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迷雾渐开【2】
就像幻觉一样，一股风吹过，老师阿信就出现在阿兰的面前，依然是裹着斗篷，覆着面罩，一双黑色眸子，深邃悠远。 “老师！！”阿兰惊叫起来，又很快恢复平静。像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荒岛上的三年，阿兰早就习以为常。令他惊奇的是，老师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的确，自从上次祈天石谈话后，阿兰一直都想再和老师好好谈谈，他还以为，短期时间内，都无法见到老师了呢。 同样，阿信见到阿兰，也略微欣喜，他眯着眼笑着，就像慈祥的长辈注视心爱的晚辈一样。这样的表情，阿兰是第一次见。 “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兰小声问着，脑袋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从几率上来讲，除非是刻意寻找，否则，两个相识的刺客意外碰面两次的事情很难发生。因为刺客们都比较低调，哪怕是熟人，他们也不愿意相互碰面。但如果是一名刺客暗地里跟踪另一名刺客，那他们碰面的机会就大大的增加了。 毕竟，追踪术是每个刺客的必学技能。 因此，阿兰见到老师，尽管心里很高兴，但面上的表现却有所保留，并没有那种想象中的那么热情。 “唔，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真好。”阿信说着，用手轻轻按压腹部，发出一两声轻咳。 这一切都落在阿兰眼中，则是另一种意思。 “老师，您病了么？” 显然，这是阿兰委婉的问法，他的真实意思是，老师您是否受伤了。 阿信当然不会对阿兰有所隐瞒，更何况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嗯，是有点不舒服。”阿信笑着，语气稀松平常，“刚才和人拼命，受了点伤。” 受伤？老师居然也会受伤？！ 阿兰脑海中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还以为，自己的老师，已经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呢。别的先不论，就说老师那神鬼莫测的速度，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怎么会受伤呢？ 看着阿兰吃惊的眼神，阿信抛出了他的下一句话，“是和流火，我们刚才在林中相遇了。” 流火！！！ 这次，阿兰是真的震惊了。 他一直以来追寻的终极目标，竟然距离自己如此之近，自己却毫无察觉，对于刺客来说，这是讽刺。阿兰又想到自己的小丑面具，心里盘算，以自己目前的名气，估计也吸引不到流火的注意吧。毕竟，自己杀的那几个人，对于流火来说，和蝼蚁无异。 “那…流火现在在哪里？他死了么？”下意识地，阿兰问出这句话。在阿兰心目中，一直以为老师是大陆最强的人，而流火，给他的印象则一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这期间或许是因为口口相传过程中有人为夸大的成分，但也能从侧面证明，流火的确是大陆数一数二的强者。 两大强者发生拼斗，拼斗结果，自然成了首要追问的目标。 “他也受了点伤，逃了。”阿信轻描淡写地说着，而后又连连咳嗽，用手帕捂着口鼻，身子前后剧烈抖动。这样的动作，落在阿兰眼中，很是为他担心。 从刺客的角度出发，一击必杀是最起码的要求，更何况是在自己还受了伤的情况下。不用阿信说，阿兰也想象得出，流火和老师之间是如何拼斗的。 两人同时出手，各自都使出了生平绝学，都以为能将对方一举击杀，岂料都高估了自己，只给对方留下些许伤痕。发现自己受伤后，两大刺客高手都不用商量，自然而然地各自回避。这也是刺客的特性，没有把握打赢对手，就该尽快撤离。 杀人，必须是在自己不死的情况下才能进行。 就现在的情况，阿兰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流火的实力，和老师不相上下。想想老师那神出鬼没的移动速度，阿兰忽然气馁，自己是永远达不到那种境界，也就是说，自己连和流火一拼的实力都没有。 即便如此，阿兰依然很高兴，并不是因为有人能让流火受伤，继而打破流火不败的神话，而是打心眼替自己能拥有一个如此超强实力的老师而高兴。 见阿兰面露喜色，阿信连忙摆手，“不要高兴太早，相反，这次让流火逃脱，会是个大麻烦。” “大麻烦？”阿兰不解，“您是指流火还会寻仇？” “是的。”阿信阴沉沉地点头，“以流火的脾气性格，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那……老师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隐居一段时间？”这句话，阿兰说的很直白。从实力上来讲，老师根本用不着躲开流火，但为了能最大限度的恢复实力，躲起来，哦，隐居，无疑是个好的选择。 阿兰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想法，反正这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先将身体养好之后，再做打算。 “隐居？”