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多伦多嘉年华
“是你？”阿兰只是一侧脸，就看见了站在一旁一脸呆滞状的盗贼亚克，一个跨步就闪到他面前，同样伸出单手将他喉咙卡住，单手举起。 阿兰本没打算为难亚克，毕竟，刚才遇难时亚克替他喊过一嗓子，虽然没能起到任何的实际效果，但也算有心救他性命。恩将仇报并不是阿兰的作风，之所以如此对他，全因前不久亚克也曾将阿兰单手举起过。 当时亚克卡着阿兰，借助了树干的力量，再加上亚克手臂短小，顶多也就将阿兰举高了一公分，阿兰只是一尖脚尖，就站住了身形，同时一膝盖将亚克顶飞。现在换了阿兰卡亚克，光是身高就高他一头，再加上阿兰神力惊人，两根手指轻轻一攥，就卡着亚克脖子上了半空，离地半米。 因为不清楚阿兰此时究竟是什么状态，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生前的记忆，突然遇袭之下，亚克慌了神，身子吊在半空双腿拼命连环踢，无奈因为腿短，怎么折腾都是无用。慌乱之下，使出看家本领，一瞬间，双手双腿齐齐出动，各种暗器毒药不要钱地往阿兰身上招呼，别看亚克身子瘦小，袍子里藏的东西可不少。连珠弹，霹雳火，蜂尾刺，子午针，化钢水，鞋底刀，袖里剑，石灰粉，金币，墨水，羊脂蛋，骰子，酒壶，火折子，红内裤…… “等等，红内裤？”阿兰怒了。 亚克被踩着脖子，一脸的悲愤，仰头看天，失望的泪水倾闸而出。 阿兰略微迟疑少许，皱着眉头，怀疑的目光不停扫射，“你真是刺客？好吧，我给你一次和我正面对抗的机会，别说我欺负你是个侏儒。”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阿兰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觉。 亚克一爬起来，就摆出一副要和阿兰一决高下的迎战姿态，他单手抓着匕首，另一只手却放在后背，咬牙切齿，眼光凌厉。 就听一声“走”，亚克朝阿兰扔出一把黑色的糊糊，人却一转身子，撒腿丫子跑了。 阿兰一个侧身躲过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鼻子嗅到淡淡的芝麻香味，心中泛起一个念头，黑芝麻糊？ 就这一愣神的空挡，亚克已经跑的没影了。 “靠，丫的是个盗贼！”阿兰这才明白过来。 从职业专精上来讲，刺客和盗贼在许多领域上都是重叠的，只是注重点不同罢了。就拿追踪术来说，刺客就没有盗贼专精。因此佣兵团体中需要追踪，都会选择盗贼，而不会选择刺客。当然，前提是刺客能正大光明地加入佣兵。 在逃跑方面也是一样，刺客多数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去完成任务的，不需要练习逃跑。盗贼就不同了，每个盗贼都有一双好靴子，不就是为了好跑路吗？ 在亚克看来，只要脱离那个刺客十步开外，他就等于逃脱生天。按照他对当年信大人的了解，刺客超过了十步的距离是不会出手的，一旦出手就要求一击必杀，因此刺客们都格外珍惜出手的机会。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走了几步，跑到五十步开外，同时在沿途设下了四个小机关，以免阿兰追踪。 等他伏在地上过了半个小时仍未见动静时才反应过来，人家小刺客根本就不屑于杀他，若是杀他，又怎么会多给自己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信大人当年就不止一次地说过，身为刺客，应该珍惜每一次能轻易将敌手杀死的机会，和骑士一样的去公平决斗纯属傻子行为。 那个小刺客既然是信大人的学生，应该不会傻到这地步。如此想着，亚克迅速起身，收回撒在沿途的几个小机关，跑回刚才事发地点，查看阿兰行踪。 果然是个小刺客，亚克在心里冷笑，尽管你把自己的真正痕迹抹去，还故意往别的方向做了掩饰，但毕竟还是没经验。亚克眸子里闪烁着老狐狸式的狡猾，顺着阿兰的真正足迹，追踪下去。 基于刺客的行走速度较一般人快两倍，亚克推测出，半个小时阿兰至少走出了三公里，于是也加快速度，想尽快赶上阿兰。 随着末日预言的逐渐接近，许多隐居世外的强者纷纷出现，就连昔日名震大陆的信大人都开始活跃，亚克有理由相信，英雄辈出的时代就要来临，那位带着神牌的刺客，很可能将会成为一名英雄，跟着他，绝不会平庸。尽管，他现在和自己有点小小的误会。 