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把酒欢言
“这位兄台,你刚才说我们国子学的监生不比平常,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其他监里的其他学馆惩罚起来比这还厉害上许多?”喝了几口酒,萧墨轩身上渐渐的有了几分暖意。 “那当然,国子学的监生不是王公家的就是朝廷大员家的,谁也得忌惮上几分。其他学馆,除了太学还有些是五品官员家和各地县公家的,其余都是各地考上来,他们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那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令尊是谁?”萧墨轩这时才回过味来,敢情一不小心,自己成了传说中的“*”。 “这里又没其他人,别文绉绉的了,老子还真不喜欢这一套,要不是我老爹逼着我,我才不来受这份罪。我叫鄢盛衍,字元川,我那老爹便是新任刑部右侍郎。”鄢盛衍回过头来向萧墨轩咧嘴一笑。 “呵呵,好,不搞那一套。”萧墨轩听鄢盛衍回话虽有几分粗鲁,却也有几分豪爽,便生了几分结识的心,“我叫萧墨轩,字子谦,我家老爹便是吏部右侍郎。” “哈哈,原来也是侍郎家的公子,幸会,幸会。”鄢盛衍听了哈哈一笑,装摸做样的对着萧墨轩一拱手。 于是这两个侍郎公子,就这么跪在孔庙前,天南海北胡吹起来,一个生性轻视礼节,一个根本就有个现代人的灵魂,倒也合得来,一个时辰下来倒成了莫逆一般,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直到听见了监内的大钟响动才知道已经到了午时。 “跪好,一会要有老师过来了。”鄢盛衍连忙指点萧墨轩。 “好!”萧墨轩听了这话,立刻挺直了腰板。两个人一起把刚才的一副嬉皮笑脸换成了铁板一般的严肃。 “鄢盛衍,萧墨轩,起身吧。”果然没过一会,就见一个博士像一阵风一样走了过来,说了句话就转身离开。 “唉!”萧墨轩长出一口气,想要爬起身来,却两腿一发软,啪的一下又跪倒在地上。 “哈哈,这里的规矩,以后你就知道了。”鄢盛衍却笑嘻嘻的从膝盖底下取出两个软垫塞进怀里。 等回了学馆,萧墨轩打开《孟子》,翻到《告子章句下》那一章,看到最后一段,却见上面写着“天将降大任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顿时感悟,甚至还有几分得意起来。这入监第一天就罚跪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又把这话拿给鄢盛衍看,鄢盛衍也是不免得意一番。 下午散了学,萧墨轩正收拾着准备回去,左肩却被人猛拍一下,抬起头来,正是鄢盛衍。 “萧兄,今天初次见面,不如让兄弟我做个东,去柳泉居小酌一番如何?”那鄢盛衍上了课就昏昏欲睡,等散了学,立刻精神十足。 “今天已经赖得鄢兄指点,怎么还能劳鄢兄破费。”萧墨轩这许多天一直都闷在府里,此时见鄢盛衍叫他上酒楼,其实心里是十分的愿意,但是毕竟才相识不到一天,却又摆出一幅推脱的样子来。 “哎,你我一见如故,何必在意这些。”鄢盛衍大大咧咧的把萧墨轩手中的书一抽,扔在了桌上。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萧墨轩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于是去门房找到来接自己的书童,也就是萧三,让他先回家通报一声,自个跟着鄢盛衍向柳泉居晃了过去。 柳泉居是京城的老字号,尤其店里的黄酒更是一绝,菜肴自不必说,能在京城里立足,没两把刷子肯定是留不住客人的,平日里若是去得晚了,连位子都没得坐,若是想要在雅间里,更是要提前预定。当然,这提前预定是对普通人来说的,当下刑部侍郎的公子来了,这条规矩自然也就不适用了。 “鄢兄,这里人似乎太多了点,怕是找不着地方,我们还是换一家吧。”萧墨轩还没迈进大门,就见里面熙熙攘攘的,还有许多人一时找不到位子,在那一直打转。 “不忙!”鄢盛衍只是一笑,也不说话,只是这么往门口一站。 “鄢爷好!”鄢盛衍刚在门口站下,就见柜后的掌柜急忙奔了出来。 “嗯!”