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这片广袤而又贫穷的黄土地上，有这么一座城市，矗立在黄土高原之上。它伟大而又壮观，繁华略带一丝朴素，在每个陕北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处神秘而又真实存在的圣域。西安，这座城市不仅是黄土高原之上的一尊神碑，更是中国西北大地上的一颗璀璨而又耀眼的明珠，向四周投射下无穷的光芒，吸引着各式各样的人们前来参观。 几千年前，这里曾多次成为华夏政治的龙头，一直以来，人们对西安这座古都都是崇敬有加的，因为它有着十三朝帝都的悠久历史，有举世闻名的文化遗产，有唐风秦韵孕育出的别样风情。它见证了中国五千年兴衰，承载了中华民族最厚重的历史。有世界第八大奇迹的兵马佣；八景之美誉的大雁塔，可以看见秦时明月汉时关，又能感受唐朝雄风五代烟，这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城市周围，密密麻麻连接着火车线，每逢假期，五湖四海的游客都会齐聚于此，共享这个辉煌大气的城市。 如今，这里已成为全省的政治中心兼经济中心，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它率先冲在了最前。短短几年间，它迅速崛起，纵横交错的交通设施，构成了城市的血脉和骨架，推动着古城大踏步迈向现代化积极际城市。路面上，汽车排起了长龙，在路上徐徐前行，赶时间的人们，视线不断的在手表与路面来回扫视……好容易到了站，车尚未停稳，心急的人们就嚷着开门，门刚一打开，人流便如开闸泄洪般汹涌而出……路面上交织着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与各式卖早点的人，好一派繁忙的景象。这里有全区最高的教育水平，医疗水平，经济水平，城市的街道干净而又整齐，两侧种满了五彩的鲜花，在向过往的行人招手，并沿马路围成了一条自然而又和谐的绿化带，带给人一种舒适而又惬意的心情。这座洋溢着现代会气息的城市，人们置身于此，就如同享受着一场视觉盛宴，久久难以释怀。 孙少平第一次进入这样一座陌生的城市，这里的一切让他感到十分的惊讶，自己曾经心中的黄原与铜城如今变得微不足道，西安对于他来说，就好像人间圣境一样，他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虚幻的，汽车行驶在街道上，孙少平就如同孩子一样，两个手扒在车窗上，额头紧贴着玻璃，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一切陌生的事物。他被这座城市的壮观惊讶的张开了嘴，又倒吸了一口气。 “润叶姐，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周围的一切看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啊！”少平问道，他也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李向前笑了笑说道：“你小子今天是长见识了吧，这可是咱陕西的首府，好吃好玩的地方多着哩，下次我让你姐带你好好转转。” 是啊，他是一个来自北部农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在那穷乡僻壤的黄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踏入这个现代化城市，他的世界观怎能不发生变化呢？此时的孙少平感到自己好像从一片贫瘠荒凉的地域进入了一扇神秘的大门，带他来到了这个丰富多彩的新空间里，此时，他的思绪猛的回到了十年前的原西县国立高中，这让他想起一件久远的往事。 那天下午，他刚取完自己的两个黑面膜，坐在cao场中央看着晓霞给他的《参考消息》 田晓霞此时悄悄地走近他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少平的肩，笑着对他说道：“光看顶啥用，有没有什么打算，少平？” 这一下将他那颗飘向远方的心又拉回到了现实中去，他低着头没有吭声....... 晓霞看少平不说话，便将他拉上演讲台，说道：“少平，你想一辈子呆在这？不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当个农民？你不想在原西县生活？” 她又指了指远处的大山，“你看，山那边就是黄原，那里有古塔山，麻雀峰，你想不想去那里？黄原再往南就是繁华的西安，那里有雄伟的皇宫，高耸的秦岭，在或者说你想不想去北京，那里有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万里长城，中南海，还有毛主席，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我想，我要去北京，去看毛主席。”少平被晓霞的一番话说的斗志昂扬，心再一次飘到了远方。 “少平，你记住，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平凡，你是一个有另外世界的人，黄原和西安我都去过了，北京我还没去过，有朝一日，我想跟你扒上火车，一起去北京......” 那个下午，孙少平那颗不安于现状的心一下子被晓霞所唤醒。他在心中发誓，将来一定要去寻找自己的世界。 