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城北解围】
北城山坳之中的空旷平地上，三十几辆大型粮车停靠在显而易见的中心地段，四周五百余名运粮司官兵个个面色凝重地持着长矛高度警惕地戒备着，军前一名骁将手握长剑端坐在黑马之上，夜色中，那身鳞甲随风而动，发出哗哗的碰撞声。 对面的山之棱角上围满了平常百姓打扮的汉子，这些便是围困粮车的匪徒，就见他们手持弓弩，准备随时射杀，而在军粮护卫队前方，也站着五百多名身着布衣的喽啰，在这些人手握利刃的汉子前方，一个全身半甲半衣的草头王正优哉游哉地用贪婪的目光看着谢忠义身后的粮车，相持半晌，那位容貌秀朗的草头王抚了抚马鬃，对不远处的谢忠义开了口：“从正午到现在，小太爷已经等了小半天儿了！官兵的速度还真是慢的可以！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您就甭指望你那位陆大人会派人来了救你了！赶紧下马，也省着爷爷我费力气，乖乖交了粮食，还能绕你条狗命！” 谢忠义正色道：“小子休要大言不惭！想让我交粮，你还不够格！”草头王一听也不急躁，慢悠悠地道：“死鸭子嘴硬！好，我给你活命的机会你不要，就别怪我了！小太爷在这儿数十声！若是援兵还没到，爷爷我就动手抢啦！” 就见那位草头王伸出右手，志在必得地大声喊道：“一、二、三、四.......”眼见着就要数到九了，谢忠义看了看远方，心中暗暗叫了一声苦，然后对身后士兵喝令道；“全军戒备！”身后的士兵也知道事情紧急，都绷紧了精神，手里的长毛握的更紧了！ “十！”草头王喊罢右手一挥，两边的弓箭手正要放箭，就听得“嗖嗖！”几声，谢忠义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双眼一闭，却听得身边稀里哗啦地噪杂不已，谢忠义睁眼环顾一番，自己的手下没有中箭倒下的，倒是两边包围自己的贼寇尸首落了一地。 远处的草头王也是一怔，但马上就听这位机警的草头王大喊道：“快！都给我提起精神！他们的援兵到了！准备杀官夺粮！” 谢忠义也对身后手下大喊道：“陆大人来了，兄弟们，给我冲！”就在两伙人要杀到一起之时，又是一阵飞箭，两边的弓箭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已经中箭倒地。 草头王一见真的就急了，对着这个伤了自己数十人却仍未露面的主儿吼道：“躲在暗地里算什么好汉！有种的给小太爷现个身，咱们单打独斗！”这时，就听一个声音从草头王身后传来：“好个不知死活的贼寇！文子逸这边讨教了！” 草头王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现在没了左右两翼，自己处在了劣势，那边的官兵已冲杀过来，一班贼寇不管不顾地迎了上去，谢忠义也挥着长剑向这位草头王杀了过来，谁料这位草头王也不是头脑一热就敢劫军粮的，就见这位草头王手中银尖长枪一挥，迎向了谢忠义，刀枪相碰，只一个回合，谢忠义便因力道不够中了一枪，浑然翻下马去，跌坐在地上，那草头王狂吼着狠命一枪朝谢忠义心口刺去，却被身后一声厉吼弄得一惊，草头王打马回身，就见一杆红绫长戟直挺挺地朝自己袭来，银枪迅速一拨，才挡了回去，底下官兵贼人正打得火热，谢忠义也被亲军救下。 只有这二位面面相觑，那杆长戟正是文子逸所用，文子逸冷冷地看着草头王开口道：“阁下还是尽早下马受降！”那草头王冷笑一声回道：“在我保定府温阳眼中还没有下马受降这几个字眼儿！是骡子是马要遛一遛才知道！若是单斗，小太爷奉陪！” 文子逸长戟一挥，开口道：“讨教了！”说完一蹬马腹迎了上去，温阳也不多话，打马冲了上来，两人一枪一戟打拼在了一起。 一旁的徐韵等人也都急忙杀进了官兵贼寇的战阵中，文子逸一边迎战温阳，一边扫视着不远处的战场，让他失望的事情发生了，粮运司的官兵简直不堪一击，虽然勇气可嘉，但一触刀戈便横躺竖卧的倒下不少，若不是徐韵等人前去奋力搭救，这群粮运司的官兵恐怕早就被杀的七零八落了。 文子逸不得不佩服温阳那班手下的忠诚和悍勇，鏖战到拂晓前，在徐韵等人和百名亲军轻骑的酣战下，众盗贼才渐渐力怯，温阳与文子逸枪去戟来正打得火热，温阳拨枪之时冷不防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正被徐韵等人和那一干骑兵砍瓜切菜一样地砍杀着，顿时恋战之心全无。 文子逸看到温阳开始为自己的手下着急，心中一喜，也不敢怠慢就在温阳闪身要走之时，一戟刺去截断了温阳的去路，温阳恼羞成怒，手中银枪挥舞着枪花连击了文子逸一阵，文子逸不紧不慢地躲闪牵制，不多时，温阳的手下便败了下风，文子逸亲军左冲右突，应声倒地的盗贼发出阵阵哀号。 温阳实在不忍看着与自己一起的聚义的袍泽兄弟再有闪失，便用银枪之尖扣住文子逸的长戟，文子逸早料定他有话说，便也不惊，看着温阳道：“你一定有什么话说吧？” 温阳盛怒之下喘着粗气道：“叫你的人先停手！”文子逸呵呵一笑，对不远处的徐韵等人道：“都停手！”远处正奋力冲杀的袁正杰正砍的尽兴，一听文子逸这句话，一刀砍到一个贼寇喽啰，回过身不解地问道：“兄长，待俺老袁把这些贼类收拾干净了就去救你！”说着大刀正要砍下，却被身边徐韵的钩镰枪阻住。 袁正杰瞪了徐韵一眼，徐韵忙道：“兄长莫急！大哥一定是心中有所打算！