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野人

    夜深了，歌顿等人都先后进入了梦乡，一阵阵轻微的鼾声从车厢中传了出来，狄奥独自坐在篝火旁，默默感受着空气中涌动着的源力。

    狄奥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渴望力量，因为他真切的感受到了秘技的杀伤力，歌顿的炎爆、雷蒙的磐石守护，还有那个克莉丝子爵的冰霜风暴，无一不显示出了光芒武士的强大。

    而狄奥唯一可以仰仗的只有速度，可速度再快，在面对面的战斗中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不会很大，正如瓦西里所说的，当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时，一切技巧都失去了意义。

    其实狄奥的进阶速度已经可以让大陆上的绝大多数人膛目结舌了，至少现在没有任何天赋武士能够对狄奥构成威胁。

    但不管在哪一个世界，欲望都是推动人类前进的源动力，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狄奥为自己眼下的些许成而沾沾自喜的话，恐怕他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想要进阶，需要的不止是天赋，还要有大量的源力，源力的获得过程没人能够取巧，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的积累，星辰碎片的作用就是让积累的过程加快一些，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大陆上的强者们趋之若鹜了，毕竟在达到传说中那个境界之前，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即便是圣武士也不能例外。

    有几个细节很有意思，瓦西里曾经告诫过他，在天赋武士还有光芒武士的阶段，最好不要利用星辰碎片来提升自己的力量，不止是考虑怀璧之罪引发的危险，光芒武士依然处于源力的初级成长期，一旦动用星辰碎片大幅提升自己的力量，便会引发拔苗助长的后果，初级阶段固然快了，但越往后便越艰难，尤其是到了武尊的境界后，几乎寸步难行。

    歌顿和雷蒙的背景都不简单，如果想要星辰碎片的话，应该没什么难度，可他们为什么坚决用自己的力量去历练呢？

    两个字，理想！

    歌顿和雷蒙的家里应该有和瓦西里同等级数的强者，也告诫过他们相同的要点，如果一生的目标只是成为极限武士，那没有必要顾忌什么，但，如果他们想成为武尊，甚至更高的圣武士，那么必须克服自己的欲望，为未来打下一个坚实而牢固的基础。

    所以，歌顿和雷蒙才会跑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去奋斗，尤其是歌顿，一次次在生与死的边缘煎熬，就是为了淬炼自己的意志，当然，他的做法有些偏激了。

    狄奥沉思了一会，正想站起来走一走，忽然发现远处有一道黑影一闪即逝，速度快得令人咋舌，狄奥的脸色不由凝重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消了叫醒歌顿两人的想法，依旧静静的坐在原地，双眼半闭，做出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过了很长时间，远处仍然没有一丝动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换了一个人，或许会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但狄奥对自己的眼力一向很有自信，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他始终一动不动，这也是狄奥最擅长的地方，不提上一世的经历，单说重生后十几年如一日的静默苦修，已让他的性格变得极为沉稳，真要是比起耐力，恐怕这大陆上无人能出其右。

    又过了一会，黑影不出狄奥预料，再次出现了，只不过和之前那次一样，只是闪了一下，便没有了声息，在那一瞬间里，狄奥敏锐的捕捉到对方跳跃的动作似乎和普通人有很大不同，与其说那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头豹子，狄奥看得很清楚，那人在跳跃的过程中身体四肢都充满了一种爆炸式的张力，并且在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由于夜幕的遮掩，狄奥目力所及的范围要比平时小了很多，但即使是这样，在黑影移动到距离狄奥不足五十米时，狄奥也已经可以看清他的大致轮廓。

    野人？这是狄奥的第一印象，在这样寒冷的初春里，那人身上竟然只披了一层兽皮，手臂和大腿都裸露在外面。头发乱蓬蓬的，似乎几个月没有清洗过，如同一个鸟巢般顶在头上，肤色漆黑，那一瞬间狄奥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中的印第安人。

    那人似乎很怕被狄奥发现，非常谨慎，每隔十多分钟才会移动一次，不过每次跳跃的距离都超远，就那么逐渐的向篝火接近着。

    耐心极好的狄奥都有些佩服这人了，不管你是杀人还是越货，就不能痛快点么？再这么磨蹭下去，估计天都快亮了。

    当那人和狄奥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米时，狄奥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虽然对方看起来一副还未开化的样子，但狄奥也不敢掉以轻心。

