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残局
等到小野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个屋子里,周围很温暖。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好。 “我的孩子呢?”小野第一句话问道。 “你的孩子没事,你,我救不了你。”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悲伤。他是一个大夫,一个大夫确定自己的病人无药可救,或许是最痛苦的吧。 小野点了点头,她清楚她肯定会死。任何一个女人经历了这样的折腾,怕是都难以活下去。 一旁还有一个姑娘,看起来和男人的年纪很有差距。小野看了看,并未曾开口。 二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现在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两个人。 “吃口东西吧。”那个姑娘说道。 说罢,食物已经摆在了小野面前。小野连谢都没有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就在不远处,虽然醒着,却很安静。这么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这么懂事,真是自己的福气。 小野吃了几口东西,忍不住一咳,鲜血,顺着她的嘴流了出来。 男人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这病,如若是十年前自己肯定能救。可现在,天下已经并没有这样的药材。 他是一个神医,可是,救不了这个姑娘的性命。 他,是居思良。 一旁的姑娘,则是凌里,那个跟段赫一起死在风雨中的凌里。 “要不然,我嫁给你?”凌里小声问道。 居思良的眼神明显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他摇了摇头。 “不用啦,我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年轻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缺过女人。老了,我也歇歇。” 居思良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段赫,你哪怕不嫁给我,我也会给你银子的。这个孩子是段赫的,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抚养他长大。” “这个姑娘,很好看。”凌里的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这个姑娘长得跟段赫很像,不知道是凌里自己想的,还是这个姑娘就是如此。总之,这个刚刚满月的孩子看起来很好看。 凌里上前,抱住了这个孩子。 孩子在凌里的怀里,就像是在母亲的怀里一样。<>没有慌张,没有害怕。安安静静的呆在凌里的怀里,一双眼睛眨啊眨,很是好看。 凌里笑了,她浅浅的笑了一下,母爱的天性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我,会好好养着她的。”凌里小声呢喃了一句。 小野听到了这句话,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安静了。 凌里这个时候出现,其实,只是因为她这个时候才出现。 她早就好了,然后,一直在居思良身边。 注视着段赫的,不止有小野,还有这样一个女人。 “你就这么走了,走的真好。” “你永远都回不来了,真好。” “你死了,我就可以忘记你了。” “你混蛋,你不是个男人。” 凌里的嘴里默念着这些话,眼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 这个男人,她,再也见不到了。 现在,一切都是如此。凌里在一个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就像在一个不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了。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 或许说来说去,最后也就是那三个字,造化弄人。 看着这个孩子,凌厉要给孩子起一个名字。 原本这样的姑娘是不应该有名字的,但是现在,必须要有一个名字。 凌厉想了想,这个孩子肯定要姓段,跟着段赫一个姓氏。 而之后,纪念的,就是这段感情。 所以,凌厉给孩子一个名字,叫做’段晚情‘. 很美好,很伤感的名字。 “你说,这秋天,为什么忽然就冬天了呢?”凌里忽然呢喃道。 空气中,一个声音答道: “因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啊。” `````` 在鬼赌神算的眼前,摆着一杯茶。 这杯茶是高鑫赫刚刚给他沏好的,现在喝起来还有些热。 他有些感慨,自己,终究还是老了。自己哪怕再像一个神,终究也不是神。 而高鑫赫,此时已经下了山,带着鬼赌神算一身的武艺,和鬼赌神算对于段赫的期盼,下了山。<> 刚刚下山,他碰到了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很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是美好。 那个姑娘就这样消失不见了,高鑫赫看着,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段晚情,高新麟,你们,应该是天生一对啊。”鬼赌神算呢喃着。 ````` 在大唐,现在,易安就在陈子远这里。 陈子远要疯了,易安,成了压死他的最后稻草。 “你后悔过么?”易安忽然问道。 陈子远站在一旁,呆愣愣的看着这个牢笼。 这里好像还是他设计的,为了关押韩琦。如今,韩琦死了,自己被关在了这。 自己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皇帝回来了,大唐也回来了。可之后呢?之后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易安走了。现在这里,只有陈子远一个人。 他盯着古铜镜,看着自己的模样。 “我是谁?” 陈子远盯着古铜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招去了魂魄。 镜子不会回答他,但是他自己清楚,自己是谁。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么自己这个身份,也就结束了。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当一件事情开始的时候,就要想到这件事情结束会如何。 