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戒
空见将穆封三人带到了供香客留宿的厢房，一路上穆封三人忧心忡忡，显然是在担心少林会拒绝他们颇为荒唐的请求。 三人所求之事在空见看来，十有八九没戏。若是其他经书也就罢了，看在铁掌帮上下近千口的份上，便是《少林七十二绝技》，少林也有可能借出几本。但《易筋经》却不同于普通武功秘籍，自《洗髓经》遗失，《易筋经》便成了少林在江湖上立足的根本，不说其他江湖中人，便是少林寺自己的弟子，也只有方丈一人有资格修炼《易筋经》。而历代少林方丈，无论佛法还是武艺，在同辈弟子中都要在最顶尖的行列。 与之相比，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却更像些二流货色，虽然在也是了不得的武艺，但和夺天地造化的《易筋经》相比却不在一个档次。那少林弟子只要进了“罗汉堂”“达摩堂”“戒律院”“菩提院”这些内院，便有机会修习《少林七十二绝技》。 与历代少林方丈贴身收藏的《易筋经》不同，《少林七十二绝技》历来都收录在藏经阁里，虽然负责看守藏经阁的一直都是寺中各院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对江湖上真正的绝顶高手来说，这点守卫却算不上什么。 少林建寺以来，《七十二绝技》便不止一次被江湖中人盗走偷学，可作为少林镇寺之宝的《易筋经》，却从不曾离开少林半步。 由于在少林留宿的香客不乏当世的达官贵人，留客用的厢房建造的倒是颇为典雅，空见一边在心中计较，一边带着愁眉苦脸的穆封三人走进了一间小院。 这座院子地方不小，看起来很是宽敞，院中的摆设不但优美典雅，还透着一股禅意，穆封三人虽然有心事，进了这院子也不禁眼前一亮。 空见将他们领进屋中，刚坐下没多久，伙房的僧人已经按照方丈的吩咐送来了四份素斋。 除了穆封他们那三份，多出来的一份素斋却是留给空见的，在法堂中方丈已经吩咐过他，既然人是他带上山来的，那他们在山上的衣食住行便都由空见打理了。 穆封三人来少林的目的到底有些特殊，为了防止他们做出什么不利于少林的事，慧明方丈却是让空见一直守在他们身边，直到三人下山为止。 虽然对方丈的意见有些不敢苟同，这三人能耐有多大空见可是清楚得很，但方丈毕竟是少林寺中身份最高之人，又是空见的师祖，这些年来对空见可是颇多照顾，他吩咐下来的事情，空见只能认认真真地完成。 少林的素斋算不上多么美味，穆封三人在山下已经吃了些东西，此时又满腹心事，只吃了几口便有人心神不属地停下了筷子。 空见自然不会强求他们，在登封客栈已经酒足饭饱的他更不去会动桌上那已经吃了十年的素斋，好整以暇地从怀中掏出几枚熟鸡蛋，在穆封三人惊讶的目光中，空见慢条斯理地将它们一一敲碎，手指轻轻一抹，便将蛋壳全都除去，然后一脸享受的将鸡蛋塞进了嘴里。 穆封三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过吃枚鸡子罢了，有必要这么讲究吗？他们却是不知道熟鸡蛋在少林寺中的难得，反而被空见那一边开荤，一边悲天悯人的样子恶心到了。 空见自然不会向他们倾诉身为一个和尚的痛苦，一阵细嚼慢咽，花了好一番功夫，空见才将嘴里的鸡蛋咽进了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看都不看桌上的斋饭一眼，拍了拍手，默默到厢房的角落打坐去了。 穆封三人对视了一眼，心道好古怪的和尚。 三人有事在身，自然不会多嘴多舌，但心中有些好奇却是在所难免的。 空见没工夫理会他们，坐在自己带过来的蒲团上开始每日例行的内力搬运。 穆封三人都不曾达到这种境界，虽然心中好奇，却不敢轻易打扰空见。 匆匆填饱了肚子，三人在床上嘀咕了一会儿，太阳还没落山，三人连夜赶路的疲倦便袭了上来，光着膀子的他们却是衣服连都不用脱，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三个睡货！” 三人躺下没多久，坐在房间角落的空见便睁开了眼，望着床上的三个壮汉摇了摇头，空见收起蒲团，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僧舍走去。 他却是不信，这三个粗枝大叶、武功低微的家伙还能在少林翻出什么浪来。 第二天清早，换了身合体僧衣的空见叩响了穆封三人的房门。 或许是路上赶得太辛苦，穆封三人都还没有睡醒，空见在门外敲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房中才有人闷闷地应了一声，听起来还显得颇不耐烦，想来是还没清醒，当自己还在铁掌峰呢。 过了一会儿，穆封才一脸尴尬地打开了房门。 见是空见在敲门，穆封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带着身后的兄弟拱拱手，要为刚才的无礼赔不是。空见却懒得搭理他，将手中的三套僧衣递给穆封，口中宣了声佛号，便催促他快些，方丈和寺里的几位长老此时已经在大雄宝殿候着他们了。 穆封三人一听，哪里还敢怠慢，匆忙套上不怎么合体的僧衣，便跟着空见去见向大雄宝殿走去。 三人心中颇为忐忑，铁掌峰上的兄弟们是死是活，现在就全听少林的一句话了。 大雄宝殿是少林寺平日集会以及处理事物的地方，建得很是宏伟宽大，空见带着穆封三人走进大雄宝殿的时候，殿中已经坐满了弟子，坐在上首的则是七位慧字辈长老，包括慧明方丈在内，都是些眉须尽白的老和尚。 穆封三人进殿的瞬间，立刻有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向他们望了过来，那犹如实质的目光将三人吓了一跳。便是在前引路的空见，此事也被大雄宝殿中的阵势给吓住了，除了在山上静修的几位老古董和在江湖上闯荡的杰出少林弟子，寺中有些地位的僧人，怕已经全都聚在了这里。 将穆封三人带进大殿后，方丈便对空见摆了摆手。暗中撇了撇嘴，虽然心有不满，空见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出了大雄宝殿。 