现十三来过了，房间里有翻找的痕迹。 这男子身手倒是颇为不凡。 她快跑几步出了屋，在岛上边走边查看，然而，她根本没有搜索到十三的身影。 她寻了处石头坐下，有点气馁地捧着自己的娃娃脸，樱唇轻启：“跑得比谁都快，真是的。”那牛血红色的珊瑚牌，雕工精细，线条缱绻柔和，一看便是女子之物。之前，他将这物件带在身上，想必是心爱女子的东西吧？ 小荔枝无聊地扯了根草在手里捻，唉，怎么感觉有点沮丧？她拍了拍脑袋，不能再多想了，她跳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刚进屋，她就接到上面的传信，突袭训练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