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新居

    银月城分为南北两个城区，共六大部分：南城的贫民区、商业区、集散区，北面的富人区、望族区和城堡区。当然，这些只是民间约定俗成的说法，在政府张贴出的告示里，是找不到这些字眼的。

    普通的平民基本都住在南城。由于开发较晚，基础设施不完善，再加上码头繁忙的货运，那里环境拥挤吵杂，污水遍地，恶臭弥漫，治安工作也不尽如人意。不过没有权势，也没有力量，老百姓们就只能默默地忍受。

    北城就不一样了。早在几百年前，那里就已经是城市行政的中心，也是法师公会和星月学院的所在地。环境优美，风景宜人，就连喜爱优雅安静的精灵也经常在那流连。经过历代的扩建和修缮，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北城和一水相隔的南城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别。

    所以那些家在南城、并且积攒了点钱财的小商人们，总是在临睡前数弄一番口袋里的钱币，然后面南而卧，在梦里面划着小船，随着微风一点一点地漂向北边。

    而即使同样是在北城，其实也是有某些差别的。不过所不同的就不再是环境，而是资格，是脸面。

    生活在富人区的豪商们虽然口袋鼓鼓，但如果没有一个响亮的身份，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因此他们早晨瞪着斗鸡般的眼睛，远远眺望市议会所在的城堡；晚上则呆站在窗前，死死盯着望族区的灯火通明——能在那里拥有一个住房，哪怕再小再破，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罗迪的新房就在望族区的东北角，临近市图书馆。周围都是贵族、高官、以及知名学者的宅邸。街道干净整齐，治安良好，而且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是最理想不过的居住地。

    市政府赠给他的是一幢别致的双层建筑，体积不大，外形平整流畅，用坚固的花岗岩精雕细琢而成。四面都有宽敞的窗户，上面镶嵌着整块的透明玻璃，擦得洁净明亮。

    房前有一个草木丛生的小花园，中间是用黏土和石子铺成的鹅黄色小径，踩上去不软不硬，从街道边一直蜿蜒到房门前。小径两侧花团锦簇，繁茂的植物舒展着翠嫩的身姿，整齐有序，看得出经过了细心的修剪。

    和外面的精细别致一样，屋子里面也别有一番天地。

    房屋的整体结构简单明了。一楼是客厅、厨房和饭厅，浴室和卫生间在后面；二楼是几间卧室和一个小书房；地下还有一个空着的储藏室。

    客厅宽敞明亮。东面墙上开着向阳的窗户，通风十分方便。壁炉在西面，到了冬天就会暖暖的，让人不忍离开。壁炉前面排列着一圈真皮沙发，上面铺着厚厚的驼绒坐垫，中间是一个红木制的厚重方桌。

    而二楼的卧室稍微有些紧凑，家具和生活用品占据了不小的空间，如衣柜、书桌、和储物柜，把宽敞舒适的雕花木床挤到了角落里。床的四角各有一根刻著螺旋花纹的支柱，支撑起白色的纱幔。深蓝色的星纹床单，松软的天鹅绒绣枕，淡绿色的锦被，精美舒适，让人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不可自拔的安逸之中。

    总体来讲，屋子的装修朴实无华，没有昂贵的收藏，没有夺目的金漆，没有华丽的大理石。打着腊的杉木地板整洁光亮，绣着花纹的淡绿窗帘清丽雅致。既不寒酸，也不炫耀，却自有一股舒适典雅的气息。

    这里原本是一个武器商的宅邸。上次战争期间，因为牵扯到与敌人的非法交易当中，商人被处决，房子也被政府收为公有，于是一直闲置在这里。

    和周围的贵族豪宅相比，这个小房子其实很平常，但惹人注目的是后面。

    那是个占地将近两亩的作坊。大小不一的石屋就像围墙一样环绕四周。石屋里是实验室和生产车间，不过工具和熔炉已经被搬走，现在空空如也；庭院中间是一大片露天空地，既可以当作休闲的场所，也可以用来进行各种cao练。这样的格局能有效地屏蔽外界的视线，而且具备一定防卫能力，让罗迪大呼值得。