另外，信大人口中的魅影套装，也如同挠子一般sao动着亚克的心。 追踪持续了十分钟，亚克就停下了步伐，因为，他看见前面的树枝上，一只穿着红内裤的霜雪皮丘兽在来回跳跃，肥大的尾巴一摇一摆非常嗨皮。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红色内裤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穿到霜雪皮丘兽身上，只有一个解释，那个小刺客，压根就没走。 而对于一个盗贼来说，被一名刺客跟踪，无疑是一件被笑掉大牙的事，尤其是对他，已经属于神级别的盗贼来说。 亚克盯着面前的霜雪皮丘兽，大脑飞速旋转，思索脱身的办法。本来，他其实是有机会逃走的，可是因为他多看了那红色内裤两秒，所以，只能站在原地思索脱身的办法，在此之前，他还得准备许多合理的说辞，至少要骗得过那个小刺客才行。 亚克思索着，慢慢回头，看着背后一脸戏谑的阿兰，皮笑rou不笑地打招呼，“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阿兰的笑脸如花般绽放，“没有内裤的羁绊你行走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啊。” “是啊是啊。”亚克也嬉皮笑脸地回应，“要不你也试试光着屁股走路，很爽的。”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亚克就动了起来，使出了生平最拿手的攻击手段。插眼，顶裆。 在亚克吊儿郎当的语气中阿兰就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因此早有预防，果然不出意料，使出的都是插眼，顶裆这种下三滥招式。阿兰只是一伸手，就把亚克卡着脖子举起来，使得他的攻击尽数落空。 这次，亚克没有再提起和公平决斗相关的话语，而是哑着嗓子用母鸭子般的腔调说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救你两次的救命恩人吗？不是我，你早死翘了。” 阿兰内心一动，怀疑地看着亚克，尽管，这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子说的每句话都非常可疑，但有一件事情却是真的。阿兰倒下之前，他出口警示。阿兰醒来之后，他在一边感叹。 也就是说，阿兰从死亡到复活，他一直在场观看，也只有他，对当时的情况最为了解。 想到这里，阿兰卡着亚克的手才略微松了松，低声问道：“是你救了我？为什么我没有半点印象？” “你当时都死了，哪里还来的印象？”亚克一经脱落，就知道自己生命已无大碍，只要这个小刺客肯和自己说话，那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 “那也不对啊，我只死了一次，你又怎么会救我两次？” 亚克歪着头向上斜乜了阿兰一眼，连胡须上都写满了鄙视，“第一次，和恶魔猎手交手的地方，那个变成魔女的女人自你背后攻击你，被我击伤，后来你反而对我出手。第二次，那个女人偷出你的匕首扎你，我出口警告，但为时已晚，你被杀死。无奈之下，我只好牺牲我毕生的一半元力，输入到你体内，使你重新活了过来。” 亚克说完，满脸的悔恨痛苦，咬牙切齿捶胸拍腿，“结果，你小子一醒来第一个就对付我，该，我就是该，谁让我同情心泛滥，将你救活。农夫和蛇的故事我不是没听过，被你杀了，我毫无怨言，谁让我自作自受。” 话是如此说，可亚克的眼睛里，分明是愤怒及埋怨，大有你不给我个我说法我就跟你没完的以进为退的怨妇心理。 见亚克这幅表情，阿兰表情稍微温和了点，但仍保持怀疑，心里思索，他说的两次救人，第一次自己背对着贝尔，究竟贝尔有没有对自己动手，没有第三者在场，这事很难说清楚。第二次救自己，虽然值得怀疑，但自己毕竟是重新活了一次，就算不是他救的，他也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至少，他肯定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往深处想，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出发点，老头说他救了自己，那就有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救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如此想着，阿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说你两次救我，但两次我都未看到，你能否解释一下，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来救我？