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怦然
春意更加盎然了,灵鹊翩翩,四处花开,嫣红柳绿好不热闹。这繁荣之色绵延到远方,蓝天下,暖风吹得人有点慵懒。 树夏已经习惯唤香那疯丫头乱跑了,前几日唤香和阿桥出门购马,居然整晚都没回,好不容易回来了,唤香眼眶红红的,不似以前又咋呼又成天活力的样子,似是有些消沉,闷在房里不愿意出来。树夏也不见阿桥前来找她,问起唤香,她只道是二人拌嘴了。 唤香的低落却勾起了树夏的一点点欣喜,难不成这丫头和阿桥是恋爱了,除却恋爱,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唤香性情大变了。吵架就吵架吧,小情侣之间总不是越吵感情越好,如此想着,她倒也不为这一对担忧。 也不知是怎的起了兴致,树夏令丫鬟们在湖心亭摆了酒水、鲜果,自己半躺在亭中的榻上。近处波光粼粼,远山绿得令人心醉。 也不知石墨予是不是整天闲得慌在府里乱转,但凡树夏一出来转,他马上跟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来。他可不是甜言蜜语的主儿,逮住她就是一顿损,不是说她面无血色像中了邪,就是说她困在府里早晚要闷死,应该和他一起浪迹天涯。 树夏已被他气得没辙了,她放话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石墨予这么讨厌的人,石墨予长舒口气,目的达到了,好过瘾。 这日,石墨予又捕捉到了树夏的身影。他也不管树夏赶他走,一屁股坐下来,喝着茶水。 “听说那十三和秋泽一起走啦?” “嗯。你可真虚假,过了这么好几天才问。” “嘿嘿,这不是怕前几天我一问你就崩溃了。”石墨予砸吧嘴。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走?”树夏没好气地说。 “我倒是想走啊。你爹,盛情邀请我住下来呀,他一再说我是他心目中的良婿,让我好好和你相处。”他又是勾着痞子的笑,阳光从他眼中反射出来,灼灼有光。 “那你还不赶紧跑?你可是一个浪子,可别栽在我身上。”树夏其实也挺贫的。石墨予这家伙,总是勾起她斗嘴的斗志,根本就是瞬间把侯爷家大小姐的身份抛诸脑后,管他什么形象,就不能被他贫到! “所以我明天就要走了。”他收起笑,认真说。 他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阳光,这个痞气十足的人认真起来还是挺英俊的。怎么一严肃起来,反而显出些深情的味道来?难怪自封情圣,阅女无数。就这小眼神,坏起来也是有味道,好起来又很用情,这叫人的定力都忘记扔哪儿去了。 “你真要走?那我就放心了,终于清静了。”树夏笑。她打发着心底的寂寥,随意和他聊着天。他说的话,她根本没往心里去。暖阳照在她身上,她眯着眼看着他。难不成,天底下真有男子,是天生带着一双暧昧的眼,能困住女人的心?就这样和他对视着,渐渐迷离了,倦意袭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着了。 自十三离去后,她心里便空得难受。一再努力调试,都是徒劳。晚上失眠,白天无神,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说任何话。石墨予怎会看不出她的失落,他逗她,就算她因此讨厌自己又何妨,只要能尽量分散一点点她的注意力就好了。 这样的明媚的春光,映照在少女熟睡的脸上。她的肌肤水嫩,眉微蹙,唇色因为这些时日以来的心事而微白。 石墨予一手端着脸,半跪在榻边,仔细看着她。这个傻瓜,怎么在梦里还是带着心事呢?他轻轻伸出另一只手,又收回,最后只伸出了食指,轻轻的,小心翼翼地触了树夏的食指。 “呐,照顾好自己。我走了。”