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难回（1）

    段总长还在信中说，新任参谋部总长，革命党领袖之一黄先生，现在人在南京，不日进京。希望周元鹏能够和黄先生联系，如果可以的话，就搭乘黄总长的汽车，一同进京赴任。

    在这封信的末尾，段总长还讲了一些，令周元鹏非常动情的话。比如说什么，时不我待，什么男儿志在四方，什么青史留名之类。

    周元鹏将这封信，递给站在一旁的赵安，又把严几道的来信拿在手中。

    在京城十多年，周元鹏自思与严几道，并没有什么交往，不明白他，为什么给自己写信。

    拆开封口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封信，实际上并不是写给他的。

    实际上，这是写给所有，原先在京师大学堂就读，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中途离校没有完成学业的，莘莘学子的一份******。

    周元鹏是因为对衍圣公不敬，而被勒令退学的。他这个是大罪，要不是因为寒云是“共犯”，原本可以放在“杀无赦”之内。想不到京师大学堂改为北京大学，他也有重新入学的资格。

    这封严几道署名的信中，内容说的是，京师大学堂改制成了北京大学校。清帝退位，民国成立，衍圣公的尊号遭到了褫夺，改为“祭祀官”，不再享有“文官第一”，“巡视天下学业”的权利。原衍圣公颁布的退学令，全部予以取消。

    周元鹏将这封信的内容，也对家里人说了。赵安首先表示，少爷应该接受段总长的美意，按时去参谋部报道。

    周元鹏长叹一口气，说：“安叔，你没有从信中发现什么吗？”

    赵安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答道：“少爷，段总长和你是兄弟情深，字字推心置腹，句句情真意切。我觉得不该辜负，段总长这一番心意。而且有此契机，能够回归京城，又可以跟老爷住在一起。少爷，你不是一直担心老爷么？”

    周元鹏摇了摇头，说：“安叔，你很想我爹是吧？”

    赵安有点不悦，说：“少爷，老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是想他，更想留在他身边报答他。其实不仅是我，你可以问问李师傅、阿大、阿二他们，问他们想不想？再说，少爷成亲也有些日子了，现在有机会，少奶奶也应该拜见公爹了。”

    周元鹏看向李安，问道：“师傅，你是怎么看的？”

    李安道：“少爷，老爷叫我跟着你，就听凭你做主。”

    周元鹏伸手接过段总长的信，站起来说：“不是我不想回京，只是京城那个家，难回啊。”

    赵安诧异道：“少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总长的信中，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不会是担心元鲲元恒两位小少爷，在这边读书，没有人照顾吧？现在玉莹小姐，也在这边读书，还可以继续照顾他们啊。”

    周元鹏道：“元鲲元恒那么小的时候，我都把他们放下了，现在他们都大了，我就更无须为他们cao心了。哎，安叔，你没有看明白，这封信的玄机啊。”

    赵安问道：“这信中白纸黑字，说的明明白白，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吗？”

    周元鹏道：“安叔，你们都想我爹，难道我爹就不想你们？段大哥写这封信给我，我爹一定是看过的，否则也就不会有‘身体康健’‘担任内务总长’的话了。安叔，你想过没有，我爹为什么让段大哥写上这两句？”

    赵安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怕你担心他呗。”

    周元鹏摇摇头，说：“他写这两句，是要告诉我，不能回京城，现在回去，仍然不安全。”

    李安说：“少爷，你是不是想多了？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这个意思来的？”

    周元鹏道：“师傅，你和安叔跟我爹，就像兄弟一样，段大哥写信让我回京，却只字未提，要你们一起回去，这难道不奇怪吗？爹担任内务总长，天下皆知，这么无关紧要的事，他却反而要段大哥带上一笔。

    他说什么‘身体康健’，言外之意，就是要我们好好在外面，无须牵挂在京城里的他。又特地说，让我和黄总长同车抵京。黄先生已经公开请辞参谋总长，拒不就任，这言外之意，你们还不明白吗？”

    赵安吃惊道：“少爷，这么说，段总长是在诱你回京？”

    周元鹏摇头道：“这倒不会。别看现在袁大总统，又送段大哥房子，又升段大哥的官职，实际上他还是没到，把段大哥当心腹的地步。有些话有些事，他还是不敢跟段大哥说明白的。

    袁大总统是什么人，他很清楚段大哥跟我爹，要比跟他更亲近。不过话说回来，我爹有些话，也不敢跟段大哥说明白。这才有了段大哥在袁大总统面前举荐，为我谋取官职的算。

    袁大总统是不得不答应，我爹也是不得不同意。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实际上都是不希望我回去的，却也都不能跟段大哥明说。所以我爹才在信中，作出这般暗示，希望我退却段大哥这番好意。”

    李安说：“少爷，不回就不回吧，反正我们的家人，也都接到南京来了，在这里安家，也挺好。师兄，老爷把少爷交给我们的时候，说的就是永远不要回京城。我们好好照顾少爷，也就是报答老爷的恩情了。”

    赵安叹道：“既然少爷这么说了，也只能如此。唉，李师弟，你说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这辈子，还能够见到老爷吗？”

    李安安慰道：“师兄，我觉得少爷分析的，确实有道理。虽然我不知道，少爷跟袁大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看得出，袁大人这回，是真心要取少爷性命的。只不过好像袁大人跟老爷，似乎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你们是不知道，袁大人这一回，派了多少杀手。明面上大家遇到的都不多，对吧？我告诉你们，要不是有警务学堂毕业的那些学员，和老爷的一些军中同袍，暗中保护，我们大家恐怕都很难，平安到达下关。

    赵师兄，自从你和少爷那一日离开京城，我就看出，老爷变得消沉了，往日的雄心壮志，也一点都没有了。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辞官，或者会转到地方任上。老爷曾经跟我说，只有他离开京城，我们才可以回到他身边去。”

    赵安满脸失望的说：“少爷，真不知道你这一回，到底是闯了多大的祸。既然李师弟也这么说，那就不作回京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