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他是谁？你又是谁？
蒙娜娜停下来，道：“你有什么事？” 贾安春道：“你认识那个人？” 蒙娜娜不解，“哪个人？” 贾安春用手指了指姬无双，道：“他！” 蒙娜娜道：“不认识！” 贾安春道：“你说谎。” 蒙娜娜转身就走，道：“信不信由你。” 贾安春道：“你认识他的，你骗不了我。” 姬无双走出酒吧，外面已是深夜。繁星点点，月光皎洁，不夜的城市，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一辆酒红色的保时捷，停在路旁，一个光着头的人，抽着一支烟，坐在车头，另一个人擒着一个女人。 张子强坐在车头上，看着蒙娜娜被押过来，他吐了几口烟圈，跷着的腿上，一双光亮的皮鞋比他的头更亮，在灯光下散着刺眼的光芒。 谢彬峰扭着蒙娜娜的手，让她根本动荡不得，她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只是徒劳的挣扎。 张子强也不着急，他没有看蒙娜娜一眼，难道不是他叫谢彬峰把人抓来的吗？看他的样子显然不是，他好像都没有看到蒙娜娜。谢彬峰只好叫了一声，“强哥！” 张子强把烟从嘴上拿下，吐了一圈烟，右手把脖子上的领带整理了一下，他晃动了一下粗壮的脖子，才慢慢地说：“怎么了？” 谢彬峰道：“他欠钱不还。” 张子强道：“欠了多少？” 谢彬峰道：“三百万，不算利息。” 张子强仍然没有看她，深深地抽了一口烟，道：“那算上利息呢？” 谢彬峰道：“那就有，六百万，呃，应该是六百五十万了。” 张子强不满意地说：“到底是多少？怎么现在你算个账都算不清了。” 谢彬峰道：“八百万！” 张子强“哦”了一声，道：“好像也不多嘛，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大歌星呢？” 谢彬峰道：“我是怕她跑了。” 张子强道：“彬峰啊，你这样就不对了，她是名人，怎么会跑呢，在林城，说到蒙娜娜小姐，谁人不知，谁能不晓？你这是以小人度君子之腹，真是该死，还不赶快把娜娜小姐放了。” 蒙娜娜抬起头，道：“我根本没有欠你们那么多钱！” 张子强“哦”了一声，道：“没关系，账算错了咱们可以再算嘛，要不我们先去吃个宵夜？” 蒙娜娜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我不去，我要回去。” 张子强道：“现在还早。” 蒙娜娜道：“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张子强道：“吃完宵夜我会送你回家的，你用不着担心。” 蒙娜娜道：“我真的不去了，我要回家。” 谢彬峰道：“回家？先把欠的钱还了再说。” 蒙娜娜急道：“你们想干什么？” 谢彬峰道：“我们只是想请娜娜小姐吃个宵夜。” 蒙娜娜道：“你们这是强人所难。” 谢彬峰礼貌地说：“我们很文明的，你只要把钱还了，我们立刻就走。” 蒙娜娜道：“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谢彬峰道：“哦，那就难办了。本来我们也不打算催你，可是你的专辑销量真是不理想啊，录制的成本都很难收回吧！” 蒙娜娜道：“你们再宽限一个月吧，好吗？” 谢彬峰道：“你知道宽限一个月我们损失会有多大吗？” 蒙娜娜道：“你们根本没有损失，你们就是想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谢彬峰道：“娜娜，你要这么说，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在林城的房子我们已经通过法院起诉你，准备冻结拍卖，其实你回不回去都一样了，房子已经不是你的了。” 蒙娜娜道：“你，你，……你们……你们。” 谢彬峰仍然不为所动，慢慢地说：“我们本来可以愉快地合作的，关于你的下一张专辑，我们也准备投资，娜娜小姐，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真诚的帮助你的人。” 蒙娜娜哭道：“你们这样做还说是帮助我，你们……你们真是太无耻了。” 谢彬峰道：“我们一直都是按照合同办事的，娜娜，我希望你能明白。” 蒙娜娜道：“你们故意陷害我的，你们早就算好了的……” 谢彬峰觉得很奇怪，他等了半天强哥都没有说半个字，强哥怎么了？ 他看向强哥，他的烟还在，嘴里还吐着烟，只是眼光有点变了，一个年轻人正向他走来。 他的脚步很轻，脚上是一双山地牛皮靯，裤管扎得很紧，在裤管里面，脚上还绑着一把瑞士军刀。 他走得很慢，就像一个游山玩水的旅客在欣赏风景。可是他欣赏的风景时间有点对，场景也不好。景物太慢，人物太丑，都不适合观赏，还有一团团的黑烟，污染着空气，游客都会被呛走的吧。 他的眼光很亮，仿佛是黑暗中的一只猫头鹰，盯着猎物。张子强突然觉得空气有点冷！ 那是一种深入骨骼的冷！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心跳会这么激烈！ 