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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 死亦何惧

    青州有八大家,自然有八个威名显赫的姓氏,每一代也有八位惊才艳艳的年轻人闪耀修行界。

    而在这一刻,就在这月影秘境的一方草原之上,其中的四位年轻一代天骄已经剧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不论生死,只分胜负。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宁春的刀更快,还是姜卫城的枪更利。

    也没有人知道白羽的剑是否足以刺破袁小花嘴角的那抹微笑。

    这场战斗或许关乎八大家的尊严,也关乎谁才是青州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定论。

    但如果月影秘境崩溃,这一切便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偏偏莫有雪失去了记忆,战力全无,既不能阻止这场众天骄之间的内耗,也没有办法将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他们。

    而血祭已经开始了。

    此时在乌柳大峡谷正当中的黑色祭台上,蔡大忠手中的旗杆正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辉,血色的红晕洒在黑色祭台上,与空中那轮圆月相得益彰,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噫……呀……呜……”

    蔡大忠的口中哼唱着莫名的曲调,没有词,也没有明确的意义,就像是戏台上的戏子在扯高腔,却偏偏听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伴随着蔡大忠的喝唱声,祭台下的人群爆发出了更加狂热的目光,相反,原本跪坐在地的何充等人却突然开始猛烈挣扎了起来,仿佛在经受巨大的痛苦。

    下一刻,蔡大忠手中的令旗轻轻一挥,旗头不偏不倚地指向了最当前的那个老人。

    老人浑浊的双眼顿时恢复了一些清明,他的脸庞恐怖地扭曲着,嘴张得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人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身体在剧烈颤抖,但脚步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向前走去,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鲜红,一行血泪自他的眼角缓缓滴落,看起来很是狰狞。

    终于,老人来到了黑色祭台的脚下,然后双腿轻轻一蹬,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贴在了黑色祭台那棱角分明的晶石上。

    尖锐的黑石刺破了老人的皮肤,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胸腹、双腿横流不止,但尚未淌落地面便被祭台吸收殆尽。

    老人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仍旧在不知疲倦地向上攀爬着。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便大幅度地萎缩了起来,皮肤整片整片地起了干褶,就像是被活生生抽干了鲜血,但他还活着,还在不停地向着祭台顶端蠕动。

    老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洗星三重境强者,身体发肤早已经受过星辉洗涤,较之常人不知道坚韧了多少倍,但即便如此,在黑色晶石不断的摩擦、切割之下,他的身体也逐渐变得支离破碎。

    浑身上下早已没有半寸完好的皮肤,各处经脉被撕裂、撕碎,白森森的骨头也裂开了无数的缝隙,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知道爬了多久,老人总算来到了祭台顶端,匍匐在了蔡大忠的脚下。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破烂的布娃娃,面目全非,几近残废,rou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哀求,那是人类最自然的求生本能。

    然而,蔡大忠却看也没看他,而是举起了手中的旗杆,猛地向下坠去,穿过老人的胸腹,将他钉在了祭台顶端。

    下一刻,黑色祭台骤然间光芒大盛,悄然自四面八方探出了一缕缕青色的烟雾,将老人紧紧地包裹在其内,顺着他的七窍钻进了五脏六腑。

    老人眼中最后的神智消失了。

    他猛地垂下了脖颈,将脑袋狠狠地砸在了黑色祭台上。

    “嘭!”

    鲜血四溅。

    “嘭!嘭!嘭……”

    **横飞。

    不多不少,老人在用力磕了九个响头之后,这才气绝身亡,彻底解脱。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燃烧殆尽的蜡烛,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彻底被黑色祭台所吸收,至此,尸骨无存。

    如此残忍的血祭仪式不仅没有让祭台四周的修行者为之胆寒,反而使他们爆发出了一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唯有何斌、何充等人看得头皮发麻,因为那老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但被施了禁制的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别说动一下了,就连开口求饶都做不到。

    死亡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更可怕的是毫无尊严的死去。

    在场的这些人,不管是陈彬也好、何充也罢,乃至于扬擒虎、陈童,哪个不是青州赫赫有名的修行天才?哪个不是各家、各宗大力培养的天骄之子?

    他们的未来原本应该是光明且璀璨的,却注定在今夜消亡。

    这是整个青州修行界的损失。

    也是大梁帝国的损失。

    却是三年前进入秘境的这些原住民重获自由的最后希望。

    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蔡大忠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意,因为这样的场面他已经见得多了,在完成了第一场祭献之后,祭台上方的天空突然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彻底隔绝了血月的照耀,一根虚无缥缈的气线顺着祭台顶端直刺天际,就像是一根鱼线,连接着一只巨大的风筝。

    这是一个信号,也是所谓的天启。

    按照一开始蔡大忠与另外两位原住民首领的约定,接下来,藏于月影秘境另外两处绝地的黑色祭台也该启动了。

    三场祭献仪式不需要同时开始,但需要同时结束,如此,才能打开第二条星空走廊,让他们离开这座即将毁灭的秘境世界,回到大梁帝国。

    徘徊了三年,迷茫了三年,筹备了三年,今日一役,不容有失!

