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京城局势
云雾山山脚，楚氏山庄，苦禅居。 虽然不是很懂后院那么多院落，楚悠然却偏偏把他安排到这个名字奇怪的院落里，但介于这是后院第二大的院落，叶言也就不抱怨了，毕竟他现在还是寄人篱下。 “主子，楚姑娘来了。”门外守着的清秀小厮赶忙跑过来报告。 在这个院落里楚悠然给足了信任和面子给叶言，撤走了苦禅居里所有山庄的人，只是在外面守着，现在院落里的人全都是叶言的人。 “嗯？算算时间，也的确该来了。明柳，你去泡茶，欢迎我们的大贵人。”叶言躺在美人榻上撑着脑袋看书，也不管他现在这个样子和外面英姿飒爽的叶大将军的名头有多不相符。 “贵人说不上，按照身份来算，叶将军才是我们楚家的大贵人，毕竟我们楚家只是一个商人世家，万万担不起叶将军贵人这个称呼。” 明柳刚走，楚悠然就迈进了苦禅居，一眼就看到扮演着书香公子的叶言，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 一看到楚悠然，叶言立马坐起来，一脸正直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倒是挺随意的。 …… 苦禅居的庭院里是有一课巨大的菩提树的，树冠茂密的在暴雨时也能够挡住雨水，足以见其生命力之旺盛。但这棵树最大的特点是爱掉叶子，如果不是院子里每天早上都有人在打扫，指不定这间院子会成了什么样子呢。 因为会掉叶子，而叶言美人榻所在的地方正好是菩提树正下方，看，固然好看。俊秀的少年郎站在树底下倒颇有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味道。但尴尬的就是叶言叶公子并没有对这些叶子有半点关注，只顾着放松，因此并没有发现此刻脑袋上还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菩提叶。 璎歌和璃落跟在楚悠然身后，自然是看见了叶言此刻的滑稽样，但是身份的原因，两人不敢露出半分异样，只好低着头当做没有看见。 叶言狐疑的看着那两个神色异样的侍女，这两个人一直跟在楚悠然身边，因该是贴身侍女，但此刻总感觉她们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哪里哪里，在下的命都是楚姑娘的，那你担个贵人的名头算得了什么。”收回视线，叶言笑意盈盈的回了一句。请着楚悠然在石椅坐下，而明柳的茶也刚刚好端了上来。 楚悠然还是对于头顶叶子的叶大将军接受不能，神色不是很淡定的抚平袖子。“叶公子，你的头发上，有东西。” 说完就低下头端起茶杯，扑鼻而来的是熟悉清香。 抬起头看着叶言，才发现后者不是很在意的头上的叶子拿下来，半分尴尬的意思的都没有。倒是看见楚悠然喝了一口茶，眼睛一亮。“楚姑娘觉得这茶怎么样？皇宫里的人一直都对这茶非常钟爱，我一直都搞不懂这个问题，不过就是比其他的茶好喝了一点嘛，这些人，整天就惦记着享受。” 看起来对这茶怨念很大的样子。楚悠然也没有说什么，这茶就是千金难买的雾茶了，进贡给皇室的奢侈物品，其实已经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 即使这茶是自己名下茶庄的镇店之宝，楚悠然也没有为此说些什么，毕竟雾茶的茶贩可不是她。因而她只是淡淡的回了句“物以稀为贵。” 叶言笑眯眯的她，仿佛是在看着稀世美玉，楚悠然神色不变的直直盯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来到这里就像是来聊天的一样。 主子不说话，作为下人的璃歌璎珞也不敢出声。 唉，身为一个大丈夫，让让姑娘家也是可以的，没有什么丢脸的。 叶言一边这么想，一边殷勤的替楚悠然将茶杯斟满，完全忘了自己在对付那些投怀送抱的绝世美姬的时候态度有多恶劣。 “楚姑娘如此繁忙，此次来叶某这里，不应该是喝茶聊天吧，虽然很高兴能见到楚姑娘，但我想……” 说着，叶言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 “楚家初到京城，按理来说楚姑娘应该非常忙才对，倒是没想到还能来探望探望叶某，真是我的荣幸。” 对于他将外面的情报掌握的一清二楚的行为，楚悠然没有半点意外，也不置可否，只是捻了捻手指，“不知道叶公子什么时候离开，如今离昭告班师回朝的日子已不过两日。” 如果叶言能够早些回京的话，会在很大程度上减少楚家进京的动静，也能够让哥哥们的行为不那么引人注目，他们能够准备的时间就更充足。 将对方的想法收之眼底，叶言沉吟半晌，才道：“明日就走，东西已经收拾完毕了，楚姑娘还请放心。” 楚悠然垂下眼眸，看着茶杯里的云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往复几次，直至茶凉。 “叶公子对于当今圣上初登皇位那年发生的事情了解如何？” 这件事主要发生在京城这个中心地区，远在江南的她根本探查不了多少信息，总还是得到了京城以后细细吩咐一番，虽说已经有些眉目了，但，放着好好一个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叶将军不问，反而去四处探寻，这样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具体涉及到的达官贵人，却是数不胜数，谁也不清楚究竟有哪些人，恐怕连皇帝都不记得有哪些臣子忠心耿耿的助他登基，然后没了身家性命。 叶言无奈的摇头，苦笑道：“楚姑娘高看我了，当年那件事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还是很被隐藏的很好的，如果真要知道清楚的话，可能还要去和我家老爷子谈谈。” 叶老爷子，叶向天，即便是楚悠然身处江南，也不会不知道他的鼎鼎大名。而叶言此次甩开大部队，偷偷溜到云雾山庄的目的也是为了找睡雪莲解毒。 介于楚悠然的山庄里面，保密工作非常到位，到现在都没有人察觉到叶言就住在这儿疗伤，包括那些追杀叶言的人，因此在这里叶言难得的过了一段放松的日子，倒有些舍不得了。 “对了，楚小姐，当初我们可是做了交易的，如今也算是合作伙伴，怎么，那睡雪莲应该给我了吧？” 再这样等下去，不知道爷爷那里会怎么。却有不能把自己的迫切暴露出来，毕竟合作伙伴都是建立在利益上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在背后插一刀。 楚悠然微微颔首，“今天晚上，它会到你手里。只是，这睡雪莲的使用法子，不知叶公子身边的医师是否清楚，毕竟这个药引可不好找。” 说着抿了一口茶，轻轻浅浅的道：“要是一不小心毁了，那叶公子再想要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叶言的薄唇微扬，这个人自信而张扬，“这不必楚姑娘费心，我身边的医师，可是位了不得的人，倒是能够和楚小姐比较。” 楚悠然的医术如何，叶言是见识过得，好歹他身上的上，明明是危及性命的伤口，愣是不过短短几天就被楚悠然治疗的七七八八，就真心而言，其实他僚下的医师是比不过楚悠然的，但是，输人不输阵！ 见他这么自信，楚悠然也没有再多言其他，只是回去以后，令怜医将睡雪莲的三分之一炮制好，顺便将炮制法子写在信纸上压着。 不过这并不是楚悠然真正的目的。 抬眸看向那个一点武官气质都没有的叶言，唇角微抿，“叶言公子，如今你查出来那日是谁来追杀你么？” 那一日为躲避追杀，而且叶言是为了来这里找睡雪莲攃出现在云雾山庄的，也许对方并不知道云雾山庄背后的秘密，毕竟看起来叶言都毫无知觉，证明楚悠然隐藏的还是很好的，然而这并不能让她放松警惕。 谁也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能确定的对手总是令人恐惧且无力。 叶言眯起眼，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扫在楚悠然的身上，“楚姑娘怎么对这事儿感兴趣了，这可不符合楚小姐逐利的商人身份。” 然而后者根本不在意他的眼神，至少现在睡雪莲在她手里，叶言拿她完全没有办法，再说即使药引已经给出去了，楚悠然私以为，以叶言为人是不会做出过河拆桥的行为来的。 “如何不符？云雾山庄本是我楚家的地，现下可是收留了一位大佛在此。” 大佛：……哦，是哦，本将军就是一尊大佛哦，你这要算是小庙的话就只有皇宫算大庙了哦。 内心活动异常复杂的叶言无言的看着楚悠然半晌，然后撇开头看着头顶繁盛的菩提树。 菩提树下，灵台方寸，澄澈光明，本不应该有诸般俗事烦忧。明明主人家的心也单纯不到哪里去，却偏偏有那么一棵菩提树。 楚悠然拿眼打量着他，白色的衣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即便先前姿势不雅的躺着也没用弄乱半分，看起来就有良好的家教。 如果不是心有所向，有怎会在年纪轻轻就拿起剑上场杀敌？又怎会有这战功累累？说到底还是各有苦楚罢了。 如此想着，楚悠然的眉眼愈发淡漠，整个人比原先更加缺少生机和感情，美眸里雾茫茫一片。 “哼，”突然而来的冷哼惊扰了楚悠然的思绪，淡漠的看向他，示意对方是否有什么问题。 叶言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行为，只好转移话题。 “对于我这个身份的人来说，敌人不多，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但没一个是好解决的，相信凭借楚姑娘的手段，指不定比我更清楚。” 