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话:零工
连海源起初根本不同意洛和平的计划,不同意先在野区打一段短工后,靠自己挣到的钱返回行政区。当他详细了解完遣返程序后,他就消了气,不得不同意洛和平那看似脑残的计划了。 因为遣返最基本的走程序时间需要三个月。对于这两个急着回行政区的人来说,这看似最快捷的方式,反倒成了最磨蹭的办法。 这根本就没的选啊。连海源心里暗自叫苦。 离瓜田不远,是老太太落户的村庄。显然,这个小村庄里,没有能通往行政区的交通条件。想回行政区,还得到大一点的城镇去。只有城镇那样的地方,才能提供出回行政区的条件。 在瓜田老太太那蹭吃蹭喝蹭住一天后,洛和平和连海源蹭了村子里往城里送货的车,到了离村子最近的城镇里。 对于寻常逃北者,在南区生存的第一要务是先搞到临时身份,这至关重要。一个合法的身份决定了逃北者在南区的生存状态。 有合法身份的人,在南区可以正式工作,薪水待遇上,至少要比没有身份的多上50%以上。没有合法身份的人,首先是没法从事正式工作,只能靠打零工活着。其次是,在遇到一些意外的时候,典型如工伤,所得到的经济补偿非常有限。因为对合法劳工和非法劳工,法律保护的范围不同。非法劳工只能得到基本的人道补偿,得不到法定的补偿。 至于薪水比合法劳工低,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准则了。何况薪水还有正式工与非正式工的区分。 所以,几乎所有逃北者到南区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搞到合法身份,哪怕只是个临时的。 了解到这一情况,洛和平也动了搞合法身份的心思。结果再细点打听,发现搞这个合法身份也是笔不小的开支。仅仅是个临时身份,都得要近九百联邦元,至于一般合法身份,前后得要四千联邦元。 按照南区的劳动力价格来估算,搞个临时身份得差不多打三个月的工,至于合法身份,得小一年。 听到这,洛和平心凉了一截,心说,等到我整着合法身份了,黄花菜都凉了。回矿管所指不定得哪百辈子了。 其实洛和平自己也清楚,搞不搞这合法身份,对于他意义实在寥寥,毕竟他也没准备在南区长待。可一想起同工不同酬,也就是干着同样的事,但自己却比别人工资低这件事,他心里就系了个大疙瘩。 和连海源谈起这个事来,连海源说,你不闲的蛋疼吗?你能在这边待多长时间?以后准备在这边长期当劳动力? 连海源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洛和平面红耳赤,连声说,别挤兑我了,我犯迷糊了。 **************************************************************** 在野区,洛和平的第一份工作是帮人盖房子。 南区,也就是野区零工市场上的繁荣,是行政区看不到的景象。各种肤色的男人女人们,看似杂乱却泾渭分明,巧妙地站到各自的范围之中,而不逾越,纷纷等待着雇主的到来。每有雇主模样的人走过这里,零工们都是夹道欢迎,拼命地向雇主推销自己,尽量在三步以内吸引雇主的注意。若是三步没能使雇主留下商榷具体的雇佣信息,推销者则绝不纠缠,转而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这喧嚣背后的秩序井然,绝大多数初见零工市场的人都难以分辨得清楚。连海源是在第三天头上才察觉这份古怪,至于洛和平,则是在连海源的提醒下,才看出这秩序的存在。 连海源是当个笑话说给洛和平,但洛和平看完,却想到了不少问题,不过很快思绪便被一天的劳累影响得难以持续。 零工市场,名义上都是去打零工的,但在市场里,已经形成了实际成型的零工组织。除去几个主要的零工团队外,还有些小的零工团队。形成团队,这是客观现实所催生的。 南区基本上少有欠薪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雇主和零工间不会出现纠纷,一旦出现劳务纠纷,比如说,雇主觉得零工做得不好,但零工的确尽力了,是现实条件达不到雇主的要求,或者零工认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了,是雇主的要求超出了双方原定的界线,那么这纠纷就产生了。往往这个时候,零工的组织者们,就会出面处理这些。 另一个角度上说,零工组织内存在信息共享的优势。