他用再温柔不过的声音,轻轻在她耳畔说。他将自己脖上的玉坠取下来,轻轻系在她身上。接着,他站起身来,走出了湖心亭。走出好些步,他回头,少女安静卧在榻上,风轻轻拨动着她的发丝。 以往,他想亲近哪个女子,顺手就能把对方的小手攥到自己手心里,带着大男子的气概。让姑娘们喜欢上自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流连女子之间,只因为她们可爱,漂亮,那些女子的笑与泪,会让他会忘记这个乱世的无情。 他不知道夏侯爷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慎之又慎地请他考虑娶树夏为妻,只要他真心待她即可。他是一个浪子,不愿为任何人停留,哪怕第一眼见到她,觉得她很是特别,那,也不能改变他执着的单身到死的想法啊。 她心里住着别人。她的笑和泪,都是别人的。如果,让她爱上自己,是没有一点点把握的吧。他也不想这样做,因为她是用情太深的女子,如果真的爱了,就挣脱不得了。他必须离开,在自己的心动再多一点点之前。 石墨予再没有回头,大步流星走远了。 …… 风吹拂她的发丝,温柔而多情,梦,把她带到了十三身边。是春日里吧,他带着她去后山放风筝。天澄澈如洗,蔚蓝蔚蓝的,她拉着线,他拉着她,两个人快乐地奔跑着。“十三,你看,飞起来咯,飞起来咯!”红色风筝被风带到天上,畅快地飞着。她转头看向十三,十三也笑着…… “哎呀!”一个小女孩儿的尖叫声响起,紧接着是扑腾的落水声声。
树夏被惊喜,只见湖心亭里站着一个小女孩儿,她背对着树夏,正朝水里呼唤着:“娘,娘!”树夏起身急促走到水边,只见一个妇人在水里游着,努力伸手去够着一支风筝。她抓住风筝后,游到亭子边,树夏伸手将她拉了上岸。 “jiejie,谢谢你!”小女孩儿奶声奶气。 那妇人这才注意到方才帮自己的人是主子,忙不迭道:“英子,这是夏小姐。”又很不好意思地道歉,不该此时叨扰了主人。 原来,那妇人年轻时便在夏府为仆,只因身子不太好,不便奔走,管家便格外体贴,给了她一个轻松活计。她一直在浣衣坊负责分工统筹的工作。这妇人后来因感念管家的照顾,做了管家的填房,为他生下女儿。她本可以安心在家照顾女儿,但她早已习惯在夏府生活,索性减少了一点工作量,把女儿带在身边。方才她们在府里放风筝,谁知道线断了,她们循着风筝落下的地方一路找到湖边,下人并不能随意启用船只,需提前报备,英子哪儿等得及,那妇人便只好带着女儿偷偷进了湖心亭,只有那儿离那风筝最近。 英子嘟着小嘴,用袖子努力想擦拭因被水打湿的红色风筝:“它再也飞不起来了吗?”树夏看着那风筝,心里难过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方才的梦。她宽慰道:“不会的。” 那妇人安慰道:“英子,它飞不动是因为它背负了重量。等晾干了,它就又可以飞起来了!”她牵起小女孩儿,告退了。 树夏静静地站在亭中。四下安静得出奇。 石墨予呢?好像刚才说着说着自己便睡着了,怎么连他也不见了?他,刚才,说要走,是真的吗? 咦,跟着裙裾摆动的,怎么多了一块漂亮坠子?她攥起来,在手心瞧着,这玉好生漂亮,似是被人贴身戴过,如此温润。难道是那个讨厌鬼送的? 树夏嘴角微微笑起来,不知怎的,想起石墨予,竟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沿着连廊一路走着,小山坡处,传来一个熟悉的银铃般的嗓音。 树夏轻手轻脚走近一瞧,还真是阿桥和唤香。唤香手中拿着一封信,阿桥不好意思地站在她旁边,两人凑得极近。 “那,我开始念咯?” 这小丫头究竟懂不懂情趣啊,那是阿桥给她写的信吧?哪儿有女孩儿当着男子的面大声朗读情书的?树夏真是又好笑,又替这丫头的情商捏一把汗。 “嘘,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