他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剧一成，他每走一步，他的血压就升高一度。他是谁？他向谁走来？ 张子强从车头上滑下来，慢慢把烟从嘴里拿下，吐出一个烟圈。强哥在林城混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场面，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他虽然有点慌，但是他很镇定。 没有人能看透他内心的世界！ 他们越走越近，气氛越来越不融洽！ 蒙娜娜只觉得一道寒风从身边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谢彬峰已经站到了强哥的身前，可是他并没有挡住强哥，他知道，只有当子弹飞来的时候才能挡住强哥的正面，任何时候都不能挡往强哥的视线。 “你是谁？” 强哥还是忍不住的问。他并不是怕，他只是问，也没有特别的想法。 姬无双没有说话，他并没有特别关注张子强，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是谁？”强哥又问了一句。 强哥问人从来不问第二句，今天晚上他已经破例了。 谢彬峰向前走了一步，他随时可以出手。 张子强并不怕眼前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身后随时都有几十个人在待命，只要他一声令下，对方就要被拍成rou饼。 有多久没有打架了？ 如果不打架都能拿到自己的利益，谁还会去拼命？ 张子强已经很久没有想过拼命了，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他是有身份的人，他不拼命。即使不拼命，他依然有法子拿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要拼命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他外表穿着西装，内心依然是一个流氓，他渴望用对方的鲜血去成就自己的事业。 林城死在张子强手里的人有多少？张子强没有算过，可是每一个和强哥作对的人，已经不会再和强哥作对了。 姬无双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月光下的一个树影。 谢彬峰也忍不住了，“你是谁？” 姬无双也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如果姬无双能说话，张子强就有办法说服敌人，当你面对一个不说话的敌人时，任何人都会头痛。说话也是暴露人弱点的一个机会！你大声说话，说明你不害怕，你说话小声，说明你怯场，一个声调，就能出卖你的内心！ 姬无双没有说话，所以张子强也不知道来者心里想什么，所以他也没有办法。 谢彬峰握着自己的拳头，他随时可以冲上去，可是没有强哥的命令，他也不敢动手！ 强哥没有说话，他也沉默着，他们两人看着彼此，都要把对方的内心看穿，可是谁会看穿对方呢？ 姬无双能看穿张子强的内心，还是张子强看穿姬无双的内心呢？ 谢彬峰忽然觉得有自己很渺小，他一直觉得张子强从监狱出来之后变得很胆小，每时每刻都需要人保护，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张子强的保护人。可是现在看来，他倾心竭力保护的人，似乎用不着他保护。 人的悲哀，就是发现自己努力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人的悲哀，就是发现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人，突然变得比自己更为成功，自己不得不仰视！ 张子强问了遍之后，也没有多语，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不多话的人比多话的人更为难对付！ 言多必失！ 每个人都知道，还是有人做不到，他能做到，说明他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强哥面对过很多难对付的人，他们不是倒在他的铁血手腕之下，就是倒在金钱攻势之下。 财富，美色，地位，本就是常人难以拒绝的！ 他要的是什么？ 可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像是从亘古以来，就站在那里。平淡的姿势，散发出一种让人心寒的戾气，像是一把杀人无数的宝剑，没出鞘，依然有杀机。 他的身上竟然有杀气！ 谢彬峰忍不住退了一步，他在江湖拼搏，打架不少几百场，杀的人却不多，每次杀人之后，他都会害怕地躲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直到案件结案了，才慢慢地回到城市里。 