换句话说，牺牲一半积攒了毕生的元力来救我，总有个原因吧。” 亚克早就料到阿兰会这样问，吹着胡子气咻咻地反问：“你还好意思问，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说话的时候手抬了几次，似乎想给阿兰甩几个耳光子，犹豫了好几次，终没敢动手。 认识你？阿兰盯着亚克一寸一寸仔细地看，思索了良久终于肯定地回答：“对不起，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小老头一下子弹了起来，怒气冲天，手舞足蹈，口里连声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忽而一下子蹿到阿兰跟前，柔声说道：“我是你的亚克师叔啊，你的老师没对你提起过吗？” “亚克师叔？”阿兰瞪大了眼睛，手下意识地想去摸匕首，却摸了个空，他的两把匕首，都丢失在和恶魔猎手战斗的过程中，只好在心里想，老师的确是说过自己有个师叔，可那个师叔就是刺客流火，哪里还冒出来个亚克？如此想着，阿兰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亚克看。 亚克被阿兰看到发毛，还当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心思急速转换，连续想了几种可能，再结合阿兰此刻的表情，认定自己没被看穿，只是线索太少，不足以让对方相信罢了。于是开口道：“你的老师，信官人没在你面前提过我的名？” “信官人？”阿兰眼珠子瞪的更大，“我的老师不叫信官人。”阿兰其实已经大概猜出，面前这人虽然未必是自己的师叔，但也肯定是老师的故人，不然不可能提到信官人这三个字。阿兰只知道老师叫阿信，至于那个官人，可能是当年的名号吧。 见阿兰如此答，亚克又是一番顿首捶胸，“太可恨了，当年不过因为一块牌子，他就和我反目，几十年都不和我来往，甚至，连我的名字也不对学生提起，简直太令人失望了。”说完又眼泪婆娑地望着阿兰，“我在我的学生面前可是一直提起他的名字啊，我一直都说他是一名最伟大的刺客，只是太过执着。” “执着？”阿兰皱着眉头，开始思索，这个老头到底认不认识自己的老师？ “执着？不懂吗？”亚克抖着眉毛问，“信他一直想做个全大陆最有名的刺客，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你不知道吗？” “英雄？”阿兰默念这个词语，老师的确是说过一番关于刺客和英雄这两者间的关系，并且希望自己会成为一名英雄，如此说来，这个老头的话是有些门道。 “我时常劝他，生命要看的开些，英雄凡人，一念之差，他总是想不通，不能释怀。当了英雄又能如何？英雄就不用吃喝拉撒？就不用喜怒哀乐？”说着亚克开始摇头，自我陶醉，“尽管他的实力比我强，但在人生意境上，他和我相差太远。对了，上次我和他见面，他向我描述过你的样子，因此我才能认出你是他的学生，同时他也求我关照你，说你涉世未深，对行走大陆还不太了解，如果能遇上，最好指点你一番。”亚克越说越高兴，已经进入了状态，摇头晃脑地问阿兰，“对了，他最近还好吧，有些怀念他的生鱼片了。” “生鱼片？”阿兰已经可以肯定，面前的人是老师的故友了，不然，不可能知道一个刺客喜食生鱼片这个嗜好，阿兰也是因为和老师在岛上生活了三年才知道的。虽然面前的老头可能认识老师，但也不能证明，他就是自己的师叔。况且，老师那么细心的人，连流火的秘密都说的一清二楚，不可能还有个师叔这么大的事情不给自己说清楚。 见亚克还在眨巴眨巴地等着自己的回答，阿兰小声说道：“我的老师在前不久去世了，他并未向我提起过你的任何事情。” “去世了？”亚克也瞪大了眼看着阿兰，张大的嘴巴可以装得下一只鸵鸟蛋。“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才见过他……不久啊。”