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话：拨云见日（一）
洛和平不是个关心政治的人。到现在，他也叫不全第七星系内阁六相的名字。 政治课，是他上学时候最讨厌的内容。一是听不懂，二是他觉得离自己太过遥远。教科书里的内容，无不是要他们背一些拗口的，枯燥的政治术语，要不就是背些毫无逻辑性的，赤裸裸向第七星系联邦政府献媚表忠心的恶心话。 什么伟大的联邦政府造就了第七星系的强大与辉煌了，什么联邦政府的组建是第七星系无上的光荣了，什么在联邦政府的永远正确的领导下，第七星系人民永远是银河系中先进的方向了……总之，联邦政府掌握着宇宙的唯一真理。 每次看到这些东西，洛和平恶心得都想吐。所以，上学的时候的政治课考试，洛和平从来就没及格过。 在林瘸子嘴里听到的政治故事，和课本里说得不太一样，而且比课本上也生动得多。不过那时候洛和平依然对政治没概念，只是记一些叫他听起来有乐趣的八卦或是典故。比如说，腰带的高度不能超过自己的行政级别，比如说无论多贵的行头必须穿出地摊货的亲民气质等等。 对政治这二字开始有了概念，有了理解，是到了704以后的事。这时候，洛和平才隐约明白当年安在天所说的一句话：一个人的政治智慧决定了他社会地位的高度。 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政治。 不过洛和平仍然认为自己在政治上是个门外汉，还是个懵懂的外行人。别的不说，仅仅是对第七星系现有的政坛人物不够了解这一点上，就足够证明，自己和政治圈还搭不上边。 尽管太多的政坛人物都叫不上名字，但这并不妨碍洛和平听过鼎鼎大名的卫立华。 因为卫立华的名字，向来和“惩治贪腐”四个字挂勾。尤其是近五年来，他的名声更过响亮。特别是他亲手办了一个总督级的大案后，更是名噪一时。 民间常戏言：把第七星系司局级的官员全拉出去毙了，肯定有冤枉的，要是隔一个拉出去一个毙了，肯定有漏网的。 在第七星系这个贪腐成风，大小贪官多如牛毛的环境里，卫立华的存在，无疑是相当于在污浊的空气里刮上一阵清新的风。 什么“铁肩担道义，无私惩jian佞”，什么“卫青天”，这些有第七星系特色的褒扬之语，就从来没离开过卫立华的左右。 洛和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和这样一个大人物来一次面对面。而如今彼此的角色，更让他觉得，人生太过荒诞。那虚幻的感觉，真的像梦里一般。 洛和平突然心中恶趣味爆起。他知道，卫立华从不接受媒体的访问。他在猜想，如果自己像记者一样那么询问卫立华，他会不会一脸尴尬。 **************************************************************** 与和平选了一个边走边说的方式，是卫立华的意见。他觉得，找一个固定的场合坐下来，就容易让谈话的味道变质。洛和平心里嘲笑卫立华的职业病，但还是同意了卫立华的意见。因为他也觉得，找一个固定的地方俩人那么谈，这个事儿很别扭。 “有些事，我应该说清楚。来704，其实不是我的本意……”卫立华说道。 “是啊是啊。这是联邦政府的委托和第七星系人民的期盼，你也是身不由己。我知道的。”洛和平说得一本正经，但话语里带着的刻薄简直可以用恶毒来形容。 卫立华哭笑不得地看了眼洛和平，道：“咱能不能别那么多怪话？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没问题啊，我没拦着你啊。你继续说。”洛和平心里突然有了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名气……”卫立华喟然道，“名气大了，有的时候能当工具用。这道理不用我跟你说，我觉得你能懂。但有的时候，名气大了也不是好事。” 忽然卫立华把话题来了个乾坤大挪移道：“从塔图总督案之后，我基本上就不介入具体调查业务了，基本上都是以把握案情方向为主。但这一次来704，却是个例外。” 卫立华话一说完，就留了白。 洛和平心说，你这是等我问你什么地方例外呢？你装哏，我也装哏，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结果两个人沉默了能有五分钟，还是洛和平先忍不住了，挖苦道：“卫老板是不是在等我问你，这回怎么例外了啊，是不是让你介入调查业务了啊？” 卫立华连头都没抬，还是那么沉默，心里却是暗骂不止：这货的嘴怎么那么贱？这个事儿过去我怎么没听人说过呢！不过他无心跟洛和平计较，又向前走了几步才说道：“这次例外就例外在，连案情方向，都不用我把握了。你懂这个意思了么？” 洛和平联系了下刚刚卫立华后语不搭前言的话，他才意识到，卫立华的每句话都是有深意的，留白的部分是让自己脑补。洛和平心想，这些玩政治的人怎么都这路货色，就愿意打这哑谜呢。 洛和平抬起食指向上指了指道：“你的意思是……让你来坐镇就行了，不用介入，让你用你的名气来给这个调查保驾护航，是吧？” 