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文老祖乍识神面
陈绍庭听出许承军有意暗中指点，心中亦是感激，忙躬身谢道：“晚辈谢过大人教导……” 许承军点了点头，又道：“你初入仙门，家中可还有什么琐事，能办的，我这便带你去一索了结了……”转头看了眼地下林谦、林弘志几乎消散了一半的尸体，又道：“至于这始洲林家，你反正也杀了他们不少人，以后仙凡隔绝，若是心里没什么疙瘩，你就不要报复了——毕竟他们在仙门也有后台，做得过了，虽不至于和你明面上翻脸，终归也不好看……” 以凡袭仙，大逆不道！ “没什么疙瘩……”许承军这话说的，也就是有疙瘩，陈绍庭就可以杀个痛快。数千上万条人命，远不及仙门种子心中一个疙瘩值钱！ 陈绍庭嘿嘿笑道：“晚辈这几日杀了林氏七个金丹，心里倒是大致平顺了，就依大人所言……” “大……大人……”旁边的李见晨却有些替老爷牵挂，期期艾艾地道：“那林氏……要是不肯放下怎么办？老爷您身后还有个文家呢……” 遇上这等没见识的妖怪，许承军是理都懒得理他。唯有陈绍庭心中感念，低声解释道：“李兄，这是仙门……自然有人会去警告林家的……” 陈绍庭开口解释，许承军也就愿意来搭个话头，顺便拉拢一下感情：“我们去宗门时顺路警告一下也可以，况且你入门后拜师，各宗都有人来贺，到时候也有人会让门下去提醒……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 “晚辈旁的也没什么事……”陈绍庭接下来的话，也有些期期艾艾了：“就是晚辈家中三代单传，故而不久前我外祖帮我订了六门亲事，这退婚的事儿，说起来简单，办起来却有些麻烦……” 这话说出来，连许承军也呆了一呆，不过他山神当久了，奇事也见得多，也就是一愣，随即便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正事……不过仙凡虽然有别，但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到时候再说吧。” 说罢带起一阵清风，将陈绍庭、李见晨二人卷在了其中，纵身向源径村飞去。 许承军这一卷，只是以元力禁锢了两人身形，周围全无依凭，却是有意要让陈绍庭见识些仙家手段。可惜这小贼前世早见识过飞机上俯视的景象，也不知道凑个趣儿惊叹几句，倒让这位金鸡山神枉费了一番心思。 此处距源径村也就三四百里，许承军御风而行，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已见下面阡陌连田，屋舍俨然，已然到了地头。不过许承军一直在外面加了遮眼法，三人倒也不怕惊世骇俗，被人看见。 “你要去哪里？” 许承军这一问，陈绍庭就立时知道这位神仙不想将事情弄得太过张扬，便朝着后山上文善策的院子一指道：“那是我老祖宗住的，去那儿吧。” 话音刚落，脚下就踏上了实地，前面亦多了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 “绍庭？” 文善策莫名其妙就被人侵到了身边，几乎惊得跳了起来。全身气劲鼓涌，转身摆开了架势，随即一愣，却是看到了陈绍庭这小子。 许承军大概是看在陈绍庭面上，对文善策倒有些客气，拱手道：“本尊端靖宗曲江守护、金鸡岩山神许承军，你这后辈陈绍庭，已晋入了元替阶，答应拜入端靖宗门下，故而本尊特来接引。” “这……这……”文善策怎么也想不到面对面会碰上一个神灵，脑筋好久才转了过来：“原……原来是许大人，您说……您是说……绍庭……终于入了仙门了？” 见这老头儿有些懵得厉害，许承军也不敢拿跷，生怕将人家逗出一个脑溢血什么的。哈哈一笑道：“文家老祖，有客人来，你也不请个座嘛？” “是……是……”得了他一句宽缓，文善策才有些警醒，忙往主座上引：“大人，请坐……请上坐……” 忽然又是一惊：“许大人，莫非……莫非您老就是前朝武襄公，曾经马踏二十四连营的许承军许大人？” 许承军本是前朝开国大将，死后谥武襄公，可谓极尽哀荣。而马踏二十四连营一战，却是发生在曲江平原一带。时许承军七日夜马踏五百里蛮越连营，一举贯穿了整个曲江平原，可谓是奠定立国之基最根本的一战。他自己却在胜局已定的情况下，为流矢所伤，三日后死去。 