陈子远在这大唐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现在,自己只是要为这个错误买单。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许多事情,都是被*无奈。陈子远的到来被*无奈,他走,也是被*无奈。 他是谁?他是陈子远么? 他看着镜子,难以回答。 他是不是,这个,并不是他能说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有陈子远的记忆,也有陈子远的能力。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不是陈子远。那些知道他的故事的,都在一次又一次的跟他说,陈子远和他,是两个人。 他好像是谁的手下,好像是为了完成什么事情。现在这些他都忘记了,为了能够在宫廷,他花了很长时间让自己忘记到底要做什么。现在需要想起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陈子远盯着镜子,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镜子里的人不会说话,但镜子,却能照亮一个人心里的所有想法。现在陈子远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自然也在看他。两个人是如此的相像,因为,他们就是一个人啊。 那自己,和陈子远,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他脱掉了上衣,将头发弄散。这样的他,看起来有些像一个隐居深山多年的道士。他并不介意这样的造型,这种造型可以让他保持现在的清醒。 外面风吹过,他就记起,也失落了。 这是夏天么?这是冬天么?这是一个难忘的季节么?这是你么?这是我么?这是谁的谁呢? 陈子远正在咀嚼着这份苦涩,本能的排斥着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他盯着镜子,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可现在,镜子又能真正的告诉他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了,不对,此时此刻他还什么都有。现在的他,还是陈子远,还是那个除了皇帝最大的陈子远。可以后呢?即将呢?不久的将来呢? 什么都不会有,能拥有的只是自己想象的那些。未来本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放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成了一个可怕的孽怔。 “我是陈子远,我是陈子远。” 陈子远忽然叫了两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 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为什么要说那么大的声音呢?自己能听到,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 天快要亮了,陈子远终于把眼睛挪开,看了看这个黑漆漆的天空。 天在要亮之前,会进入无边的黑暗。这种黑暗让人压抑,才会让人更加期待天亮的到来。 陈子远看了看自己身边,蜡烛没有照亮的地方深不见底。哪里的黑暗,像是隐藏着一只野兽,随时会出来咬自己一口。 人对于黑暗的恐惧是发自己内心的,是天生的。现在这个时候,陈子远居然开始有些惧怕黑暗。 或许是因为这个黑暗太恐怖,或许,只是因为他现在是一个害怕这一切的男人。 他不再看着镜子,慢慢朝着那黑暗的角落走了过去。 现在就快天亮了,天亮了,那个黑暗也就不在黑暗,一切,也就好了。 可就是这样,陈子远像是魔怔了一样,朝着黑暗的角落走过去。 他的脚步很缓慢,也很沉重。每一步塌在那个粗糙的地上,都带来沉重的回响。 这个屋子实在是太空了,这回响声很大,让他有些痛不欲生。 他不能死,他还要看那黑暗里有什么。 仿佛有魔力驱使一般,陈子远走了过去。 那其实就是一块没有被照亮地方,那里,应该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陈子远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拼命的走,仍然走不快。 一般人会被光明驱使前进,可陈子远不同,他,是黑暗。 一步一步,他走过去了,那黑暗,触手可得。 陈子远呆愣愣的看着黑暗,他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目光。黑暗之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不对,是很多人。 每个人都有面孔,每个人都有呼吸。这些人里,有他害死的,也有一只想要害死他的。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 陈子远擦了擦眼睛,将自己的头发撩了上去。 他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姑娘,这样的动作,很是细腻。 陈子远忽然笑了,这群人都在黑暗之中。可自己,自己还在外面。这群人,斗到最后,不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么? 他笑的很狰狞,但并不难看。陈子远本身就是一个帅气的男人,哪怕再狰狞,还有他的帅气在。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些人明显距离他越来越近,也或许,是他离这些人越来越近。 一口鲜血,从陈子远的嘴里吐了出来。 他倒下了,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不受控制的涌出。他倒在了自己的鲜血里,他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 陈子远,死了。 这个时候,角落里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黑色的衣服,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不出分毫,甚至都无法辨认是男是女。 那个人看向陈子远,叹了口气,将陈子远拽了起来,背到肩上。 “看来,要让第三个接替陈子远的人来了。” 那人口中小声嘀咕了一句,背着陈子远的尸体,消失在一片云雾之中。 天,终于亮了。 可还有谁,在期待着这天如此透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