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六章 一团和气
利,和气,既然连萧天驭看上去都没一点相争的念头上,顿时一团和气。 在萧墨轩所知道的那段历史里,刑部的事情本来该是由懋卿来打理的,可是便偏这回懋卿连影儿都没露一下,倒是萧天驭代替了他这个角色。 开始欧阳必进和万寀倒还有着几分小心,可是直等到了定罪,萧天驭也没说出半点不利严世蕃的话来,对于最后的定罪,也是连连点头称善。 欧阳必进和万寀虽然心疑,搞不懂今天到底是出了哪门子的意外,但是毕竟眼下审的是严世蕃,也不能怎么着的。忍着一阵阵头皮发麻,算了过了番堂。 最后,经三法司一致会审通过,原工部侍郎,尚宝司丞严世蕃,收受吏部主事项治元等人贿银八百两,议发配雷州,呈圣上御批。 当押解严世蕃的番子回到宫里的时候,关于严世蕃的判状,也便送到了司礼监。 “黄公公,这且是个什么来由?”冯保站在黄锦身后,侧着身子去看那张判状。 黄锦把判状拿起在手上,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目光便落在了那几个番子身上。 “今个在公堂上,却是个什么情形?”黄锦疑惑的出声问道。 “回黄公公的话。”领头的一个番子,略微欠了下身回道,“今个在公堂上,根本没费上多少周折,三位大人竟像是商量好了的一般,各念了些卷宗便是判了,互相也没争议过什么。” “没费周折也没争议过?”黄锦和冯保,也都是不由得一愣,在他们心里。都以为今个必定是一场恶斗。 “刑部萧尚书?”黄锦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想问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腔,“身体可是好?” “好,看上去好的很。”番子们一起回道。 “黄公公,要不派个人去问问?”冯保略凑黄锦近一些,小声的说道。 “不必。”黄锦沉思半晌,立起手掌,“判状我先在这里压一会。你去一趟内阁,把这上面写的东西和徐阁老说一下,看他如何答。” “哎,小地立刻就去。”冯保听了黄锦的吩咐,提了下衣襟,疾步奔了出去。 司礼监和内阁虽然都在宫里,可是离的也甚远。冯保不能在宫中骑马,只能撒开了腿狂奔。等再回到司礼监,也已是其穿吁吁。 “怎说?”黄锦不等冯保进门,便立刻迎了上去。 “徐阁……徐阁老说。这些事儿……他……他一概不知。”冯保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回道。 怎么竟似一个个推得干干净净?黄锦心里顿时泛起一阵狐疑。 “黄公公。还是赶快把这判状送去给万岁爷吧。”冯保等一口气顺了些,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万岁爷?黄锦心里微微一动,自己怎么把这么个正主给忘记了。 受贿,在大明朝算是个足以杀头的重罪,可同样也可以说,根本不算罪。因为这朝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没一个能缺得了礼尚往来。这一点,不但嘉靖帝知道,自从永乐皇帝之后这么多年来的诸位皇帝老人家,也是个个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严家虽然眼下受了重创,可是严嵩毕竟陪着嘉靖帝过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都容下来了,最后也没有去追究严嵩。你还能指望他点头去杀了严世蕃。 虽然黄锦并不知道那些个人下面想要做些什么,但是他顿时也明白过来,如果想杀严世蕃。还真不那么容易。 既然杀不了,那么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严党那么多人,一年半载也是肃清不了,大家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如一团和气了。 “也好,我立刻去给万岁爷送过去。”黄锦想到这里,把心神略定一下,从案桌上抓起了那份判状。 玉熙宫。 嘉靖坐在躺椅上,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再过几天,便是正月十五了。每到初一十五,便是祭天地日子,要祭天,自然少不了要备上几份青词。 “来人。”嘉靖把身体靠在丝垫上,开口唤道。 “万岁爷有什么吩咐?”一个小太监从门口奔了过来,跪在面前。 “去叫……”嘉靖刚开了口,忽然却是忽然停住了口。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还在等着嘉靖帝的吩咐,可是嘉靖自个却是愣住了,猛然之间,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万岁爷!”黄锦轻悄悄的走到门口,屈身向里面呼道。 “哦。”被黄锦这么一呼,嘉靖似乎才是回过了神来,“你来了便是最好。” 着地上的小太监丢了一个眼神,小太监便立刻识趣的 “你手上拿的却是什么东西?”嘉靖立刻便注意到了黄锦手上的判状。 “三法司已经给严世蕃定下罪来。”黄锦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判状托了过去。 “哼。”嘉靖闷闷地哼了一声,看上去似是余怒未消,可看过之后,却又是一言不发。 伸了伸手,黄锦立刻便明白了嘉靖的意思,从一边地书桌上取过笔墨来。 “养不教,父之过。”嘉靖提起笔来,在判状上画了几笔,“败家。” 黄锦心里,也是微微震了一下。事到如今,皇上却仍是只把绝大部分过错怪在了严世蕃上上,按照这个意思,严嵩被勒令致仕也不过是被儿子所连累。 宫外的那几位大人,还真是聪明人。 “出去的时候,替朕去一趟内阁,让徐阶和袁炜他们几个帮朕写几份青词。”嘉靖帝把手上的判状甩给黄锦,一边又说道。 “请问万岁爷,这回写的青词,可是有题?”黄锦并不急着挪动脚步。 “正月十五,也是元宵佳节。”嘉靖沉思半晌,继续说道,“元宵节讲的便是一个同乐,与民同乐。” “这回的题,便就叫‘民乐’是了。”嘉靖抿了下嘴唇。 “既是去内阁,那便再帮朕带一道旨意。”说完之后,嘉靖并不急着让黄锦走。 “老奴听着呢。”黄锦又略欠了下身。 “严世蕃发配雷州,那工部侍郎和尚宝司丞的职位却是空了出来。”嘉靖若有所思的说着,“萧墨轩正陪着徐阶在监修永寿宫,这两个职位,便叫他接了吧,也算是名正言顺。”
“遵旨。”黄锦领了命,轻声退了出去。 西苑,内阁值房。 “呵呵,李阁老的书法,果然是一绝。”徐阶依着嘉靖给地题,写了一会,把手中的狼毫丢下,想要休息一会儿。一个侧身,又看到李春芳仍在那写着。 “徐阁老的字,才是上品。”李春芳听见徐阶在夸自个,也略停下笔来。 “可惜啊。”徐阶也低头看了看自个刚才写的,却是微微叹息一声,“若只论字,当日严阁老所写地,才真的是妙。” 提起了严嵩,袁炜,严讷,郭朴等人,也是纷纷转过了头来。 “徐阁老,您说皇上这回出的题,名为民乐,却是何意?”袁炜看着徐阶,缓缓说道。 “呵呵,与民之乐,宜为宽,忌言严。”徐阶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出乎自己地意料,“皇上的意思,便是不想再谈严家的事情。” “不错,徐阁老言之有理。”一边的郭朴,连连点头,出声和道。 “其实,眼下即使要谈,也再谈不出些什么来。”徐阶讪笑一声,又拿起狼毫,低下头去继续写着青词。 萧府,书房。 萧墨轩也在想,不过,他想的并不是什么宜宽忌严的“民乐”,也不是为刚升了官而暗暗窃喜。 相反的,他的心里,却是有着一阵阵的挫折感。 严家,虽然倒了,可是包括裕王,包括徐阁老和爹爹,甚至还有宫里的黄锦在内,这么多人联在一起,居然是还要绕那么一个***,再兜回来,才有可能治得了一个严世蕃。 如果,有一天,自己萧家落到和如今的严家一样的地步,那么,可有法子来救得了自己家里这二十多口人? 诚然,萧家在和严家的这场恶斗中,是胜利者,自己也有把握笑到最后。 而且,裕王眼下确实是和自己热乎着,皇上老人家也信着自己,甚至连新的内阁首辅徐阶也和自己萧家走得甚近。可是,这并不代表日后自个家里就不会面临这样的危机。 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一天,自己又有谁可以倚仗?未来的隆庆帝?嘉靖帝和严嵩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谓不亲密。况且裕王的性格本就有些懦弱,也不能完全靠得住。 徐阶?高拱?张居正?一辈子仰别人的鼻息,并不安全。人心难测,甚至有可能,他们自己便是阴谋的主导者。有时候,不是说你不去惹别人,别人就会放过你,站在高处,本就是个迎风的地方。 至于爹爹这个刑部尚书,和他们搅在一起还算有些威力,若是分了开来,根本就毫不足道。 官场,本就是一个步步充斥着危机和陷阱的泥塘沼泽。在任何地方,都是强者的乐园,弱者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