文善策一句话说到许承军痒处，喜得他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哈哈哈哈，五百年前的事儿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 “将军武功，冠绝天下，便是在民间，也已经变成了传奇……这是恩泽咱们汉人的大事，咱们这些后辈，那是万万不敢忘了祖宗的……” 文善策还在继续恭维，陈绍庭却有了好奇：“闻将军当年已是炼窍巅峰好手，故而民间多有传言，道当时将军一战，功高震主，所以是中了自己人的暗算，不知事实是否如此？” 这话一出，场面便顿时冷了下来，陈绍庭却心中笃定，依然用探询的眼光看着许承军。 愈是上层的存在，在碰上同等级人物时，就愈会以当年的艰辛为荣——正如钟林会从不避忌乞丐的出身，陈绍庭自己若是碰上相当的朋友，也会说一说小时满门被灭，街头谋生的往事。 让自己有对方的秘密（这秘密却又不是对方的忌讳，而是可以怀念的往事），这才是最好的拉近距离的方式！ 所谓的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不正是这么一种有点小出格，又值得怀念的记忆吗？ “唉……”许承军叹气，双眼迷离，用一种带着淡淡地悲伤的语调，缓缓开口：“中流矢之事，确实是有的……但我不是因流矢而死，而是三天后被人毒死的……” “呵呵，一战而定天下，这样的功绩，换做是我也受不了……其实我当时就已有退隐之心，只是想不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罢了罢了，如今物是人非，前朝早就没了，连现在的曲江国都变成了燕国，我们还说他干什么？” 话头一转，对文善策道：“外头来了两人，给我堵在那儿了，你且看看是谁？” 说罢凌空画了一道圆光术，显出一幅画面来。文善策、陈绍庭一看，却是文元飞、史佳兰二人，正如没头苍蝇一般在原地踏步，只是脸上已有些疑惑，显然是已经发现自己陷入了迷阵之中。 “前辈，这是晚辈的曾孙和曾孙媳妇……”文善策忙道，又向陈绍庭一指：“晚辈那曾孙，也是绍庭的外祖。若是无碍，还请前辈放他们进来。” “哦……”许承军看着陈绍庭果然架子小了许多：“既然是这小子的外祖，那就进来吧，不过神灵不显人前，即便是特例，旁的人也别让他们来了！” 他闲在金鸡岩上几百年了，没事就只能研究符箓，这一道阵符，早给他玩到了炉火纯青。文元飞二人都还没发现景致的变化，就已看到了老头子的破院子。等走到了屋里看见了许承军，才冒出了一身白毛汗来，知道刚才竟然是这位神灵作祟。 接下去陈绍庭便将这两个月的经历说了一遍，如今文家人连神灵都当面见了，听说陈绍庭击杀金丹之事，就再也没有了惊奇，剩下的只满是欢喜罢了——这外孙子（曾曾孙子）都要入仙门了，杀上七八个金丹，本就最正常不过。 许承军作为神灵，鲜有和凡人聊天的**，能说了这几句，都已算是看在陈绍庭这个仙门种子的份上。因此随即言入正题：“我今日来此，算是帮陈小子了结俗事——从此仙凡有隔，凡俗之事，再不能找到这小子头上。若有仙凡私相交通之事，须知逃不过天网恢恢！” 文善策、文元飞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有什么意见，连连点头：“是……是……大人，这些我们都懂得，必然传之子孙后辈，万不会坏了规矩……” 一个仙人，那至少也是百世之基——仙凡有别，前提是不能有碍仙途。谁敢断了仙人的世俗门庭，那就是损了仙人气运，到时候就是灭国屠城，也不犯天规门法。所以，只要仙人不陨，家族就是自己不争气，人家也必须让它存续下去。至于兴旺繁荣与否，那是世俗金丹的事，入了仙门的人也不会来管。 这两个答应得爽快，许承军也就高兴了。他担心陈绍庭年轻脸嫩，暗道我再给你个面子，多嘴几句，便往椅子靠背上仰了仰，又开口道：“我听说……你们还帮陈小子定了六门婚事？” 文善策、文元飞皆是心中一凛。修道之人，多有五弊三缺。若不是担心陈绍庭后裔，文元飞也不会一下子给他定六门妻妾，毕竟这事儿听起来实在有些荒唐。如今见许承军似有怪责之意，文元飞唯有硬着头皮呐呐开口：“前辈……这都是晚辈一时考虑不周，晚辈这就去退婚，断不会坏了绍庭入仙门的大事！” “考虑得周全！”许承军哈哈大笑：“你这外祖做得好啊，有什么不周啦？” 他这么一说，文元飞心中更是紧得慌，也不知道许承军说的正话还是反话，一时竟愣在了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