十年过去了，今天，他终于来到了西安，多少年前的心愿已经实现了一半，不过，晓霞的死也许让他永远也实现不了了剩下的一半心愿了。想到这，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爱人，“晓霞，你知道吗，我终于来到了你说的西安，将来，北京我也一定会去，到时你会不会陪我一起呢？”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内心在无声的抽泣着......是啊，田晓霞不仅是他的恋人，更是他精神上的导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开拓了他的视野，完善了他的世界观，让他明白了活着的意义与价值。她去世之前，他们的思想与精神已达到了高度的契合，然而，当他来到西安后，爱人却早已永远的离去......现在，他尽量使自己忘记晓霞，可结果却恰恰相反，少平发现，他越是这样，他就越忘不了她，晓霞的死也许成为自己一辈子的心灵上的烙印，他迟迟不肯结婚，多半也是因为自己心中始终放不下她...... 很快，他们就到了西安市人民第四医院，据李向前描述，这里是全省最大，医疗技术最先进的一家医院，而肿瘤科又是这家医院的重点科室，著名专家付宏远先生就是肿瘤科的主治医师，少平还听说，顾养明的爷爷前不久也被请到了这里的中药房，为病人进行中医诊断。 还没进大门，孙少平就被这大医院的气势所镇住了。他扬起头数了一下楼层，竟足足有十层之高，大门宽敞气派，通透明亮的门前，台阶用红红的瓷砖铺成，两侧还立有两座用狮子砌成的雕像。在大约三楼的位置上，还贴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质量是医院的生命，诚信是医院的灵魂。 外面寒风呼啸，天气也突然下起了濛濛的细雨，白色的建筑在雨中似乎飘忽不定，走进院内，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直扑口鼻，吊瓶滴滴答答的作响，仿佛在给每一个穿着条纹病服的人们在进行生命的倒计时，又好像在给一些病人送走最后的病魔，为他们的康复而倒计时。 这是家机构环境优美，设施先进，服务一流，宽敞的输液大厅，布局合理的临床科室，当然，这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地方，有生离死别，有生病的人对新生的冉冉希望，有新的生命诞生，也有生命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肿瘤科位于这家医院的最高层，孙少平快速登上台阶，到了十楼，他找到一个护士，走上前去。 “请问，您知道贺秀莲的病房是那间吗？”孙少平不失礼貌的问道。 “向里走左转，第三间豪华病房就是”。 “哦，谢谢您”于是，他便和田润叶，李向前向走廊里走去。 孙少安此时正在病床旁给秀莲喂饭，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他走上前去，打开门，惊讶的发现，原来是弟弟和润叶及向前。“呀，你们咋来了，也不提前给我说一下，我好去接一接你们。” “少安哥，我们这不想给你个惊喜嘛。”润叶笑着说道 “那快进来坐，在门口杵着像个啥。” 少平走了进来，看到在病床上的嫂子后，他感到一阵惊喜，他惊讶的发现她的脸色比出发前好了许多，她还笑着对他说，“少平，你也不早点来看看嫂子，家里都好着呢把。” “都好着嘞，嫂子，你就安心把病治好，其他事有我呢”。 秀莲听后，便笑了笑，“没事就好，我还一直担心砖厂你忙不过来呢。对了，虎子和欣儿你咋不领来？” “哎呀，你憨了是不，那虎子不上学了？欣儿才多大，折腾的了这么远？你就好好接受治疗，等病好了，咱们就回家看娃。”孙少安在一旁说道。少平把哥哥从病房里拉了出去，问道：“哥，嫂子现在到底咋样，我看精神和脸色比原先好了许多，手术已经做了？” “哎，提起这个事真是能把人愁死，我们来了都快一个月了，医院给你嫂子做了个检查，说是不彻底，还要在复查，结果到现在都没查。我倒是能等住，可就怕你嫂子等不及了，不过说来也怪，这都一个月了，她也没说啥难受，输了几瓶药，反而比原先更加精神了。” “哥。你别着急，我看嫂子一切都好着嘞，你再等等。实在不行，到时我再去找医生谈谈。”他安慰道哥哥。 “那也只能这样了，你过来以后，砖厂现在谁管着呢？” “我让二爸暂时先替你管上，他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少平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哥哥。 孙少安听后笑着说道：“唉，还是我弟能耐大啊，还能把咱二爸给治服了，这样一来，家里又少了一件让人愁心的事啊！” 突然，值班室急匆匆的跑来一个护士，“孙少安，你的电话！” “你先等一会，我去接个电话。”他对弟弟说道，心中又不禁充满了疑惑，这个时候，会是谁给他打电话呢？ 外面的雨不停地下着，天气愈加的阴沉，他拿起了电话，不一会儿，他呆在了那，手竟然没拿住电话，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的腿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心好像被石头砸过一般，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乌云密布，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