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话：故人何在
雨夜，夜雨。 这是704六月里最大的一场雨。大到如天河倒挂之势，不把704变成水乡泽国誓不罢休。雨从太阳落山开始，直过了午夜还没有任何颓势，继续汹涌入注。无风，无雷，只是无休尽的落雨。从降水量上看，这场雨甚至比雨季的开场雨还要大。 十五号矿里，却不为大雨所动，依然是忙得热火朝天，如白昼一般。 休息室里，几个下了班还没来得及回宿舍的年轻实习生聚到一起，八卦着矿管所里的内幕。 忽然一个混身滴水的身影摸进休息室，清了清嗓子，八卦着的实习生们就像被捏了脖子一样，停住了讨论，纷纷围到滴水的身影前嘘寒问暖。 这个被大雨淋得混身湿透的人，过去也是个实习生，和围在他身边的实习生们没什么两样，也曾巴望着转正成为正式工。704的大乱后，他居然鸿运高照，不仅提前签了正式工的合同，还成了代理工长。 这个幸运的家伙，大名万家侯。 万家侯脱下外衣，露出了他那单薄的身体。他边拧着衣服上的雨水，边说道：“雨太大了，班车肯定是发不了了。估计整不好，咱们都得在这过夜了。” “我们倒是没事啊，无所谓。就是侯哥委屈了。”一名实习生拍马屁道。 万家侯瞥了马屁实习生一眼，兜头就给了他脑勺一巴掌，道：“这能多大点屁事。这点苦都吃不得，怎么干好工作！你以为我这工长是混出来的吗？我那是真枪实干拼出来的。你们几个听好了，好好干，努力点，最后都能像我一样，成工长。” 看着几名实习生诺诺唯唯的样子，万家侯很享受这种感觉，尤其是享受着受了马屁还能赏人一巴掌的快感。 其实他没比这些实习生早来多久。充其量也就是早来了半年多。只是赶上了好机缘，才少熬了许多年。一般来说，从实习生到工长，少说要五年，有的人甚至七、八年都没能混成工长。 万家侯当初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三年混成工长，如今，他已超额完成任务太多了。仅用了既定计划的20%时间，就完成了自己的三年梦想。所以，他有些自我膨胀，把目光盯在了掌管一眼矿井的总矿长位置上。 万家侯更享受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实习生们对他曾经和所长洛和平洛大少爷做过邻居的事津津乐道。每次工闲的时候，都会围到他身边，追问着洛大少爷的传闻逸事。 “侯哥，快讲讲快讲讲，说说你和少爷过去的事……”在一群急切的目光下，万家侯骄傲地抬起头，清了清嗓子。正要开讲的时候，却在休息室的数字视窗里看到一台探索者车，正从矿区通道内飞驰而过。 “那个，好象是少爷的车……”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 那就是洛大少爷的车！银星闪闪，熠熠生辉。 **************************************************************** 洛和平很不高兴。 他没想到，连小白都拒绝去给他当助理。 小白的理由很简单：自己的能力就适合管一个矿，当矿长都是勉强。去给少爷当助手，这个力有不逮。 “少爷，你就别为难我了。你有事，跟小白说一声，我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都没说的。可去你那当助理……你看我这形象，也不合适啊。再者说，我能力真的是不行。你看原来跟唐所儿混的小万，那样的当助理还行……” “得，你别说了！”洛和平阻住了白志升的解释，一赌气，上车就猛踏动力板，探索者车一溜烟地冲出了十五号矿，驶进了茫茫的雨夜之中。 看着空旷的矿区通道，白志升一脸苦笑。 我的少爷啊，你这脾气可怎么办？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一声轻叹后，白志升转身回了办公室。矿里还需要他压阵，最近的生产任务实在是太紧张了。这源于银河系中紫晶矿的价格再次爆涨。 追究起来，还是那第十七星系上战争形势的突变。 任谁也没有想到，银河星系联盟居然真的组织起了维护和平部队，介入到这场战争之中。 六月十六日，银河星系联盟在三次通牒以后，正式对第九星系宣战。在宣战公告发布后的两个小时内，前段时间走势平稳的紫晶矿，在瓦尔顿矿物及金属期货交易市场上，坐地起价，直接上涨了六个百分点。之后，接连几天里，紫晶矿一路飘红，价格上再次创下历史新高。 从恢复矿管所秩序起，洛和平就一再叮嘱生产部门，一定要开足马力生产。日夜不停，一定要把产能放到最大。 关于这件事，矿管所的高管们一律心中存疑，但没人敢提出质疑的声音。因为前段时间调查组带来的风波，存在着明显的后遗症。