    终于，那人匍匐着轻手轻脚的爬到了篝火旁边，缓缓伸出了手。

    狄奥默默在心中计算着角度，只要那个黑影再向自己这边凑近一点，狄奥就有信心把尚在燃烧的火堆踢到对方脸上去。

    然而，让狄奥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那黑影竟然只是警惕的盯着狄奥，却没有再靠近一步，而是把手伸向了火堆旁昨夜剩下的食物。

    狄奥还是没有动，从眼帘的缝隙中静静的观察着，这也可能是对方刻意用来迷惑自己的动作，狄奥当然不会上这种当。

    那人竟然真的把食物抓在了手里，而且还在缓缓向后退去，整个过程中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狄奥。

    搞什么？！费了这么大力气，就为了到这里偷点吃的？！狄奥再也无法保持镇定，霍然张开双眼。

    那人显然被狄奥的动作吓了一跳，顿时僵在那里，四肢以一种古怪的姿势紧紧扣在地面上，一副作势欲扑的样子，狄奥注意到，这个时候那人竟然还没有把手中的食物丢掉。

    两个人，四只眼睛，就这么对视着，此时此刻，空气都仿佛凝滞不动了，只有篝火不时发出噼啪的燃烧声音。

    许久之后，那人见狄奥似乎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便缓慢而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隔了一会，又退了一步，那人后退的动作也很有意思，先是左臂和右腿一起向后挪，然后是右臂和左腿，据狄奥所知，只有爬行动物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方式。

    眼看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狄奥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个大活人随意来去吧？

    “你就为了偷点吃的？”尽管狄奥已经把说话的声音放到很低，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那人的身体蓦然一紧，直到发现狄奥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后，才逐渐放松下来。

    “饿。”那人沉默半响，费力的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如果不是狄奥的耳力不错，还真的听不出来对方在说什么。

    “你不会自己去抓吗？这附近又不缺动物。”狄奥轻声道，虽然有信心在这个时候冲上去缠住对方，等到歌顿和雷蒙出来，对方肯定跑不了，不过问题是，人家只不过是来偷点吃的，这么干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香。”那人又沉默了老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狄奥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来这家伙是闻着味过来的……

    那人见狄奥不再说话，继续慢慢的逐渐向后退，直到退出二十多米后，才迅疾无比的转过身飞奔而去，就那么三窜两窜的，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狄奥怔怔的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感觉就象做了场梦似的，只有篝火旁消失的食物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直到天亮，狄奥都还在琢磨那人到底是做什么的，虽然天灾大陆上底层民众的生活并不富裕，但狄奥从来没见过穿着简陋到如此程度的人，看那人的身手灵敏程度，起码也是个天赋武士了，随便到哪里不能混口饭吃，至于连衣服都穿不上么？

    “我靠，天都亮了！”车厢里忽然传来雷蒙的惊呼，然后便是歌顿不满的声音，“你喊个屁！”

    “啊，我去做饭……”艾丽也醒了，手忙脚乱的钻出了车厢。

    “昨天晚上不是还剩了么？热热就可以了。”雷蒙一边说着，一边走出车厢，冲着狄奥干笑两声，“你看你，也不喊我，这一觉睡到这个时候，你肯定累了吧？”

    “我没事。”狄奥笑了笑。

    “别硬撑着了，要不这样，吃完早饭你到车厢里睡一会，我赶车。”雷蒙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他的实力比狄奥高，但雷蒙一向把狄奥放在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在他看来，朋友就是朋友，哪怕一个人成为了国王，一个人沦落为乞丐，也不能因地位而影响友谊。

    “不用担心我，要是真的困了，我自己会说的。”狄奥说着话，还不自觉的向篝火旁看了一眼，剩下的食物都已经被偷走了，还有什么好热的……

    下一刻，艾丽惊讶的站在篝火旁边，四处乱瞄，可怎么也看不到她想要找的东西。

    “别找了，艾丽夫人。”狄奥道。

    “啊……”艾丽诧异的看了狄奥一眼，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那，那我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