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雨夜

    可夜晚，真的这么容易就能过去么？

    至少段赫不这么认为。

    他的人生有很多个夜晚，这些个夜晚里，有各种各样的事。有亡命天涯的，也有儿女情长的。有让他愿意想起，也有让他想要赶快忘记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总之，都是过去的夜晚。

    现在的夜晚还是一个夜晚，但是这样的夜晚很明显不能跟过去的夜晚相比。因为，每一个夜晚都是一个全新的夜晚，都有着全新的事情要去面对。

    段赫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这样的夜晚，还是排斥这样的夜晚。可是不管如何，他都要面对这样的夜晚。

    人活着，就是如此。人有的时候的确会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但是不管如何，人都不会选择死。

    就像在柳城碰上的乞丐，就像在南少林旁边碰上的乞丐。他们都开始乞讨，他们都没了自尊。可他们还是选择活着。

    人，是不会选择死亡的。

    所以人只能活着，其实关于思考为什么活着，这本身就是个假命题。你为什么能思考，因为你活着。那么你到底为了什么思考你活着？或许你活着，只是为了思考你为什么活着？

    段赫的脑袋有点乱，刚刚的那些对话，让段赫感觉自己掉进了无穷无尽的探索里。

    人是不会被事情占据大脑的全部的，但要是事情多了，人也会感到疲惫，感到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无法得到结果。

    段赫现在闭着眼睛，脑袋里全都是过去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段赫面前。想了想，自己过去做错了好多事情，以至于让自己现在如此被动。

    或许自己从上山的那天开始，就全都错了。

    小的时候，自己认为自己懂事。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愁眉苦脸，因为他必须拿起那把剑。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剑太重，看起来也没有泥巴好玩。但是，这都不是他能抉择的。段家需要的，绝对不是一个捏泥人的高手，而是一个人，能背负起天下第一剑的重担。

    所以段展把他送到了山上，让他勤学苦练。段赫还记得送自己上山的叔叔，那个憔悴但却对自己很好的男人。他也记得自己上山之后遇到的野兽，那野兽现在想想都很可怕。不过还好，一切都过来了。

    段赫甚至怀疑那鬼赌神算，自己的师傅百晓生，也是自己爸爸派来的。一切都是为了磨练他，让他早些成为段家的接班人。

    可惜，在他下山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成为接班人了。

    这真是一个讽刺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段赫还有些无奈。当时自己戏剧性的得到了天下第一剑，只是打败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剑客陈龙琪。怎么看，都只是那王端想要糟蹋掉天下第一剑的名声而已。

    现在天下第一剑何在？段赫不清楚，只是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很厉害的剑客。这个名字已经变了，身在江湖的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或许也不多。自己的认为之一，就是要让这个名字闪闪亮。

    越想越深，越深越想。段赫有些迷茫，迷茫于自己的未来。他现在要去陈子远那里看看究竟，可这之后呢？自己要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父亲？亦或者，如何才能让段家重振？就算这都不行，自己，又能不能团结竺宿派？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凌里。

    活了这么久，好像，一事无成。

    段赫想到了自己，自己已经不小了。男人三十而立，距离而立之年，还有四年的时间。现在跟段赫同龄的，大多已经成家立业，最差的，也肯定可以找到一个人提亲。自己现在，身无片瓦遮身，脚无立锥之地。说起来，小半辈子过去，还是一事无成。

    越想，段赫越无奈。这些事情在他的脑袋里纠缠不休，让他除了胡思乱想，没有别的好的办法。

    还好，很快这种乱想就停止了。因为，天亮了。

    其实天还没有亮，只是因为下了一场雨，让空气中的毛躁变的透亮。因此，当月亮照应整个天空，天就有些蒙蒙亮。在最南边的山上，段赫能比许多人提前感受到天亮的魅力。

    天亮了，心情就会好上不少。据说那些斗酒诗百篇的人，都会选择在夜里作诗。因为夜里，少了半天的许多毛躁，可以让人安静下来。段赫不是文人，不会有那种心境。不过他能很真切的感受到。夜晚，的确会让人思考更多的事。

    天亮了，段赫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过。连续几天没睡，对于段赫来说并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只需要闭目养神一会儿，精神就会回来。这是多年勤学苦练的结果。段赫很满意，对于这一点也让他很自负。

    他先是往老陈的那个方向找了找，果不其然，他们还没醒。段赫看了一眼，立即距离老陈他们远了一些。

    这老陈不是一般人，段赫不敢靠的太近，看他醒没醒，对于段赫来说已经是一个挑战。老陈对于身边的感受比自己还要敏锐，这是天赋，难以攀比。

    又等了一会儿，太阳升起。早上的太阳不刺眼，还有些柔和。不过这柔和的感觉，足以让人从沉睡中醒来。

    老陈睁开眼睛，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边的泥土。

    这是正常反应，也是一个赶路人应该做的。这一点，老陈比段赫要好上不少。

    昨晚的雨不可能全干，这样的时候，露水也会变多。老陈看了看身边的样子，继续躺下睡觉。

    这不是一个赶路的好时候，赶路的确要趁早。但这前提是，自己确定能够赶路。很明显，现在赶路的话，路还是很泥泞。

    李思宏还没有醒，不知道人变了，是不是面貌就会跟着变。段赫现在在看李思宏，感觉他比起过去要柔和了不少。不再那边铮铮傲骨，也不再那般的强硬。

    他是个男人，可人们都忘了，他只是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背负了太多东西。或许，就会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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