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尸王谈判记
“这的确算一个理由。” 余黛儿道：“但我和师弟联手，在此可取了你的性命，这算不算一个理由？” 这就是强弱异势，弱者，没有理由可言。 “呵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那僵尸浑然不惧，下巴往旁边的洞窟努了努道：“洞窟之中，你们更不是我的对手……” 余黛儿确实有拿下这僵尸性命的把握。 端靖宗的道法，极耐久战。余黛儿神海之中，便有两道符箓，或被动、或主动，可以加快自身乃至队友的元力转换，在数十瞬之内，恢复大半的元力。只是此地元气污浊，如此快速转换，对自身根基亦有损伤，因此和斩杀这白僵之利相比，需要权衡而已。 “战？还是不战？” 陈绍庭却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二百八十三年，这人现在都到了白僵了，那以前为什么不来报复？那十七头靑僵和一头飞天白毛，想必就是他当年的家人。这么多助力，一个世俗村庄，那几乎是摧枯拉朽，举手可灭？他们为什么等到现在？ “而且，最先的僵尸痕迹，是在岚阳国发现的，然后才追踪到此，其中也出现了一头飞天白毛……这中间，似乎根本没关系，似乎又有着联通？” “且慢！”陈绍庭忽然眼睛一亮，竟然拱了拱手道：“不知先生贵姓？” 那僵尸一愣——修道人，言语成束，二十丈距离，他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想不到人家会问他贵姓而已。一愣之后，许久方答：“我如今只是一头僵尸，如何还敢称祖上之姓，你便喊我白道人便了。” “原来是白先生……” “僵尸之害，最先发现在岚阳国，其后我师姐才慢慢追索到天风国来……”陈绍庭可不以为对方可称道人，故而以白先生相称。 他诡异地笑着，继续道：“那么……白先生可知，天风国白鹤郡附近聚集的僵尸，是怎么回事嘛？” 白道人迟疑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那是蛮洲铁衣道的人，三天前人还在斗风岩……里面有四五个元替阶的外门弟子，还有一位金丹道人。” “师姐，我们走罢……”陈绍庭忽然转而对余黛儿招呼。 战斗经验，自然是以余黛儿为先,人情世故，却是陈绍庭通达。余黛儿正踌躇着要不要和这白僵交手，许久委决不下，见陈绍庭喊她走人，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缓缓向后退了回来。一边退，一边还向那白道人道：“此事虽然作罢，但你以后却不可再去害人！” 那白道人微笑点头：“往事皆去，若不是我心中块垒难除，就是这些山船村的仇人，我也懒得去杀……你放心好了，我以后定会谨小慎微，不致做出这等杀戮之事。” 两人走出许久，余黛儿却一直未问，陈绍庭道：“那僵尸，怕是在铁尸之时，就有了灵智……” “哼……”余黛儿哼了一声，反驳道：“铁尸本来就有灵智！” 活物，必然有灵，铁尸更是有不低的智慧，只是性情暴躁，难以克制而已。陈绍庭连忙改口：“不是……不是……师姐，我是说，那僵尸在铁尸时，就很聪明了。一直忍着没有报复，为的就是避免引起咱们修道人的注意。” “你的意思是说……”听了这话，余黛儿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不错……”陈绍庭点头道：“所以那僵尸一直在等机会，一直等到铁衣道人到这儿来豢养僵尸……” 宗门，既然豢养了僵尸，那么打些擦边球也是难免。另外，新收取的僵尸一时野性难泯，偶尔出去为祸也是常见。 余黛儿沉吟道：“那么……将我从岚阳国引过来的那头飞天白毛，就是我们今天杀的那一头？” “哈哈，这头白僵，可好生jian猾！” 这接下来就理顺了——白道人谨小慎微，等铁衣道的僵尸出现还不放心，又用了一头飞天白毛将余黛儿引到铁衣道聚集点的附近，彻底引起了仙门的注意，然后再出手屠戮山船村。这样，虽然事发，但别人即便查了过来，赃也只会栽在铁衣道的僵尸头上。 降妖除魔，那是要对寻常妖怪说的，事情到了宗门头上，无非是谈判、挽回、赔偿，最后不了了之而已——铁衣道又不是有意的，事后多做功德挽回就是。 这白道人算计不可谓不深，唯一的缺点是运气不好。万万没想到余黛儿竟然舍不得那份功德，回去叫了个师弟就来了。而且时间赶得刚好，就在那些靑僵屠戮了村庄，饕餮了一顿之后碰上了——早几天，或者迟几天，就都没这麻烦事。 “哈哈哈哈……”余黛儿笑得很畅快。 任务完成了，僵尸这事，就是铁衣道弄的——当时铁衣道七八头靑僵一齐出现，为的就是拦截，不让端靖宗知道铁衣道越界了。所以双方几乎没有交手，为的就是不结下血仇。 