    “真是个好地方！”罗迪左看右看，无论怎么看都十分满意。

    “对不起！”一直跟在身旁的莎朗突然一个鞠躬，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罗迪愕然不已。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女孩弯着腰，眼中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她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在女孩看来，自己献宝一样在父亲面前摆显是这场风波的起因。虽然得到了一些补偿，不过限制药剂外销，必定会给罗迪带来巨大损失。这个世界并没有专利的概念，但却有类似的潜规则，一个法术成果的诞生本应该带来更多的收益。

    “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该怎么说呢……”罗迪挠了挠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会如此纯真善良。

    “要知道，这已经不是某个人的利益问题了。从城市上位者的角度看，将新技术垄断在可掌握的范围内，这种举措无可厚非。而且还有这个……”

    罗迪微笑着扬起了眉毛，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胸前那枚星月形状的徽章。

    “享受免税、免劳役、免审查的‘三免’，这可是让多少人抢破头的准贵族待遇呀！”

    “呃……”听到罗迪略显夸张的说法，女孩不由得有些困惑了。

    “或许这就是宽容和大度吧。”女孩默默想道，但她仍然无法原谅自己的鲁莽和虚荣，也无法抹去心中的亏欠感。事关家族利益，哪怕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她依旧会是现在这样的选择——所以她才更加感到羞愧。

    ******

    接下来的一个月，罗迪依靠市政府的订单，获得了上千金币的利润。不过终日与瓶瓶罐罐打交道，让他腰酸背痛的同时，也实在有些不耐烦。

    “满眼都是溶剂和玻璃，连日常的魔法学习都耽搁了！”他无奈地抱怨道。没有米拉在身边帮忙，光他一个人可忙不过来。“要不，还是雇几个帮手吧。”

    由于自己身上不见光的秘密太多，罗迪对别人总是怀有戒心，刻意远离人群，更不要说同屋共处了。不过放眼四周，这附近每家每户都有伺候日常起居的仆人，每天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他不想在这些细节上露马脚，表现得过于另类只能招惹是非。

    保密、听话、聪明……按照这个次序考量下来，其实罗迪的选择并不多。最后，他把目标锁定在活泼伶俐而且又没有成人睿智的小女孩身上。

    雇佣未成年的小女仆，这在贵族中间并不稀奇。即使不算某些人较不纯洁的心思，小女孩也是有诸多优点可言的。好管教，易养活，心思单纯，不会识破大人间隐私机密的事情。而且仆人只有从小养到大，才更忠心、更可靠……

    “镶金玫瑰”，这家酒馆位于富人区和望族区的交界处，不仅有美酒和饮食，也提供一些中介性质的服务。

    “小女孩？”听到罗迪的打算，店主并没有感到意外。这年头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这又算得了什么。“要能干的还是好看的？”

    “呃？”不太明白店主的意思，罗迪含含糊糊地说道。“能干就行。最好是穷人家出身，老实听话，没有心机那种。”

    “挺有眼光的嘛！”店主斜睨了一眼，没等罗迪回答，脸上一副你我心里明白就行的表情，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问题！不出三天，我就把人送来！”

    “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罗迪挠挠头，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家中。

    三天后，店主果然介绍来了四位女孩，一个个穿着朴素，面有菜色，不过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眉宇间稚嫩的清秀。

    “金妮，你负责维护器材，每天早晚都要擦拭一遍；凯蒂，你负责焦油的提炼，一会儿我教你怎么做；帕翠卡，茜珂，你们两个负责筛选和调配材料，绝对不能马虎……谁表现得好，晚上就有rou吃，月底还会有零花钱。”

    罗迪将药剂的制造过程拆解开，逐一优化和精简，并制定了统一的标准。那些cao作简单但需要重复的工序可以交给女仆们来做，他只要处理几个关键步骤就可以了。

    女孩们毫无怨言。虽然一个个才十三四岁，但都是贫苦出身，已经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所以分外珍惜这次机会。有rou吃，还有零花钱，这是在家里面很难享受到的。

    更何况，自己的主人可是一个魔法师。跟在他身后，只要多留心、多观察，或许还能从中获得一些有用的知识，甚至有机会成为一个魔法学徒。

    “魔法……”女孩们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渐渐变得清澄而坚定，如同透明般凝重。那是对改变命运的向往与渴望，为此，她们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