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请家长
校长办公室挺大，只放了一张黑色的写字桌，三个放资料的白铁皮柜柜子和角落里放着的几盆花。平时他一个人在，还觉得挺空旷，这会儿却人头攒动，炸了锅似的。 第一个到的是齐楚他爸，以前只听人说齐楚老爸是个大老板，一见面才发现说的不假，大奔车直接开到校长办公室门前，一下车锃亮的皮鞋和油光闪闪的头发差点闪瞎一群往外看的人的眼。打眼看上去人不高，挺胖，穿了一身黑西装，总体来说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两个字，有钱。 他下了车先跟校长寒暄两句，看来像是早就认识。等到跟校长握着的手刚一放下，反手一个巴掌直接甩在齐楚的脸上，接着又一脚揣在齐楚肚子上。 办公室里的人一时间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状况。 刚才”啪“的一声震响，明明打在齐楚的脸上，却让在场的一群人都懵了，脑袋里巴掌的回音久久不散。 齐楚低着头倒在地上，没人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似乎很疼的样子。本来方磊就把他揍得够狠，一转脸又挨了这么一下，怕是要回家养一段了。 这是个什么爹啊。方锦低头站在办公室，脑子里这有闪过这一个念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宋，他拦着又要冲上去的齐楚爸，”咱有话好好说，叫你来是解决问题，不是增加麻烦的。“ 齐楚父母是这时候赶过来，还弄不清什么状况，见地上半躺着一个人，赶紧上前扶起来。 “怎么了这是？”说话的应该是张萌老爸，个子挺高，牛仔裤搭了一件休闲上衣，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他旁边的女人扶着齐楚，轻声问“没事吧。” 齐楚眼睛动了动，眼眶发红。 要是有这么样的父母就好了，齐楚这样想着。 可惜他没有，他的父母不过是一个只会用暴力和钱解决问题的男人和一个明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始终不敢言语一声的窝囊女人而已。 他真的好羡慕好羡慕张萌有这么好的父母。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想接近张萌的原因，他的身上好像有永远也用不完的光，哪怕只是站在他身边，都让人觉得温暖。 暖的像个小太阳。 方锦有点忐忑。 上了这么多年学还真是头一回请家长。以往爸妈来学校开家长会都是受表扬，头一回来挨批会是怎么个情景方锦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他怕自己让父母失望。方磊像是看出他紧张，偷偷伸手捏捏他的掌心。“别怕。”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整齐漂亮，关节处磨出几个薄薄的茧子，蹭在方锦的手心里微微发痒。 可是该来的总回来，没大会儿几家家长聚齐了，一个个像做错事儿孩子一样站一排，等着校长“表扬”。 “相信几位都知道为什么请你们来了。”校长咳嗽一声，起了个头。 “知道知道。”家长恭敬的点头，态度特别好。 “宋老师你把事情经过在简单说一下。“ “嗯，”老宋点头“事情是这样的，几个孩子因为点小事儿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正巧这时候方锦他哥来学校看方锦，碰到这事儿自然帮他弟，说起来就是有点小误会，说开了就行。都是男孩子，别弄得像小姑娘那么记仇。”老宋故意把事情简单化，说话的时候给站着的几个人拼命使眼色，这事儿要是几个人认个错，态度诚恳点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班里的学生，平时都跟自己孩子一样照顾，老宋不想因为这个事儿让校长罚他们。自己回去怎么罚都行，关键能保住留在学校就行。至于方磊，他也不是故意来学校找事儿，就是恰巧遇到了。 “误会？”校长早就知道全部经过，眼睛扫了一眼站着的人“那谁来告诉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误会？” 这种事能在学校随便乱传吗？就目前这情势说他们打架斗殴没错，再来一个随便散布谣言也不为过。 几个人都没说话，张萌有点愤愤，说“你问齐楚啊。” 齐楚他爸一听这话就知道准是他先惹出来的麻烦，伸手拧着他的脖子，“说，怎么回事儿？” “我说的是实话！”齐楚被他爹按着脖子，心中的火蹭蹭往上升“方锦就是个同性恋！！” 齐楚他爸抬手又给他一巴掌。“恶心玩意儿，你要不要脸！” “喂，兄弟，有话好好说。”张萌爸赶紧上去拉着他。”别动不动就上手啊，再好的孩子也不经这么打是不是……“ 偏偏齐楚也不服软，被打得一个踉跄，还是梗着脖子吼“他就是个同性恋。”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方大妈上去把自家两个孩子拽到身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咱家孩子一向正经，可不是你说的那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就是。”方小妈也跟着附和，她算是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说到底儿肯定是自家孩子被人冤枉了。“儿子别怕，你妈在这儿呢。” 方锦站在她们身后，眼眶发酸，一直默默地没有说话。 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也知道齐楚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脑子一热差点儿想把藏在心里的话全都一股脑子全部倒出来。 迟早的事儿不是吗？总也要面对只一天的不是吗？ 方磊站在他身边，看他眉头紧皱，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意味不明，像是纠结什么，又很难过的样子。方锦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抬头看他。 他不知道方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性向，直觉告诉方锦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又装不知道。这时候方磊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方锦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像一道壁垒把他守护起来的两位母亲，最后决定什么也不说。 她们这么相信自己，又怎么忍心让她们伤心。 方大爸看着情况马上又要打起来，赶紧救场。”你这么说总得有个理由吧，平白无故的冤枉那叫血口喷人。不管说什么话，都得有理有据，况且这不是小事儿对不对，如果要真是误会呢，你们几个就相互认个错，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是不是。年轻人嘛，赌气乱说的话，咱都不当真。” 张萌爸随声附和“就是，小事儿，认个错就完了。”说着拉着张萌起头认错。“儿子，给大家道个歉，不管谁先说的，你打人就是不对，医药费咱该赔的赔，成不成。” 大人都比较明事理，就连齐楚他爸都说了，”对，不是啥大事儿。“ 齐楚喜欢男人这事儿他一早就知道，就是因为这才花大价钱把他弄到一中来，这学校管的严，学习氛围也好，说不定呆上几年就能改过来呢。没想到整出这一出，他比谁都想快点结束。他是个生意人，很多生意场上的朋友都把孩子送到这个学校来，要是传出去说他儿子喜欢男人，可丢不起这脸。 偏偏齐楚不干啊，他太清楚他爹怕什么了。如果吉尼斯能评一个世界最合不来的父子，恐怕他还能得个第一什么的。 他就是要闹，就是要把他爹最在乎的面子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撕破，最好还能踩在脚底下来回来回地碾压。 “我有证据，”齐楚抹了一把嘴角，他爹那一巴掌愣是呼出了血丝，舌头一舔能尝到甜腥味。 方锦一直悬着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儿，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一张嘴，就能蹦出来了。 相较来说方磊显得淡定一些，双手背在身后，驼着背，一派吊儿郎当。反正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问，就一句话，不承认。 打人，他认。喜欢男人，坚决不认。 虽然他心里隐隐约约知道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