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缭乱之章（八）
六月八日，万里无云晴。 飞驒国益田郡竹原乡樱洞城。作为飞驒南霸三木氏的居城樱洞城，其建造历史真的不算长。 粗粗一算那也不过是二三十年的光景。下达修建此城的主人，正是三木氏今当主三木良赖，不过三木良赖现在心情可不愉快。 三木良赖坐在庭院中央的常青松下，对面是他极为重视后代的军师明石庆浚。玩过信野十四的人都知晓，一五五五年之前剧本，飞驒三木氏当中就属明石庆浚这和尚智略与政治最高。 三木良赖心情真的一点都不好，但在自己军师面前，绝不会表露自己是个随意动怒的人。老僧入定的明石庆浚缓缓睁开眼，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眉目怒意频频的三木良赖就知道他内心在愤怒安阳寺一澄。 明石庆浚刚要开口，心口立即一阵剧痛，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一阵无力的惨白，惨白到完全没有血色。 “来人。” 想着其他的三木良赖一见此状，心里七上八下的忙的起身招喊下人。 “主公，不必了。” 剧痛消失后，白脸泛着异样潮红的明石庆浚无力的摇了摇头，内心感动之余，更多是落寞：“和尚也是懂得药石之人，自身病情如何，自然无比清明。” 三木良赖面色戚戚然，能打开今日这等局面，这位亦师亦友的属下出力不少啊！若不是他的挑拨离间之策，自己哪能轻易的收拾大野与吉城的豪族？ “庆浚身体不适，那就先回去休息吧。”三木良赖愤怒有一半确实归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安养寺一澄，另一部分却是因为江马家举动。 年初的时候，三木良赖摆了江马时盛一道，那就是让江马时盛攻灭了古河姊小路家。三木良赖这么做的原因是，放出江马时盛这头野兽压迫向来阳奉阴违的豪族，另一面则是看中了姊小路的高贵家格。 国司之家，岂是宇多源氏佐佐木流庶支三木氏可比的？ 三木良赖本打算问计明石庆澄的，但后者身体不适，只能让他打消了年头，等待明石庆澄的身体好一点再重续今日的话题。 。。。。。。 于此同时富值壮年的鹫见五左卫门也到达了鹫山城，代替鹫见忠直给斋藤道三送来口信。嗯，五左卫门苗字确实是鹫见，是那种祖母是某个姓鹫见的武士的女儿。 五左卫门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下级武士，因此是没有面见斋藤道三的机会的，把鹫见忠直的信交给道三的小姓便匆匆离去了。 “主公忠直大人的书信。”小姓拘谨的低着头，窥探了一眼面着佛像诵经的斋藤道三，小声道。 斋藤道三闻言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句阿弥拖佛，这才双手撑地扭转过身子。如果兵介在这里，一定很吃惊，同时也明白一件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仅仅半年时间，斋藤道三愈加苍老，面色无华之余更泛着沉沉死气。毫无往日，令敌人心惊胆战，令臣属敬畏交加的气势，只是个一个行将枯木的老者。 “呈上来吧，”斋藤道三无力的抬起眼皮看了眼拘谨的小姓，有气无力的**道，“忠直没有回来么？。” 斋藤父子的流言有一条便是斋藤道三不喜斋藤义龙，这一条斋藤道三是默认的。 斋藤义龙是他看养教育大，作为父亲斋藤道三对其品性知根知底。唯一让道三不满意的就是，斋藤义龙自负太重，好胜心太强。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凡事过了度就大大不妙了。 “没有。”小姓低着头拘谨道。 “不会回来了。”看着满篇各种理由，总结一点那就是被兵介强留下的短时间难以回来的书信，斋藤道三面泛淡淡笑意，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也是。他本就是鹫见家的人，留在我这里当个举足太轻的臣子，倒不如在鹫见家当个说话有力的亲族。”斋藤道三淡淡的自言自语着，小姓一副我什么也没听到的表情。 在斋藤道三收到书信的后脚，斋藤义龙同样收到了底下乱波带回来的消息。 斋藤义龙面无表情的听完乱波头目的汇报，挥了挥手示意乱波可以走了。等到脚步声远去，斋藤义龙才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一旁装饰的太刀。 “还不是时候。” 