卫立华临走的时候，所有的调查资料，全被洛和平扣下，以他的基因密码锁进了矿管所的数字神经中枢里，至今没有启封。 洛和平再三强调，那些调查资料中的内容都不是供述者真实的想法和意愿，都是被迫说出的违心之言，所以他承诺，不翻旧帐，让这一页从矿管所的历史里抹去。他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些档案全部销毁。 承诺归承诺，和实际做了是两码事。 这还没销毁的调查资料，成了矿管所里高层和中层的一块心病。不少有腹诽认为：如果你洛和平没有秋后算帐的心思，为什么不当时就销毁？但没有人敢于把心里的这个想法端到桌面上来。 为什么没人提？ 嫌命不够长，活腻味了？主动捅开这个脓包，那不是上赶着找着让洛大少爷拿自己开刀么。 所以，万马齐喑，任谁都不对这件事展开评论，都闷头装傻。 反过来说，这封存的调查资料，就成了悬在矿管所高管们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大开产能一事，甚至让一些过去和洛和平常接触的人犯起了合计，琢磨着，这少爷是不是解除完所里的危机，又回到过去的二杆子脾气上。要按他这么搞，以后的日子恐怕要不太好过啊。 六月十六日开始的紫晶矿价格爆涨，让所里那些心存疑虑的人几乎惊掉了下巴。用句时尚点的话说就是：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算怎么回事啊？这比买彩票更不靠谱吧？ 诧异归诧异，工作不能不做。于是，在矿管所众人的一片惊叹声中，整个矿管所里开始了空前的忙碌。 忙碌，能让人淡忘一些痛苦的记忆，比如说前段时间调查组来时发生的那些破事。 关于矿价的飞涨，洛和平没有先知先觉。从他的角度来考虑，矿价涨与不涨，与他要做的事情没有关系。若硬要说有关，那就是矿价涨了，他能多弄出笔钱，矿好买一点，仅此而已。 自从他知道矿管所采矿的真实成本后，他发现，只要不积压，越疯采矿，钱就越多，这几乎没什么悬念。所以他敢于指挥开足产能。 过去矿管所不敢开足产能的原因很多，最关键的一个是，不想让头上的婆婆，也就是矿务管理司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产能。因为矿务管理司这帮活爹从来都是看米下锅，你有多少米，他就敢给你弄出多大的锅来。如果知道所里的产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那么他们的胃口就会更大，到时候调控的价绝对敢给你定得更低。 换句话说，无论产能开多大，都没法从矿务管理司手里挣到更多的钱。通过调控给所里的钱，上差下差，差不了一个百分点。那所里累死累活的，图个啥？ 所以，矿管所里基本达成共识，把产能控制住，不让矿务管理司定出太高的调控计划。哪怕偶尔调控计划高上那么三两个百分点，所里略微紧一紧，也就赶出来了。 毕竟平时开动的产能还不到最大产能的40%。 洛和平逼着所里爆产能的关键是，他想让所有人都忙起来。忙到没有心思去胡思乱想，忙到倒床上就想睡觉。他觉得，这是最短时间内让矿管所脱离调查阴影的唯一办法。 这个问题，事关机密，他觉得没有人可以探讨，只能憋在心里供自己五脏六腑交流。他隐隐有种感觉，身在上位者，心思是不能被人猜透的。因为一旦被人猜透，可能就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有句古话叫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为了这保密，为了这保持神秘感，自己还得有事没事的，学着装神弄鬼一番。 累，真特么的累。洛和平又一次在小会议室装神弄鬼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小会议室散会后，钱秘书长单独向洛和平汇报了两件事：一个是，唐副所长就要回来了。送他回来的是矿务管理司司长苟敬贤。老苟亲自送人回来，这面子给得不可谓不大。不过这件事并没出乎洛和平的意料。他心里还在盘桓着一个念头，是不是要当场打老苟的脸。几经权衡，洛和平还是没考虑清楚利弊，于是决定相机行事。 钱秘书长汇报的另一件事是，有个女人要见洛大少爷，说是他的故人。 “故人？我哪来的故人？扯淡。”洛大少爷皱眉斥道。 （待续） **************************************************************** 我回来了…… 求推荐 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