老师爽朗地笑了，之后，才对阿兰说道：“你以为，隐居起来，流火就找不到了？” “更何况，就算要隐居，那隐居的人也会是他，而不是我。” 尽管老师的腰挺的不如以前那样直，但这样的话语，让人心中莫名产生一种形象高大的错觉，大有一种天地之间，舍我其谁的英雄豪迈感。 老师眯着眼睛，看着阿兰，轻声说道：“想知道，我和流火之间的故事吗？” 瞬间，阿兰的身体像被雷电击中一般，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刺客流火，竟然和自己的老师阿信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阿信轻出一口气，想要盘腿坐下，动作缓慢轻柔，一举一动似乎都扯动神经，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 “流火是我的同门师弟。”阿信的第一句话，就在阿兰脑海里掀起风暴，驰名天下的第一刺客流火，居然是老师的同门师兄弟！！也就是说，哪怕是阿兰，见到流火，也得叫他一声师叔？ 那么……既然是同门师兄弟，为什么会成为敌人呢？ 阿信笑着，缓缓地伸出手，将脸上的面罩先摘下，然后又在面上一阵揉搓，那张白色面孔的人皮面具也被搓下，露出来的，是一张淳朴老实，皱纹交错的脸庞，经过漫长的岁月风霜的洗礼，根本看不出任何和强者相关的因素，坦白点说，露出真实面目的阿信，和田间耕地的老农没有什么两样。 最重要的，他的肤色，是黄色。 阿兰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只是，他不敢确定，悄声问道，“你们的老师，又是谁？” 阿信笑了，这次是开心的笑，“你很聪明，我们的老师，是风行。” 这一次，阿兰再也支撑不住，索性也盘腿坐下来，其实是跌下来，这个消息，比上个消息来的更加具有冲击力。 阿兰咽了咽唾沫，老师的一句话，让他感觉和刚跑了个十公里急行一样热血沸腾。 “风行，他不是暹罗人吗？” “是。” “他不是三百年前的人？” “是。” “这……作为人类，他活的时间可真长。” 阿信再次爽朗地笑了，“有些强者，通过修炼，可以将rou体塑造的无比强大，身体不死，精神不死，也就成了所谓的长生。” 阿兰瞪大了眼珠子，“这样也可以？那我通过修炼也能活的很久么？” 阿信呵呵笑道：“那你以为，那些神……又是怎么来的？” 世间本没有神，修炼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神。 难怪，老师对流火的出手方式那么清楚，也难怪，老师对风行的评价是，过于迂腐。老师跟他们熟的不能再熟啊。 如此想着，阿兰有点惶恐，这么说，自己也算是风行的徒孙，流火的师侄，再加上老师阿信，那可都是大名鼎鼎的刺客啊。 可是自己……想到自己，阿兰又觉的怪异，为什么自己会变的很强？ 阿信问道：“既然你做了刺客，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刺客的真正涵义是什么？” 刺客的涵义？“不是……收钱，杀人么？” 阿信缓缓摇头，“收钱，杀人，那是杀手干的事。刺客存于世间的真正涵义，是代表一种顽强不屈的精神，一种对生命高尚礼赞的体现，一种拼搏挑战的理念。” 阿信的语调逐渐冷峻起来，“万物创造之初，一切均是平等，因为文明的产生，也就开始了三六九等，无论是何事物，都有高低不平的出现。所有低阶事物，都向高阶事物臣服。刺客，正是打破这种不平秩序的存在，他用行动来证明，万物，皆平等。” 听老师说这番话，阿兰难为情地搓了搓手，用羞涩的语调道：“老师，能不能说的直白些。” 阿信沉吟少许，轻声道：“世界生物链的最顶端，是什么？” “是……人？”阿兰如此回答，在他脑海里，一直以为，人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以前的世界，不正是因为人的过度摄取而崩溃的么？ 阿信却说：“错，在世界万物架构中，处于生物链最顶端的，是龙。” “龙？！！这世上，难道还有龙？”阿兰再次惊讶，但和前面两次的惊讶程度相比，要小了许多。 龙不是早就灭绝了，难道，像矮人用来拉车的那种亚龙种魔兽，也可以称之为龙吗？ “这个世界，依然存在龙，只是，你暂时看不到罢了。”阿信继续阐述他的理念：“龙作为最强大的生物，本该是没有天敌的，即便是强大如神，也不能瞬间将他击败，但是，有一种世间最弱小的生物，却能将龙秒杀。” “秒杀！！”而且，还是最弱小的生物。阿兰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依然太少。 “海洋下面大约一万米深处，有一种单细胞的软体生物，他本身非常弱小，哪怕是一阵大风，都能轻易将他撕成两半，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却成了龙族噩梦。他的强大，只在于他突然爆发出的强大攻击力，只要让他有机会贴在龙身体的任何部位，他都能在一秒钟时间内，将强大自己百万倍的龙，扼杀在瞬间。” “这，就是世间刺客作风的最佳代表，尽管自身实力很卑微，但有机会施展的话，则能击败强大自己千万倍的强大对手。” 是啊，阿兰心道，刺客的确是一种无奈的存在，每个刺客，实力并不强大，只能躲在阴暗中，伺机而动。一旦暴露，就成了俎下鱼rou，任人宰割。 但刺客的威名，显然不是被人宰割，而是宰割别人，尤其是宰割那些高过普通人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