比如说,某一个零工接到了雇主的邀请,发现这份工作是自己一个人无法独立完成的,或者说,雇主还有其他的零工需求,那么这个零工就可以把这个信息回馈给零工组织当中,为其他的零工提供工作。 从某种意义上讲,零工组织的出现,是客观现实的需求,是种必然的存在。 当初上学的时候,洛和平对这种刻板字眼根本无从理解,现下却发现,这字眼概括得太过准确,连换个词儿取代都不中。 零工选择组织上,基本是自愿的,但一般来说,受种种现实条件制约,零工们的选择范围很少。拿洛和平和连海源来说,他们是蹭瓜村的车到城镇来,按区域区分,第一选择的零工组织,也该是瓜村一脉的。何况他们坐车又没给车钱,这是欠了瓜村司机的人情,对于司机介绍的零工组织,根本就没法拒绝。 类似的情形比比皆是,因为人情,因为信息的不对称,因为种种原因,造成了别无选择的局面。 零工市场里是这样,放大到整个704卫星,放大到T行星范围,甚至到第二十二星系,乃至整个银河系,所有有人类生存的地方,又有哪一个不是如此?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有社会的地方,就有政治。这是人类生存的规律,亘古不变,无从抗拒。 最初到零工市场时候,洛和平也曾疑问过,有没有走单帮,不进零工组织的人。 洛和平所在零工组织的负责人微微一笑道:“怎么能没有呢。一直都有,不过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一个是各个组织都想办法拉人,扩大自己的组织,另一个是,自己找活计,不划算,耽误时间。看着自己找活像是能省俩钱,其实半个月下来一看,自己少干好几个活儿。少干活不就少挣钱么。” 关于这件事,瓜村司机在把洛和平介绍给零工组织前,就和他打了招呼。就是零工组织会从零工的薪酬里抽五个百分点做为管理费用。 一般来说,零工的日薪是二十联邦元,雇主确定了零工后,会与零工组织定下协议,具体如工期,工作内容,之后会按人数支付给组织定金。这个定金的价格为每人次每天一联邦元。
零工的薪酬,会在工期结束后由雇主统一给他们结算,实际支付的时候是按每天十九元计。因为有一元已经交到了零工组织手里。 严格来说,零工组织并没有白收这百分之五的管理费,除去替零工们传递信息外,在一定程度上还协助了零工们打理生活上的琐事,比如说替零工们联络住房信息等等。 关于零工组织的存在,和运转方式,洛和平觉得很合理。甚至说,他的第一份零工,就是通过零工组织得以实现的。 对于洛和平这种身体状况良好,又没有技术的人来说,最合适的零工,就是搬运工。通俗的说法,就是力工。在帮一个雇主盖房子搬了三天建材后,洛和平拿到了自己在南区的第一份工资。 扣除了零工组织的管理费外,洛和平先得偿还组织里替自己垫付的住房钱和伙食钱,除此外,又预交了自己和连海源两个人五天的住房钱。一核算,最后只剩下七个联邦元。 洛和平本想拿着这钱去找个公用电话之类的地儿,联络一下矿管所,结果通信网络根本接不通。只得把这联系矿管所的念头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接连累了三天,剩下的七元钱,洛和平的第一反应就是弄点吃食犒劳下自己。问题是,这钱属实太少了点,如果想弄两道下酒菜,那连酒都买不起象样的。纠结一番后,洛和平到底是弃了酒,买了半个熏猪头和几条卤鸡脖,回来找连海源分享。 按道理说,连海源也应该扮演着这种力工的角色。但是他脚扭伤了,自然当不了力工。做为闲人,连海源成了零工组织里的帮工,帮着记一记信息,整理下合约文字材料,倒落得个清闲。只不过,薪酬略微少一点,每天只有八个联邦元。 洛和平并不知道,连海源也混到了薪水,在吃rou解馋的时候,他风凉话连篇,说连海源就是一白吃饱。连海源气不过,把自己三天挣的二十四元拍到了桌面上。见了这钱,洛和平眼睛一亮,顺手扫进兜里,声称着这时候俩人应该同舟共济,得去买瓶酒。说完,便一溜烟地出去买酒了。 看着洛和平贼溜溜的背影,连海源哭笑不得。 连海源没有想到,就因为买瓶酒,这么屁大个功夫,洛和平还在外面惹了一祸。 (待续) **************************************************************** 琐事奇多,越想好好写,就越是事多。 只能说抱歉了。 我现在很想抽出大段的时间,什么都不想,只是想安心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