他不怕死吗？ 每个人都会怕，但是不怕死的人有吗？ 有，肯定有！ 眼前这个人就有可能是的！ 所以他后退，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击败他，他甚至连一分的把握都没有。 张子强呢？ 他也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可是他没有害怕，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拼来的，没有拼，怎么会赢？ 爱拼才会赢！ 蒙娜娜看着他，眼光中是不可思议。 他是谁？ 他难道是真的跟着自己来的吗？可是他们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她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姬无双笑了，他的笑，勉强，冷漠，虚伪，他实在不适合笑，笑比不笑难看多了。“只是一个朋友。” 朋友？ 蒙娜娜觉得很奇怪，自己何曾有过这样的朋友？ 张子强的眼皮跳起来，“他是蒙娜娜的朋友？” 每一个人都有朋友，有大朋友，小朋友，老朋友，新朋友，蒙娜娜当然也有朋友，可是这个人，他怎么会是蒙娜娜的朋友？ 张子强的脑子突然觉得有点不够用，在他的这部电影中，主演，配角都是他，怎么还会多出一个客串的临时演员，他看了看谢彬峰，谢彬峰也是一脸的迷惘。 “你是娜娜的朋友？” 这是今天晚上张子强第三次问他，也是张子强这一生中问得最多的一个晚上。 姬无双点了点头，他依然没有说话。 有时不说话，比说话更有用！ 张子强道：“我也是娜娜的朋友。”他竟然伸出了手。 握手就表示是朋友，张子强的时机把握的不错，他的确是一个老江湖，不知不觉就把姬无双从敌人的角色转换成可以成为“朋友”的人。 姬无双没有伸手，他慢慢地走过去，对蒙娜娜道：“他是谁？” 他说的这个“他”好像不是张子强，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张子强。 蒙娜娜道：“他，哪个他？” 姬无双目光凌厉，道：“丽江，不夜城。”他说的很少，他本就不是擅长言辞的人。 蒙娜娜退后一步，道：“你找他做什么？” 姬无双前进一步，道：“我的事你不要问，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 蒙娜娜道：“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姬无双冷漠地说：“你最好说实话。” 蒙娜娜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感叹自己的本命年怎么如此倒霉不精心策划，这个晚上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一个一个纠缠着自己不放，她发誓，以后会多做好事，多积德。 张子强目光闪烁，一个伟大的构思在脑中形成，道：“你在找人？” 姬无双回头，看着他。 张子强道：“在林城，要找一个人，没有比我更快！” 姬无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张子强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窖，对方似乎对自己的提出的方案根本没点兴趣。 人类的悲哀，是不是当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表达爱意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然对自己没点情愫。 人类的悲哀，是不是当你向一个人表白的时候，对方竟然有了一个会打酱油的小孩子呢。 姬无双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蒙娜娜，转身就走了。 张子强呢，他本来会有一个美妙的夜晚，全让这个客串的临时演员搞砸了，心情没有了，又怎么还能演戏，他狠狠地看了一眼蒙娜娜，对谢彬峰道：“我们走。” 谢彬峰道：“强哥，他……” 张子强道：“我们走。” 张子强似乎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也许这就是老江湖的经验吧，惹不起的人就不惹。可是在他的内心里，却恨不得冲上去捅上几刀。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是不是都有这样阴暗的一面呢？ 蒙娜娜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身子才颤抖着扶着树才稳住。 夜已深，明月依然照，庭院深深花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