鄢盛衍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这位是吏部萧侍郎家的公子,我的同窗,今天第一天入监,也是我的贵客,你看着给安排下吧。” “是,是,是,鄢爷,萧爷请。”掌柜见也是个大员家的公子,更加殷勤,哈着腰,把萧墨轩和鄢盛衍引到了楼上的一个单间。 “鄢兄果然好大的面子,楼下那许多人,鄢兄连话都没说,掌柜的就给安排好了。”萧墨轩看了这包间一眼,只见当中放着一张雕花的八仙桌,靠窗边又有一张长案,却又只占了一半不到,打开窗户,正对着后花园。虽然正值隆冬,花园里一片衰败,但若是白天,宽敞明亮却还是占着了。 “呵呵,这酒楼有家父的份子,他们自然不敢怠慢。”鄢盛衍呵呵一笑,“家父身处刑部,没许多油水,只能想这些法子,不像萧兄的令尊位居吏部,手握官员考核升迁大权,这天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谁不得孝敬些,只怕我日后还得麻烦萧兄呢。” “哪里,哪里,鄢兄客气了。”萧墨轩见鄢盛衍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切都据实相告,毫不掩晦,更是觉得亲切。 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送上来的菜每样分量倒是不多,但是菜式却是不少,满满的放了一桌子。
“来来来,萧兄别客气,尝尝这黄焖鱼翅,也是这店的特色,用整只的吕宋黄rou翅作料,须得用文火焖上三个时辰才算入味。还有这五柳活鱼,鲫鱼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这里用的鱼都是从江浙送来的,江浙的水好哇,鱼也好。” “鄢兄,既然我们是自家兄弟,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兄弟我也不会客气。”萧墨轩平日在府里吃的虽然不差,但无非是些大鱼大rou,至于以前的日子,更别提了,若不是鄢盛衍提醒他,他还真差点把那盆鱼翅当成了粉丝。此时见了这许多佳肴,早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反正又不要自己花钱,不吃白不吃,于是放开了肚量。吃喝之间,两人更是又天南海北胡侃了一番。论起年纪,鄢盛衍要比萧墨轩大上一岁,便称了兄。 都说有三类人的关系是最铁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打过战的,一起做过牢的。这萧墨轩和鄢盛衍已是同窗自然无疑,虽然只有一天;又一起罚过跪,也勉强算是一起“坐过牢”。自然就少了许多生分,加上几杯老酒下肚,不认识他们的人还以为是亲兄弟俩在喝酒。 “子……子谦,我在这国……国子监已经呆了有小半年,人……人嘛……该享乐就………享乐,到头来……还不是一抨黄土,什么……光宗耀祖,位列公候……去……去******,这样的日子,能过上一万……一万年,便就是……神仙了。当今皇上……一意玄修,想成仙,你……你见过谁成仙吗?”鄢盛衍渐渐有了几分醉意,两只眼睛睁的滚圆,直直的盯着萧墨轩,一只手指,几乎要指到萧墨轩的鼻尖上。 “元川兄,隔墙有耳,不可胡说。”萧墨轩这一阵只顾着吃菜,酒喝的比鄢盛衍要少了不少,加上以前看电视,都说明朝皇帝的密探多,又是东厂,又是锦衣卫的,未免多了几分小心。 “哈哈,没……没什么,喝…多……了,喝多了而已。”鄢盛衍听萧墨轩这么一提醒,回想下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暗自出了身冷汗,酒略醒了些,感激的看了萧墨轩一眼。 “天干木燥,小心火烛,戌时。”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打更声。 “元川兄,现在已经是戌时了,我看就此别过吧。”萧墨轩听见了更声,知道时候不早,于是起身告辞。 “哈哈,好,好,告辞。今天和子谦你一聚,才知人生得一知己果然是快事。”鄢盛衍又是哈哈一笑,也起身一拱手,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