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谁为百姓酿屈辱（六）

    眼见张邦昌被震慑住了的模样，粘罕偷偷向斡离不递了个眼色，斡离不会意，便道：“张大人，咱们金人一向将你当作朋友，你出来住持大局，咱们两国便能和平共处，共趋繁荣，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将国号都替你想好了，就叫作‘大楚’”。

    还没等张邦昌说话，粘罕接口道：“张大人还不答应，难道真是要我领兵进城吗？”

    张邦昌呆了一呆，道：“实不相瞒，小人近来身体病得十分厉害，是担不了如此重任的！”

    粘罕怒目圆瞪，喝道：“你只要没死，这个担子你就得挑！”

    斡离不笑道：“好啦，好啦！张大人，你就放心吧，一切有本帅为你做主！”

    张邦昌再没话好说了，只得回去。

    此时，开封城中的大权掌握在吏部尚书王时雍、东京城四壁巡检范琼二人手中，他们都已投靠金人。

    张邦昌回到皇宫，剩下没被金人俘虏的文武官员齐聚在议事大厅商议。王时雍首先站出来说：“现在金人要咱们册立张太宰为帝，大家各自发表意见吧！”

    没有人敢说话。

    等了良久，终于有人站出来了，他就是不久前才破格提拔的御史中丞，他的名字叫秦桧。只听秦桧高声道：“此事万万不可！”

    王时雍道：“秦大人倒是说出道理来呀！”

    秦桧道：“咱们深沐朝廷恩泽，岂能让宋室江山更名换姓？张太宰在任，迷惑皇上，不务规谏，专喜附会权幸，打击朝中主站大臣，几日大宋社稷倾危，生民涂炭，虽不能说是张太宰所为，但他脱不了干系。去年，张太宰随同肃王去金营当人质，肃王至今被金国扣留，而张太宰独得金人信任，随金人南下，如此背主之人，天下之人无不痛恨。如今若是立他为帝，天下人必定起而诛之。”

    平心而论，这是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然而王时雍根本听不予理会。

    正当气氛十分紧张的时候，突然听到范琼高声叫道：“左右听令！”

    士兵们轰然而动，集聚在范琼身旁。范琼道：“收住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士兵们领命而去。

    王时雍立时拿起纸笔，写了一封立张邦昌为帝的诉状。范琼拿起诉状，喝令在场官员签字。众人眼见如此形势，一一在诉状上签了字，唯独秦桧抵死不签。

    范琼走到秦桧身前，怒目而视，道：“秦大人当真不签？”

    秦桧道：“不能签！”

    范琼二话不说，拔出佩剑，剑尖抵在秦桧胸口，道：“那么就请秦大人随我去见金军大帅吧！”

    秦桧被范琼押到了金营，被金人扣留了下来。没过多久，他的夫人也被押到了金营。

    靖康二年三月七日，张邦昌当皇帝了，国号“大楚”，当然是金人的傀儡政权。

    张邦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是以坐上了龙椅，却不自称朕。他将办公地点设在文德殿，而皇帝的办公地点应该是紫辰殿和垂拱殿。皇帝的办公桌椅都是向南而置，张邦昌不敢，将自己的办公桌椅向西放置。他不许朝廷官员向他行跪拜之礼，有公文往来，他用的是“手书”，没有用“圣旨”。

    张邦昌做一切事情都为自己留着后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个女人会坏他的事。

    徽宗有位宫女，被封华国靖恭夫人，姓李，不知什么原因，居然没被金人逮去。张邦昌登上帝位后，这个李氏就常常向他献殷勤。张邦昌时刻保持着清醒，知道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踏错一步，否则后患无穷。

    李氏的机会是在张邦昌喝醉酒这一天。她见张邦昌歪歪斜斜地回到宫中，忙不迭上前去扶住张邦昌，问道：“管家怎地喝了这么多酒？快过去坐下歇一会！”

    张邦昌迷迷糊糊地由着李氏扶到椅子上坐下，李氏顺势往他怀里一坐，嗔道：“管家，皇帝当了就当了，何必还要闷闷不乐呢？”眼见张邦昌醉得厉害，不由分说，将他搀进了福宁殿，跟着将他放倒在皇帝的御榻上。

    李氏脱去张邦昌的鞋袜，将他平放在榻上。她还出去叫来自己的养女陈氏。母女俩在御榻前宽衣解带，然后脱去张邦昌的衣裤。

    半夜里，张邦昌醒来，李陈二人赤身露体躺在身边，心知大事不妙，急忙将二人赶了出去。

    张邦昌的预感没错，大事的确很不妙，一场酒醉云雨将葬送他的性命。

    一切事情都办停当了。三月二十八日，金军第一路开始撤退。这一路由斡离不负责监押，宋徽宗、郑皇后以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嫔妃在这一路中，沿滑州北上。

    四月一日，金军第二路开始撤离。这一路由完颜宗翰监押，宋钦宗、朱皇后、太子赵谌、宗室以及孙傅、张叔夜、秦桧等人，沿郑州北行。

    被金人掳去的还有朝廷的各种礼器、古董文物、图籍、宫人、内侍、倡优、工匠等等，被驱掳的百姓男女不下十万人。

    除了在济州的康王赵构逃过一劫，此外，还有孟皇后。孟皇后起初被哲宗所废，贬居在瑶华宫。后来徽宗即位，将她迎回，没多久，再次被废，住进瑶华宫。孟皇后在瑶华宫没住多久，瑶华宫失火，只得搬到延宁殿居住，巧合的是延宁殿也失了火。孟皇后没办法了，只好搬出皇宫，去她弟弟孟忠厚家住。由于住在民间，反倒因祸得福，逃脱了这场劫难。

    这就是“靖康之耻”，也叫“丙午之耻”！

    就在金军开始撤离的时候，“大楚”皇帝张邦昌身穿缟素，率领满朝文武来到皇宫外，跪在地上向着北方俯首叩头，为徽、钦二宗遥拜送行。

    金军一撤，张邦昌立即大赦天下。金兵退回去了，“大楚”朝廷跟着就不安稳了。吕好问劝张邦昌将政权还给康王赵构。张邦昌本来也想这么做，却听王时雍道：“此时不可轻易施为，一旦还政，只怕绝无善果，反正骑虎难下，不如静观日后！”

    张邦昌请孟皇后出来垂帘听政。孟皇后说道：“赵室血脉康王还在，理当请他即位！”说完，便立下了诏书。

    张邦昌便派吏部尚书谢克家和康王的小舅子韦渊去济州（SD巨野），请求正领兵驻扎在那里的康王即位，一并带去了国玺“受命之宝”。当初金人命令交出国玺，由于这块“受命之宝”平时并不常用，负责交纳国玺的官员（可惜查不到名字）就说这块玉玺早已殉葬，才得以保留下来。

    康王赵构收下了玉玺和孟皇后的诏书，领兵前往南京应天府。

    五月初一，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即位，宣布靖康二年自五月以后改为建炎元年，同时大赦天下，南宋自此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