楚悠然漠然的垂下眼眸，放在膝盖上的手捻起一小片衣料，玉白的手指摆弄着，动作很微小，这是她在思考时的动作。 不错，叶言的名头，威震朝内外，而且正直非常，那些贪官污吏和外敌都是非常忌惮他的。不过能够在玄国，并且还在叶言偷偷离开大部队前往云雾山庄时发起袭击，这个要求可不低，只有本国的人才能做到，尤其时江南这个向来和政治纠纷分外少的地方。 自从玄帝登基以后，加上叶言这个冷面阎王爷，那些贪官污吏已经收敛了很多，但是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动作不大不过分，没有踩到玄帝底线的，倒也安然无恙，毕竟这种人的存在是杜绝不了的。 而玄帝的身份注定不能让他在明面上对这些贪官污吏还有势力庞大的外戚做什么，就算他是九五至尊，但限制也比别人多得多，这也算是一位盛世明君必然遇到的情况。 所以他需要别人来替他做很多事情，不论是朝廷内的，还是边境的，都需要衷心的属下替他看护，而叶言，就是他手里最重要的王牌。 和这样的人合作，获得的好处是很多的，但麻烦也很多，与虎谋皮，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不过，楚悠然并不打算掺和这些勾心斗角，以她的实力，将楚家默默隐蔽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爹爹那里可能会出问题。 楚悠然低头沉吟半晌，人生在世，多得是不如意，越风光的人背后大概越多为人不知的心酸罢了。 ”你们楚家将产业扩展到京城，若你的两位兄长没有参加科举，亦或是没有今日瞩目，大抵你所想的或许就能实现，而如今，怕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叶言认真的看着楚悠然，这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只是她所想的却不够真实，若是能够改变她的想法，对于皇帝陛下会是很好的助手。 对于这近似拉拢的行为，楚悠然没有多大表示，清冷的眸子扫视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叶言，冷不丁的站起身。叶言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是不是自己说错话惹美人生气了。 ”我所想的未必就是我能做的，事情总归是会来的，但定权决不在我，身不由己的滋味叶公子想必比我更为清楚。“楚悠然这一番话算是大不敬，不过既然叶言想要以平礼相交，她自然是顺势而为陪君子。 对方的话过于扎心，叶言表示心有点塞。“楚姑娘清楚的话再好不过，想必你也快要动身去京城了，叶某在京城等候楚姑娘的大驾光临。” 楚悠然微微点头，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再呆下去也已经没有必要，说实话两人毕竟只是合作的利益关系，谈不上是交心的朋友，这一次的见面能够聊成这个样子，已经是出乎楚悠然意料了，大概也是因为双方都是聪明人的原因，和聪明人说话总是比较愉快的。 “回庄园，先把事情处理一下。”淡淡的吩咐璎歌和璃落，然后便不再把多余的视线留给叶言，径直离去。 叶言在树下端着茶，神色莫测，冷淡的看着楚悠然离去的背影。明柳看着刚刚还相谈甚欢的主子一下子没了表情，心下有些许迷惑，有个时不时就心思莫测的主人，身为贴身小厮的他心有点慌。 “主子，是否需要再深入调查楚姑娘？” 刚刚和主子聊过的只有楚姑娘一个人，现在主子情绪的变化大抵也是出在楚姑娘身上，因此只要再去查查或许主子就会放心了吧。 明柳心底暗戳戳的想着，头顶上却突兀的出现一道冰冷的目光。脚一软明柳就跪了下去，这种熟悉的视线，他拿他作为多年合格小厮的人品来保证，这绝对是自家主子极度不友好的视线。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才会让你们如此有自信的认为，对方是可以随便探查的对象的，嗯？”忽视跪着的明柳那并不是很害怕的表情，叶言冷淡的收回目光，将茶杯放下，离去。 “不要再去追查她的全部身份，要是被反追踪，就别怪我不客气。” 等明柳站起身的时候，叶言已经不见了身影，受到惊吓的明柳表示想念小伙伴。 “也不知道墨柳那边准备好了没，有点想念那木头了。” 嘀嘀咕咕的明柳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脚步雀跃的跑去院子的小厨房那边，准备给生气的主子张罗一些好吃的，将功赎过，院子里一时间空荡了下来，只有菩提树巨大的树干依然葱翠，遮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