亚克本想说，我才见过你的老师不到三个小时，你居然说他死了？可是一想到信大人那冷冽的眼神，他就赶紧把话咽了回去，看看面前小刺客脖子上的神牌，不难猜出，在这个小刺客眼里，他的老师的确是死了。 难怪，信大人会一改往日臧黑色袍子的习惯，改穿白色袍子。想到这里，亚克又想到那个假冒信大人的暗夜刺客，顿时头脑一片混乱，面前的小刺客说信大人死了，信大人却重新搞了替身，这里面有什么样的阴谋？ “就前几天的事情，他是被刺客流火杀的。”阿兰说着，故意抛出流火的名字，看这小老头如何反应。 “刺客流火？？”亚克几乎要被阿兰搞迷糊，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思索半天才理清条理。信大人被人杀了，凶手是流火。也就是说，面前的小刺客的确是看到了信大人的尸体，可能是信大人经过伪装或是用别的手法欺骗。同时小刺客也知道了信大人是被流火所杀，而这个流火，就是自己所见的那个冒牌流火。如此一想，亚克算是理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是信大人有所动作，又不想自己的学生知道，才故意搞出的这一出吧。 至于面前的这位小刺客，很明显就是信大人未来的接班人。而且，看信大人的架势，很在乎这个学生呢，连神牌老早就给他戴上了。 如此一想，亚克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这个小刺客，当年跟随信大人就落了不少好处，现在正逢乱世，跟着信大人的接班人一定也少不了好戏看。 如此想着，亚克就开始热血澎湃，看向阿兰的目光，也变得热情似火了。 “该死的流火，敢杀我的师兄，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师兄报仇！！”流火双眼冒着热情的火花，豪迈地喊出了他的宣言，并紧紧地拉住了阿兰的手，“别怕，我的亲侄子，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看着小老头如此激动的神情，阿兰始终感觉怪怪的，向下乜视着他，用怀疑的口吻道：“我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的师侄，我的老师从来都没说过他有你这样的一个师弟。并且，你似乎是个盗贼吧？” “呃~”亚克一下子涨红了脸，鼻头不自觉地渗出汗水，“那什么，怎么说呢，我的确和你的老师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学生，不过是同一个音乐老师。嘿，音乐，你知道吗？你的老师能用一种树叶吹出各种美妙的曲子，你应该听到过，很好听的。”提到音乐，亚克终于活泛起来，嘿嘿地笑着，小眼睛一眨一眨，用手比划着，做出吹树叶的姿态。那种样子，活灵活现，还真有一份阿信的做派。 阿兰转过身，向前走去，心里一丝伤感，“我的老师，他从来没在我面前吹过音乐。” 望着阿兰默默离去的背影，亚克忽然也生出一丝伤感，但很快就把伤感撇除，快步赶上去，“嘿，别走啊，你的老师让我保护你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为什么要来奥格撒？也是来参加多伦多嘉年华的吗？” “多伦多嘉年华？那是什么意思？” “哦~”亚克立既露出一副城里人看乡巴佬的表情，“你连这个都没听过？今年是神月历九九九年，明年就是神月历千年啊，千禧年啊，末日预言啊，魔族进攻啊，都要一起来了。全大陆各种族的首脑人物都聚集在多伦多的斯皮尔格勒，那是一场无比巨大的盛会，精灵，矮人，比蒙，甚至隐匿千年的龙族都有可能会出席，都是各大种族的首脑，动一动手指头都能引发大陆混战的上位者，是真正的时代弄潮儿，大陆各处的强者都纷纷前往斯皮尔格勒，就是为了亲身参与到这场决定大陆未来走向的盛宴中，你不会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的确是从来都没听说过。”阿兰低声说，“相反，我对这样的集会没有任何兴趣，倒是对你，一个喜欢说谎的盗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树林中，以及，为什么会和恶魔猎手们搅在一起，很是怀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