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六章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下)
了楼,苏虹吐了口气:“……没想到,感情那么好。 卫彬没有看她,径直上了车,发动了引擎。 苏虹钻进副驾驶座,将资料放在前台上。 “居然成了这样。”她笑着,又皱了皱眉,“唔,有的麻烦了。” 卫彬看了她一眼:“是说他女朋友?” “是啊。”苏虹说,“感这么好,他又马上要回南宋去……能怎么办?” “他在南宋不是有妻子么?”彬嘟囓道,“到这边还找什么女朋友?” “在现代社过糊涂了?”苏虹奇怪地瞧了他一眼,“身为古人,怎会不习惯三妻四妾这回事?” “……我可没三妻四妾。”卫彬突然有点不悦。 苏虹一愣,慌忙改口:“啊,对不起。” 她想起了卫彬……不。霍去病那个还不到岁就夭折地儿子。 卫彬不再说话。他一踩油门。车朝着衡处地方向开去。 两天后。下午三点。这一男一女准时来到了局里。 雷钧把他们带进客室。然后让小武端上两杯茶。小武进来地时候。掩不住好奇地仔细打量辛弃疾。他出来以后。苏虹问他看什么那么仔细。 “真奇怪。和我想地完全不一样。”他摇头道。“大声镗。小声铿。横绝**。扫空万古……可是外表怎么都看不出来。” 苏虹白了他一眼:“难道谁还把作品刻脑门上?” 他有点尴尬:“这倒是。” “怎么,想去切磋一番文学?”苏虹很热心地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小武笑起来:“反而不想。” “咦?为何?” 他眨眨眼睛:“布兰切特和温丝莱特见面,会讨论演技问题么?” 苏虹被他这不伦不类的比喻给逗乐了。 “也是以想象的古怪,你是词中帝王,他是词中之龙。”她晃着脑袋想了想,“多可惜,他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小卫是谁,否则——天哪!” “喏所以说,还是不知道的好。”小武笑了笑,“不然他肯定会神经错乱的。” 那天雷钧和他们俩谈了差不多两个钟头近下班,俩人从会客室里出来。 “先回去吧,我还得做详细检查,可能会很晚。”辛弃疾对女伴说。 名为林兰的女子点点头:“正好,我去超市一趟,冰箱的菜吃完了——还要茄子么?” “嗯。对了,买点啤酒么?” 林兰笑起来:“知道了。” 目送着辛弃疾与雷钧走出走廊,她提了提肩上皮包,正向离开,身后有人说:“等一下。” 林兰回头一看,是刚才在办公室里接待他们的女子。 “介意和你一起走么?”苏虹笑眯眯看看她。 林兰微笑着摇摇头。 “我叫苏虹。” 林兰伸出手,大方地握了一下苏虹的手:“林兰。” 于是,她们就像寻常女性朋友那样,一同去了超市。 “今晚吃什么?”苏虹看看她的购物篮。 “煮茄子扁豆。”林兰笑了笑,“他喜欢吃清淡一些的菜。” “不喜欢味精?”苏虹说,“好像过来的人都讨厌那个。” “嗯,觉得鲜得作呕,他受不了。”林兰低头看看购物篮“酱油不能多放,味精干脆不能放道重了他就吃不下饭。” “听起来很会做菜?你。”苏虹看看她。 “怎会。”林兰笑着摇头,“以前在家是甩手掌柜书的时候就吃食堂,上班了也只会叫外卖都是被他逼迫出来的。” “哦,南宋的男人不做饭。”苏虹故意笑道。 林兰的笑容像清风:“做的。可他做的我不敢吃。都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那只不知从什么南宋酱料里挣扎出来的鸡,看起来行迹绝对可疑……” 俩人同时大笑。 林兰看起来和苏虹差不多年龄,甚至可能比她更大一点,不是苏虹那种丽如春花的漂亮,是平和自如的洒脱的美,修长的身材,象牙色的脸颊有点偏瘦,一双小鹿般的黑眼睛顾盼生辉,尤其动人。 “要买啤酒?”苏虹看她。 “本来是我自己喝,结果现在成了他的偏好。”她笑着,将两瓶易拉罐蓝带放进篮子里。 “还喜欢喝什么?” “可乐。”她笑,“我为这个,鄙视过他很多次,可人家完全不在乎。” 苏虹看着她,微笑道:“平日怎么称呼?” “稼轩先生?幼安兄?”林兰又笑,“都怪别扭的,我叫他Tommyy。一开始是叫Tom的,看了之后他又不高兴叫Tom了,没辙。” 苏虹被逗乐了。 “其实是去应聘的时候,临时想的名字。想帮 这种称呼,就一直这么喊他。”