现在要做的，就是弄明白铁衣道的底细，然后回去禀报师门——等端靖宗金丹真人赶到交涉，那位白道人自然早搬家了，也算卖了这家伙一个人情。倒霉的是铁衣道，两人的任务，自然是圆满完成。 自云泽郡至白鹤郡，中间虽隔了一个义林郡，直线的路途却并不甚远，不过一百三十余里。也就是天风国，山顶台地极多，沟壑纵横，一百三十里，能走出三百里来，才会将这么一块地方分成了三个郡。 陈、余二人，皆有神行符傍身，随便一次穿梭便是八十来丈。在他们面前，这些悬崖沟壑，便成了大道坦途。不过用了两个时辰光景，就到了白鹤郡郡城。眼见得夕阳渐下，二人也不甚急，便寻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在饭堂中一打听，才知这斗风岩，在郡东北四十五里，远近俱是一座座光溜溜的山岩，海风天风在此相撞，云生雾起。故而才有了这斗风之名。这处地方，因为常年云雾笼罩，常人入内极易迷路，故而极少人去，乃是白鹤郡一处有名的阴森所在。 “两边风势恰好在斗风岩抵消，风静生云，倒还真有可能生出几处阴地来……” 两人心中有了些底数，便寻了一处临窗的饭桌坐下，随意叫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吃了起来。几个碟子才刚刚上齐，门口忽然一黯，走进一个锦衣大汉来，两边左右随行，还有八个精悍的兵卒，人人身上都有血气萦绕，竟然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沙场锐士！ 那掌柜的急忙迎上，谄笑着道：“原来是段将军到了，可是有所差遣？” 那段将军道：“下窑村出现僵尸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你这客栈，征了两贯的饭食，你速速安排下去，整治好了，便送去城外的军营。官兵们吃饱喝足，明日才好发兵征剿！” 地方有事，官兵出动，就地因粮，这本是常例。那掌柜的也没什么不满，连连点头，立马安排了下去。 见掌柜的爽快答应，那段将军也无意多留，略点了点头，便在堂中扫视了一番，随即就看到了陈绍庭、余黛儿两人。 人到元替，便气息内敛，宛如常人。但这种内敛，因为时刻纯化着元力的缘故，又有些太过，所以就会有一种飘然出尘之致。落在有见识的人眼里，就往往能看出三五分端倪来。 这位段将军，虽然身居高位，但要说随随便便就能看出一个元替高手的底细，那是绝没这份本事的——但他看的不是人，而是陈绍庭背后的剑！ 为了出剑快速，陈绍庭的剑鞘只有一半——也就是剑刃贴着一条长竹片，然后以细绳固定。这样只要剑身一侧，就能割断固定的细绳，立时翻剑而出。 段将军久在军中，一眼看去，就觉陈绍庭背后之剑，看似不甚出挑，实则剑光宛如活物，竟能在剑身上自行流转，乃是一柄他平生未曾见过的好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再仔细些，却是眼中一阵刺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样的剑！ ——这样的人！ 段将军多少也有些见识，立时知道了这人，乃是平生难得一见的绝世元替高手！ “晚辈段会，乃是天风国虎策军中都统，见过前辈……” 在寻常人眼中，元替高手，都是闲云野鹤，一心只求金丹大道的怪人，等闲不敢招惹。但下窑村发现的，极可能是一头铁尸，其力量、速度犹在金丹人仙之上。兼之皮若铁石，即便大军围剿，也只有大型弓弩，才能对其造成一定的伤害。而一个元替高手，在对付僵尸之时，几乎能当得上十五六架八牛弩的威力。段会颇有些忠君爱国之心，因此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上前招呼。 陈绍庭在段会刚才盯上自家宝剑之时，就已觉得不妙，本来还以为这人能识趣走开，却不料终于还是腻歪了上来，不由得皱了皱眉，苦笑道：“这位将军，见过了，那便罢了，对那什么僵尸，在下可没甚兴趣！” 拒绝，本是意料中事，只是料不到对方会拒绝地这般干脆，让他连开口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却是在下孟浪了……” 段会躬身行礼：“小将不敢再打扰了二位，就此告辞……”说罢缓步退后，到了客栈门口，这才转身离去。 “呵呵，这些做官的，在有求于人时，可厚脸皮得很……”余黛儿亦是苦笑。对陈绍庭道：“待会儿麻烦还会上门，我们要不就走，要不师弟你脚程快捷，先去跑上一趟！” “呜呼……”陈绍庭仰天长叹：“天下厚颜无耻之甚，莫过于为官者也！” 旋即回头问掌柜道：“那下窑村在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