卫立华瞥了洛和平一眼，没做答复。继续负手前行，隔了少倾，才再次开口，声音很低沉：“其实上面的意见也不都一致，有的就主张让我多关注一下这里的问题。” “是谁？”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卫立华顿了顿道，“我也没法告诉你。我这已经是在违反纪律了……” 洛和平很想说，既然你都违反纪律了，不如就违反个彻底。可看卫立华的神色，又觉得这话实在说不出口。洛和平明白，说完也不能解决问题的废话，不如不说。 “其实谁主张的，对于你来说，并无太大的意义。这不是个人恩怨。我只是想告诉你……”卫立华抬着眼皮，向上给了个眼神道，“有分歧。” 有分歧，这是意味着上层的意见相左。洛和平此时还体会不到那淡淡的“分歧”二字，背后到底蕴涵着多大的能量。不过现在他已经开始学会了，按政客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问题。 政客们的分歧，多是立场分歧，而少有个人意志。这个分歧，往往能影响事情进程和结果。 莫非，704上的事情，能影响到第七星系？ 想到这，洛和平脱口道：“难不成，这里的事，能影响到第七星系上？” 卫立华停下脚步，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洛和平，不置可否。只是一声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叹息之后，卫立华又一次把话题转到了千里之外，“来704之前，我特意找别人了解过你。我觉得，你比我了解到的要厉害得多。” “别给我戴高帽子，有话你直说。”洛和平对卫立华的吹捧很不适应。 卫立华淡淡一笑，根本不介意洛和平的态度，说道：“没有任何戴高帽子的意思。你的确很厉害，很不简单。所以，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和你说了，显得太没有诚意了。” 卫立华说话很慢，每说完几句话，总要留出大段的留白，让洛和平不知是不是该接过话题。洛和平隐约觉得，自己好象正在踏进卫立华的节奏里。 “风纪管委会也好，调查组也罢，到底为了什么而存在？真的是为了惩治贪腐？说出来那是个天大的笑话，你我谁都不可能相信这荒诞的说法。”卫立华一声叹息，“其实我很不想说这句话……一切都是政治需要。因为政治需要我卫立华，所以卫立华在第七星系里成了腐败的克星。没有卫立华，也会有其他的张立华，李立华。总之，会有这么一个象征存在，我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 “执政者，总要给百姓们希望。再者，党同伐异也要有工具，有刀。居上位者，控制下位者，同样要有刀。******，就是悬在贪官头上的达摩克利斯神剑？不不不，那只是说给外人听的噱头和借口，证明我们还有基本的廉耻观。仅此而已。”卫立华又道，“一切问题都是政治问题。” “拿塔图总督案来说，他的问题是经济问题吗？是私生活不检点问题吗？错，都不是。经手人是我，我更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但我必须这么办，因为这是政治的需要。 咱们再说另一个，五年前退下去的赛尔总督。论起贪墨公帑，卖官鬻爵这些事，他不比塔图总督嚣张得多？你问问，他养了多少个情妇，有多少个私生子？你知道不知道，他的私生子还没出生，已经在联邦政府里有了工作岗位。你知道不知道，私下里开玩笑，有人说他每一颗jingzi都有编制。可他却平安着陆，保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这么说吧，在贪腐程度上，他们两者根本无从比较，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那为什么，相对清廉的塔图总督锒铛入狱，身败名裂；为什么，腐败透顶的赛尔总督荣归故里，安度晚年？这一切的答案只有一个：赛尔总督，在政治上与联邦政府保持高度一致。这就是天大的贪官，也能平安着陆的根本依据。” 卫立华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待续） **************************************************************** 啊啊啊，我想多休息两天啊，多整理下思路！！ 耍耍赖皮，继续更新。 最后说，今天上看来书评区，直接笑喷。居然被吐槽了。这一槽吐得真硬，必须加精。不过，这个主角既不画家，也不图书管理员。按北方话，通俗点讲，过去就是臭地赖子。没在X公堂里当过双花红棍，也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