林兰说,“后来没~用下来了。” “认识了多久?” “五个多月。”林兰捋了捋额前头发,“……走吧,差不多买齐了。” 收银台结账出来,苏虹说:“他的检查可能得做两个钟头。” 林兰想了想,冲苏虹一笑:“去喝东西吧?” 苏虹也笑:“早有意。” 恰巧旁边就是星巴克,俩要了两杯咖啡,端上了二楼靠窗的角落。 “他不喜欢_巴克。”林兰笑道,“对这个地方充满抵触,也不明白干吗花钱跑这里喝又甜又苦的东西。” 苏虹微笑:“好像都不太喜欢咖啡。” “是说,过来的古人?” “嗯。不过喜欢可乐的,你家幼安兄是独份。” 林兰笑起来。 “能说说,是怎么认识的么?”苏虹好奇:问。 “哦……”林兰噗嗤一笑,“他是卖唱的,我是听曲的,就这么认识的。” “卖唱?” “喏,就在广安大厦面的通道里。我之前,恰好就在广安大厦里上班。”林兰撑着腮,懒懒靠着窗“那天经过通道,听见他在唱‘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唉听。” “永遇乐?” “嗯,调子我从来没听过,却很顺耳,顺得仿佛特意给这词安的。我当时忍不住停下来看他,心想,没听说过街头卖唱的还能唱辛弃疾。” 苏虹笑了。
“后来,第二天下班又去听他唱次改了,成了‘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贺新郎。” “于是我就奇怪了,就过去问他,干吗唱宋词。” “他怎么说?” “他说这是他写的。”林兰笑道,“他说他唱自己写的词,天经地义—普通话那时候他还不太行强听得懂。” “亏你还仔细问。苏虹道,“一般人,就当是神经病了。” 林兰点头笑:“谁想一问就被缠上了,他追问我知道不知道‘金国’,又说‘朝廷如今在’。我想人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我瞪了他一眼,拔腿想走果他在身后说,好吧我不问了让赵家儿郎自谋生路去——小姐你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苏虹大笑!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林兰笑道,“我足足花了一个礼拜才肯相信他真的是辛弃疾,在他至少给我出示了五百种证明之后。” “……听起来真是个复杂的过程。”苏虹说,“后来?” “后来啊,就带回家去了。”林兰说,“我一个人租房子住,结果被他占去一半客厅,心想自己真亏。” “啊,难道不是一见钟情?” 林兰放下咖啡,笑着摆手:“怎会。 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太遗憾了,他居然没和李清照在一起。上学的时候常幻想他俩做夫妻来着。” 苏虹有点被咖啡呛着了。 “后来熟了,给他这么说,他异常愤怒,说我把他安排给了可以做他祖母的女人。” 苏虹笑。 “他也会唱李清照的曲,我就叫他唱给我听。”林兰笑眯眯地说,“开始拿这个讨价还价来着……” “啊?” “嗯,算是房租。”林兰掰着手指,“比如,一首菩萨蛮算一天房租。有时候来得高兴,把一个礼拜的房租都预付也是有的。” 苏虹也笑了:“这钱赚得真轻省。” “哪里。”林兰摆手,“堂堂朝廷命官、抗金英雄,沦落至此,居然给个女人唱曲子以换生计……托他的福,我把南宋的流行音乐听了个遍。” “呃,真为难他了。” “本来,还想瞒着他的。”林兰顿了一会儿,抬起头,“我是说,南宋的事儿。” 苏虹怔了怔,有点不忍:“瞒得住么?只要他能找到一本历史书,简体字也可以慢慢认。” 林兰点头,放下咖啡:“后来我想,与其凭空打击他,不如我来。” “哦?” “那天晚上,我把历史书拿出来,宋元部分一章一章给他念……”林兰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起初还好,渐渐的就不行了,神色也不对了,嘴唇生生要咬出血,脸色青白得我不敢瞧。当时我……我真念不下去了,看他那样子,太难过了……可是他忍着,那我也只好忍着,就一直念一直念,最后,念到崖山海战……他就哭了。” 女子神色黯然,眼睛绕上两圈微红。 崖山海战,宋军败。八岁末代君投海自尽,数十万军民殉国,南宋至此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