斋藤义龙强忍着内心的杀意，闭起眼睛拔出折扇击打地面，倾听着那错落有致的声音。 不多时长井道利便来到了义龙静坐的房间，紧随其后日根野弘就、安藤守就、氏家直元、岸信周等人陆陆续续到来。 还算宽敞的房间一下子坐了那么多人，自是显得拥挤，再加上主人斋藤义龙面无表情，一语不发、氛围自是无比的沉闷与压抑。 近段时间一来，流言开始步入了低谷。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在外啃瓜子吃西瓜的不明观众没有看到他们想看得那一幕，如此一来外面传闻如何未免不显苍白与无力。 话虽这样说，但斋藤家内部的站队已经很明显了。手握强力的重臣几乎都站到了斋藤义龙这边，除了个别脑袋不灵光，亦或者过度迷信斋藤道三个人能力的呆瓜以外，可以说一句未战斋藤道三便输八分，一战正好让斋藤义龙割掉首级。 感觉气氛差不多的时候，斋藤义龙才自顾自起身到一旁找来一份详细的美浓地图。当然这里的详细地图，在后世看来实在是简陋。 不过这地图可是详细到美浓但凡有两百贯知行的豪族都在上面。地图上势力分三种，一种红圈名，另一种是黑圈名，最后一种则是打个黑色三角。 红圈代表斋藤道三方和愿意站到他身旁的豪族，黑圈则代表斋藤义龙方已经背后豪族，此外最多的黑三角则是无关紧要亦或者站队不明的中小豪族。不过义龙还是把他们记下来，好待日后清洗一番，敲打敲打。 斋藤义龙自顾自的研磨起墨水，在重臣面前就着地图打红圈的郡上郡鹫见氏处，画了个黑三角。 “你们如何看待？” 斋藤义龙根本不在意“君不秘则臣失”这句话，简单来说有当前的局势，眼前这几位还是背后小推手，都怂恿斋藤义龙拔刀战他父亲斋藤道三。尤其是长井道利，这位备受斋藤道三重视的族臣。斋藤义龙重点看向长井道利，不紧不慢道。 长井道利挑了挑老眉，内心暗呼不对啊！这鹫见小毛头，不是主动投身我方了么？中途出现何等变故？难道他就不怕我们先动手解决他么？ 岸信周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仅仅眼神交流，嘴巴不动一字半语。 长井道利不明白郡上郡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斋藤义龙这么做绝对有他的原因。就于此，长井道利嗅了嗅鼻子，颇为拘谨道：“招来便可。” 长井道利也知晓自己干了忌讳的事情，为此说话一向很注意，不必要的绝对不多废话一个字。 “妙啊！” 日根野弘就眼睛一亮，看向作沉思状的斋藤义龙，欣然向往。 “嗯哼？” 斋藤义龙嗯哼了声，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打算点头同意之时，一向自认为自己不仅只会武勇，头脑也拿的出手的日根野弘就开始向同伴解析。 “诸位想想。鹫见兵介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娃娃，能成郡上之主，粗粗一看运气城份极大。之前其派遣家臣表示臣服，愿迎娶本家公主作为正室。如此正好，主公一封书信即可以内兄的身份招来。” 说道激动处，日根野弘就满脸动容，顿了顿口舌，扳着手指逐一数落好处：“他不来，就坐实其心怀他念，主公自可以此解掉前言讨之。他敢来，主公于城中本丸安置一处僻静的别院，好生招待。” 长井道利眼眸流露一丝不屑，在场哪个是傻瓜？就你自己想到这里？长井道利闭起眼睛，不再多说，乐的让日根野弘就吸引斋藤义龙的目光。 岸信周，氏家直元皆默不作声，静静的看向斋藤义龙报以如此最好的眼神。 斋藤义龙面泛讶然，随后投递给日根野弘就一个赞许的眼神。自己知道归知道，但属下都把话挑明了，作为主公也要有所表示。 “嗯，既然这样，我修书一封，就由德太郎送往郡上。”斋藤义龙闻言立即张纸提笔，特地显得亲热的呼唤起日根野弘就的乳名。 安藤守就只是瞥了一眼小出风头的日根野弘就，目光的戏谑宛若在看小丑表演那番。但他只是个从属豪族家老，不想日根野弘就这等直臣扯出什么麻烦。 日根野弘就虽强作平定，但眉宇的轻松与眼眸的沾沾出卖了他内心的得意。斋藤家并非铁板一块，直臣与家将豪族有着难以化解的大矛盾。但在斋藤义龙的弹压下，双方尚未出现什么大问题。只是日后就没那么好说了。 斋藤义龙行云流水的谱写了一份语气颇为亲切，字体颇为整齐的书信，抖了抖晾干墨迹后装入信封交给日根野弘就。日根野弘就接到书信后，立即下去点拨护卫人手启程郡上郡。 在远藤夫人身上大卖年轻人力气的兵介还未知晓自己被斋藤义龙给惦记上了。若是他知道，圆圆的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