不然怎会喝止我们！再等一等！”袁正杰不情愿地长叹一声，这才收回了大刀。 文子逸看着温阳道：“你想看到的我已经做了！说吧！你还想说什么！”温阳仰天干笑一声，然后对文子逸说道：“小太爷轻视官军才会招致惨败！我认了！但想跟你做个约定！” 文子逸笑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吗？”“若是想让温某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个约定对你来说益处甚多！”温阳不卑不亢地道。 文子逸等的就是温阳这句话，终于盼到温阳开了口，文子逸故作不视地道：“好，说来听听！”温阳看了看身后仍然打算死拼到底的三十多名同伴，回过头对文子逸道：“刚刚我回身之际你大可以一戟刺死我，你没杀我就说明你动心了！” 文子逸威严地道：“休要啰嗦！有什么遗言快快讲来！”温阳一怔，此时的他真恨不得提起银枪与这个不太买账的家伙做个了断，但嘴脸一撕破，自己那三十多位同袍性命就难保了，想到这儿，温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说道：“也罢！我是罪魁祸首，你要杀就教你的人杀我一个人好了！但希望你能放过我这三十多个没有倒下的同袍兄弟！他们的家人还在家等着他们带回去的粮食充饥！” 文子逸听完心中不觉一震，此时温阳那三十多个同乡却都有了反应，一个为首的虬髯汉子朝温阳喊道：“绝对不行！大哥，您不用挂怀我们这些烂命！你若活着，便将粮食带回去给我那婆娘和儿子，李大义死而无憾！” 温阳眼角顿时溢出一丝泪痕，只见他面色一沉，对那个叫李大义的汉子喝道：“不得多嘴！”然后转身看向文子逸，开口道：“来吧！执行我们的约定！”温阳说着不顾三十几个同袍的劝阻，收起了银枪，闭上了眼睛扬起了颈项。 文子逸看着温阳为救同袍慷慨赴死的样子久久没有说话，那边的众汉子越闹越凶，文子逸急忙开口喝止道；“在若有人多言，杀无赦！”百余名亲军骑兵霍地将手中长枪亮了出去，将三十几个劫粮贼紧紧拦住。 文子逸看向温阳，缓缓地开口道：“好，我答应你！”徐韵等人也多为温阳的行为所感动，就连刚刚还在责备兄长的袁正杰也感到温阳这个人不该杀，情急之下，这个莽夫竟然开口破骂起了文子逸：“兄长，不能杀他啊！你若杀了他，别怪老袁我不认自家人！”文子逸示意徐韵一眼，徐韵用着钩镰枪狠狠将蠢蠢欲动的袁正杰抵住，袁正杰看着文子逸缓缓抬起长戟，大吼着喊道：“俺老袁白叫了你一声兄长，你于心何忍啊！” 徐韵看着文子逸的眼神已经有所会意，不觉用枪杆猛击了袁正杰的后腰一下，嘴里低声呵斥道：“莽夫！你真想温壮士被杀吗？”袁正杰正要再叫，不禁被徐韵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竟然叫不出声来。 文子逸将长戟挥到温阳衣襟前，说道：“我成全你！”接着就见长戟一挥，“唰”的一道寒光划过，温阳仍旧面容不该，那群雨泪绵绵的温阳袍泽兄弟没有还以为温阳命归西去了，不觉很统一地仆倒下去，嚎哭起来。 温阳闭目听着自己的袍泽哭喊，心中甚是不解，自己一点痛楚也没有，还道是文子逸没有下手，便怒气冲冲地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难道非得等我那班兄弟哭的昏死过去才肯罢休吗？” 那些贼寇明明看到文子逸手起戟落，却又听到了自己大哥的声音，顿时都惊得抬起都观看，温阳挺着脖子挺得都快酸了，仍不见动静，盛怒之下不觉睁开双眼对文子逸喊道：“为何还不动手？” 只见文子逸非常淡定地说了句：“我已经杀完了！”温阳整个人都被文子逸那张无辜的样子弄懵了，嘴里不觉支吾道：“杀，杀完了？” 文子逸抿着嘴角，示意温阳看了看地上的红色衣襟道：“你看！”温阳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见文子逸开口道：“贼寇全部铲除！贼首已被斩杀！只留下一班被贼人蛊惑的良民在此！来呀！将两车粮食分与这三十名百姓！让他们回家度日！” 温阳看着底下忙碌的士兵像看不到自己的手下一样各自驱赶着粮车走了，而且还真的就给自己留了两车粮食，心中这才回过味儿来，但当他回过头想拜谢那位军官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打马而去了，温阳急忙喊道：“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潞州参将文子逸！”看着远去的大队官军，温阳连忙喊道：“在下保定府温阳！”文子逸的声音回道：“子逸记下了！以后莫要不必谢我，只要以后别再阻挡我粮队去路便是！” 温阳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也一直闪现着一个名字“潞州参将文子逸”....... 看着黎明将至，温阳忙对幸存的手下道：“快快将这两车粮食带回镇子，我们一天未归，恐怕那些连树皮的都没得吃的家人都饿的不行了！”温阳的三十几个袍泽兄弟不敢怠慢，三五成群地赶着文子逸赠与得两辆粮车，连带拉着自己受伤的兄弟和战死同袍得尸首回满怀感激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