以空见现在的身份，却还不足以插足少林此等的大事，虽然心有不忿，空见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本来他便没有在少林一直混下去的打算，只要能习得足以在江湖立足的武艺，不用别人赶，他也会立刻离开少林。 离开大雄宝殿，左右无事的空见晃晃悠悠地逛到了藏经阁附近，瞄了眼十二个时辰都不离藏经阁一步的几位师叔，空见忍住心中的冲动，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僧舍。 藏经阁的守卫实在太严，十年来空见一有时间就会来这晃悠几圈，可惜他的年纪尚小，连罗汉堂都不曾进得，哪怕他是方丈的嫡传徒孙，却也没有进藏经阁的资格。 少林寺藏经阁，无疑是所有江湖中人最向往的圣地之一。里面除了收藏了各种各样的佛法经书，其他的下至江湖各门各派的绝技，上至《少林七十二绝技》，阁中都有收录。 空见虽然身为少林弟子，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但藏经阁对本寺弟子进入的要求也极严，空见几次三番向方丈请求，都没有得到进藏经阁的许可。 其实空见如此想入藏经阁一阅，却有他特殊的目的，除了在武林中名声赫赫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他更想寻得一本佛经。 若是得了那本佛经，空见不但会武艺大增，便是对这个时代这个江湖，心中也会更加有数。 可惜数十年来，空见一直不曾有这个机会。 …… 空见的师傅虚名和尚怎么说也是方丈的大弟子，武功虽然不高，一身佛法造诣却极为惊人，在少林的地位颇高。 得益于他的余荫，空见才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僧舍。 那老和尚待空见极好，这间僧舍之前便是他们师徒俩一起住着的。如今僧舍只留下了空见一人，每次回来，他的心中都有些小小的酸涩。 虽说佛法讲究修来世功德，虚名和尚一声诵佛，来世定会福泽深厚。但空见却更希望他能够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 十年来，空见已经绝了回到前世的幻想，没了前一世的父母，虚名和尚便是空见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结果虚名和尚却很不负责任地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将空见独自一人扔在了少林。 有些伤感地抚了抚墙上的棋盘，老和尚还在时，空见与他没少用它打发时间，如今老和尚离开了，这棋盘便被空见挂在了墙上，再也不曾动过。 叹了口气，空见意兴阑珊地坐上了榻前的蒲团，口中颂了段《金刚经》，思念的心思慢慢淡了下去，这才开始静心打座，搬运体内的内力。 宋辽金三国争雄，天下并不平静；武林门派林立，江湖也是风起云涌。 不知为何，空见心中突然有种举世苍茫的落寞。 看来最近经文读得太多了！ …… 不知不觉间，空见已经在僧舍里静坐了两个多时辰，时间慢慢接近晌午，有些肚饿的空见睁开眼，缓缓地吐了口气。 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空见心中有些奇怪，自己这间僧舍位置偏僻，又只住着他一人，平日里可是很少有人光顾的。 来人轻轻叩响了空见的房门，一阵童音传进空见的耳朵，来者的年纪似乎并不大。 “空见师兄在吗？” 打开房门一看，空见心中一楞，来人却是平日伺候在方丈身边的小和尚，算起辈分来，空见应该叫他小师弟。 这小和尚年纪不大，辈分却挺高，寺里不少比葛青都大上许多的弟子却要叫他一声师叔。据说他是寺中某位师叔祖在山下捡到的孤儿，将他带回寺里养育了几年，那位师叔祖便功德圆满，在房中坐化了，这小师弟当时才五六岁，由方丈继续抚养。 小和尚的法号叫做空念，今年也不过八九岁，他被带回来的时候，空见已经在少林呆了三年了。 于两人由是一个辈分，年纪差距也不算太大，平日里倒挺相处得来，空念自然是把空见当做兄长看待，心中对他还颇为崇拜，空见却把长得粉雕玉琢的小空念当做无聊时的玩具，没事的时候就对他吹吹牛，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收获些成就感。 总而言之，空见和空念小和尚的关系却是十分不错，一直以来空见都对空念再三嘱咐，若是在方丈那里听到什么关于他的坏话，一定要及时通知他。 两人认识数年，空见这句话一直没有应验过，方丈平日里对空见一直都满意至极，小空念自然没什么事好“打小报告”的。 乍见这位小师弟来找自己，空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下的种种恶事，有些可能东窗事发了。 空念穿着件小号的月白色僧袍，卖相比空见身上这身要漂亮的多，加上一副善财童子的可爱模样，看起来很是招人喜爱。 看到打开房门后一脸茫然的空见，小空念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几眼，这才压低声音，一脸焦急地对空见说道：“师兄，大事不好了，方丈已经知道你破戒的事情，马上就要叫你过去受罚了！” “破戒！” 这两个字如同天雷轰来，劈得空见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震惊、疑惑、恐惧，种种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将空念拉入房中，空见正想问清他事情的经过，不想房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脸色一变，空见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让空念呆在房中，空见整了整僧袍，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房们。 不好的预感成了现实，在门前空见却是遇到了戒律院几位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