    一时间,蔡大忠无端地显得有些紧张,但他很好地将这种紧张藏在了心底,然后他又一次挥动起了手中的长旗,指向了第二个祭品。

    何充!

    一时间,何充的双瞳开始猛烈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向扬擒虎呼救,但脖子却僵硬地固定在了原处,一动也动不了。

    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双腿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走向那座尚且留存着浓厚血腥气的黑色祭台。

    扬擒虎看着这一幕,想要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原本的他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余一线希望的,因为他知道,洛川一定会来救自己,但在他看到陈童之后,心中唯一的底气已经彻底消失了。

    陈童是洛川的师兄,更是洗星境巅峰强者,是凌剑宗的七大亲传弟子之一,就连他都成了蔡大忠的阶下囚,就算洛川真的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再为此番祭献多添一缕亡魂吗?

    扬擒虎不怕死,但他不想自己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可惜的是,直至此时,他仍旧不知道眼前这邪恶无比的血祭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些原住民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愤怒、不甘、憋屈,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在扬擒虎的脑中,但在现在的局面中却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就要死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伴随着九声惊心动魄的响头,何充身死道消,死无全尸。

    天空变得更暗了三分,那片灰蒙蒙的乌云也扩散得更远了一些,几乎快要将整个乌柳大峡谷全部笼罩在其中。

    可以预见到的是,等蔡大忠所主持的这场血祭彻底落幕之时,恐怕整个月影秘境三分之一的天空都将会被那层乌云所遮挡,再不见天日。

    黑色祭台在接连吞噬掉两个祭品之后,其上的黑色晶石显得更加光辉熠熠,黑气冲天,仿佛像是一件死物即将苏醒。

    但蔡大忠心中的忐忑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因为尤明仍旧没有回来。

    更加令他焦急的是,另外两座祭台处也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难道两边都发生了意外?这不可能!”

    蔡大忠第一次有些心忧地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来,或许是为了压下心底的不安,他手中的长旗第三次舞动,却是指向了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祭品。

    洗星境巅峰,陈童!

    毫无疑问的是,祭品的修为越高,实力越强,生命力越磅礴,祭献的效果便越好。

    原本蔡大忠是打算将陈童放在最后一个进行祭献的,但此时的他心中急切,生怕随后再生风波,干脆就先行将陈童的顺位提前了。

    相比起之前的那位老者与何充,陈童的目光也不平静,但却是充满了怨毒,仿佛蕴含着世间最险恶的诅咒,甚至嘴角还浮着一丝笑容,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他看着蔡大忠,就像是要将这个人的样子烙印在灵魂当中,带着他一起踏进九幽地狱。

    对此蔡大忠毫不在意,口中依旧唱颂着那不知名的曲调,手中的旗杆舞动得越来越急,脸上既有急迫,也有期待。

    却是没有注意,在不远处的山壁上,正有一个影子在蠢蠢欲动。

    陈童缓缓起身,迈着坚定不移的脚步向前走去,很快就来到了祭台之前,然后与前面两人一样,双腿一蹬,向祭台飞跃而去。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一阵微弱的星光突然从陈童身上爆开,使他身速暴涨了十倍不止,一缕黯淡到极点的幽蓝色星辉从苍穹坠下,洒落在陈童的头顶,使他仿佛化作了一只遮天闭月的大雁,并没有朝祭台迎面撞去,而是向着天际翱翔。

    命星投影,危月燕!

    在这生死一瞬间,陈童竟然突破了身体与天地间的双重禁制,开启了命星投影!

    洗星境巅峰的气势如火上浇油,腾然而起,但陈童却没有用来与蔡大忠拼命,而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向祭台外逃去。

    见状,蔡大忠脸色急沉,口中发出了一声冷哼,双手高举于天际,厉喝道:“起!”

    一字落下,数十根精炼飞索从四面八方疾驰而至,铁爪上的点点寒芒倒映在陈童眼中,让他几欲致盲,祭台顶端的数缕青烟也凭空拔高了十数丈,以绵长之力缠住了陈童的脚踝,让其速度锐减!

    此时的陈童就像是强弩之末,虽然在猝不及防之间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却奈何身受重创,甚至无法使出自身三成之力,眼看就要被蔡大忠重新捕获,他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便准备抬手拍碎自己的天灵盖。

    宁死不愿成为血祭之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丝丝金线从远方的夜空中急掠而至,将陈童牢牢地裹在了其间,并急速撑开了一道道气墙,把那数十条飞索和青烟都推开了数尺之遥。

    不是洛川。

    因为这是画地为牢。

    冯笑的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