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毁诺与毁婚
王夫臣看着苏玉已经化作石葫芦心中一下子释然了，长舒一口气，好像卸下一副重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把苏玉抱起放在床上，用锦被盖好，小心地掖好被角又用湿毛巾把他脸上泥土擦洗干净，这才施施然四下里转了一圈，见没什么遗漏便急如星火地朝着菩提精舍奔去。 菩提精舍。 无涯上人轻握着怡馨仙子玉手，一种沧桑感和未路感却涌上心头。 “夫婿怎么了？” 怡馨仙子似乎知晓他心事轻声问道。 “不知道龙阳之家里事办得怎么样了？” “你指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此时——” “你说玉儿会有危险？” 怡馨仙子一下子跳起，“你到底对玉儿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了什么，是他命该如此。” “你杀死了他？” “我没杀他。” “他已经死了是不是？” 无涯上人沉默使怡馨仙子猜测得到了证实。 “你为什么要杀他？” “是尘世之刀杀了他。” “我不懂。” “苏玉一来我莽昆仑派受影响最大是谁？” “王夫臣？” “不错。” “我如果是王夫臣会怎么做？” “那你还留他一个人看护玉儿？” “他若因派系争斗受伤或战死都好办，于我莽昆仑派名誉上无损，可是他半死不活让我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总不能说我无涯子立了个活死人为衣钵传人。” “所以你杀了他。” “也许他本不该降生在尘世间，也许本不该少年享如此大名，少年成名若堕刀林火海，没有平常心，捧杀之刀将会把他推向万劫不复深渊，况且他来历不明，立他为衣钵传人本就有些欠妥。” “你——” 怡馨仙子突然奔出。 一阵急切脚步声却阻止了她。 “师父，师父，大事不好了！” 王夫臣像丢了魂一般扑到菩提精舍里一下跪倒在地上，满脸风尘，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怎么了，慢慢说。” “苏师弟，苏师弟——” 王夫臣声音忽然哽咽了。 “苏师弟怎么了？” 怡馨焦急地道。 “苏师弟变成了一个石葫芦，已经不省人事，失去人身。” “难道苏玉是石精转世不成，快带为师看来。” 无涯上人说着便和王夫臣风一般向龙阳之家冲去，怡馨和一众弟子紧跟在后。 龙阳之家小小禅室内顿时挤满了人，苏玉像一具石塑一动不动地躺倒在锦被里。 锦被掀起，一个石葫芦赫然在目，只葫芦嘴方向隐约看出是苏玉头像。 “孽事，孽事！” 无涯上人痛心疾首地大叫着，“我堂堂莽昆仑派竟出妖孽，我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修仙门派，我有何面目再任莽昆仑派掌门。” 说着无涯上人发疯般直扯自己胡子和头发，好像天就要塌下来一样。 “师兄——” 怡馨关切地拉着无涯上人手，“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可错把掌门之位轻许别人。” “唉——” 无涯上人长吁一口气，“大家都看到了，苏玉变成了一个石葫芦，已经可能再传承我衣钵，继任莽昆仑派掌门，从此有我在世一天任何人休提衣钵传人一事，另外，准备三道钢箍五道金批十八道天地人神鬼共愤符咒对这个石葫芦进行封印，将他灵魂贬于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师兄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苏玉生前毕竟是您亲命衣钵传人，传出去于你脸面上也无光。” “现在不是了，他不但未给我们莽昆仑派争光，反而因他蒙羞，快些准备吧。” 无涯上人突然暴怒起来，吓得怡馨仙子一缩，花容失色，终于再也没再说什么。 几乎在一夜之间莽昆仑派又成为整个修仙界瞩目焦点，一个炸雷般消息传出，“无涯上人刚任命不久衣钵传人化为了石葫芦。” 此消息经由天马流星符传语四方，人们议论纷纶，有喜有笑有哭有泪有幸灾乐祸有看热闹不怕事大，更有冷眼旁观。 天下第一峰神女峰，神水阁。 嫣婵娟由于从小修习神女冰艳剑法，心性冷淡，自与苏玉订婚，常常空抱着香肩出神，好像苏玉就在梦里与自己相会。 “苏郎啊，你究竟在哪里，还没见你就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深爱上你。” 嫣婵娟暗自神伤，顾影自怜，常常一个人围着花坛望着大昆仑山方向外久长立。 今天嫣婵娟也在神伤，却是悲伤，发自内心悲伤，一种挣扎在心底长久地缠络着。 无烟仙姑抚着她香肩轻轻地劝慰着，“别哭了，既然如此，我们只好退婚了。” “不。” 在别人眼里一向柔弱嫣婵娟忽然决绝地说。 “怎么，你难道在新婚夜守着一块石葫芦。” “我生是他人，死是他鬼。” 嫣婵娟一咬朱唇道。 “可是他现在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是一块石头。” “石头我也爱，反正这婚我不退。” “以后我再给你找个好。” “我不要，只要苏玉。” “你根本就没有见过他，怎么就痴迷成这样，莫不是我们天下第一峰神女峰圣女都是花痴不成？” “我还没见过他，可是我早已经爱上他。在千百个春梦里，我已经和他融为一体，再不能有别人进入我心房。” 无烟仙姑慢慢地转过头，思绪飘向那如诗如梦少女时光，终于猛地回头，离开了神水阁。 终南山，抚心栏。 婵妩媚在浇花，这是一株勿忘我。 自从与苏玉订立婚约，婵妩媚就把终身暗暗定在苏玉身上，一缕青丝拴住了一个名字，芳心可可少女情怀里填满了苏玉影子。也是从哪时起，婵妩媚种下了一株勿忘我。 勿忘我，莫相忘，长相思，永相守，永不负。 婵妩媚轻轻地念着这句花语，她本是恬静性情淡然人，似乎从未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可是苏玉名字进入她世界里，她就默许他就是她入幕之宾。 婵妩媚突然一抬头一张冷峻脸庞印入她眼帘。 “终运师叔——” 婵妩媚轻轻福了一下身，妩媚地一笑，“不知是哪阵香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不是香风是天马流星符传来天马流星风。” “莫不是苏郎向我提亲了？” 婵妩媚芳心忽然急速地跳起来，“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 “你永远都不用准备了。” “怎么了？” “你苏郎——” “他怎么了？” “他死了！” 说着塞给婵妩媚一个粉红色匣子，转身离去。 婵妩媚一下撕开，一个白色小马驹在空气里流转了一下，终于化作一行字，婵妩媚眼一花，只看清“石葫芦”三字身子就晕倒在地上。 蜀山剑仙派，蜀山望仙谷。 灵仙儿在种香瓜，他是依着《会钗记》里写方式在种香瓜。书里写英俊王子在吃香瓜时吃到一个香钗化作香艳美女与王子缔结一段仙缘，想着自己也会如书里一样在香瓜里与苏郎相会。 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我那可爱贤侄女，不知你为何发笑啊？” 灵仙儿一回头，剑魈孤拔就站在瓜田边看着她。 望仙谷从来未入外人，灵仙儿也从小生长在书里想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如神话般一样善良单纯美丽不会伤害人，认为天下太平，天下无贼，天下都想当然地爱她，所以她笑容如天使一般甜美，她人生字典里没有“心防”两个字。 看到孤拔叔叔心思灵动起来，欢快笑声感染了四野花果。 “是孤拔叔叔啊，你怎么舍得来看我了？” “你是我最疼爱侄女，最善良侄女，不看你看谁啊？” 灵仙儿一下抓过孤拔手，把他抱在怀里，“快说说外面世界都有那些新鲜事情发生了？” “有到底是有，只怕你不愿听？” “怎么会，整天在这里种香瓜快把我闷死了。” “莽昆仑派——” “你要说我未婚夫莽昆仑派苏玉是不是，他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功夫又精进了，还是又立了什么奇功一件斩妖降魔，快说说他斩是什么妖降是什么魔？” 灵仙子说话声音又清又脆像竹筒倒豆子。 “这——”看着灵仙子仙子般灵动清澈期盼眼神孤拔真人到嘴边话忽然咽下去了，“苏玉斩妖叫鸡血妖降魔叫黑心魔。” 说完，孤拔真人拔地而起，身子乘上一片云向着令谷外飞去了。 三日后。 大昆仑山上突然现身三位手执仙鹤节杖人欲求见莽昆仑山掌门无涯上人。 莽荡奔流大殿矗立在莽荡河谷尽头，前依莽荡河后面不远就是叠云峰狼牙涧，这里常见四季如春，灵脉之佳在大昆仑山紧次于菩提精舍和馨予精舍，是莽昆仑派专门接待使者贵宾地方。 “有请三位来使！” 无涯上人忽然道。 “有请天下第一峰神女峰终南山派蜀山剑仙派使者觐见——” 知客僧万里传音使上万里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三道烟尘，一红一白一青若三匹奔马驰入殿内。 三人来到殿内环视周围却不发一言。 “不知三位贵客来此有何教益？” 怡馨仙子最先忍耐不住道。 “我想见见与我们蜀山剑仙派掌门之女灵仙儿缔结婚约，我们蜀山剑仙派娇客苏玉。” 蜀山剑仙派使者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这？” “他是不是被你们害死了？” 天下第一峰神女峰使者也大声质问道。 “我想这是我们莽昆仑派家事,与外人无干。” “无涯掌门此言差矣，想我们终南山派把天下第一仙子婵妩媚许配给令爱徒，是给了你们多大脸面，而你们却杀死了他，让我们三派订婚姑娘守望门寡，以后还能嫁于何人？” 终南山派使者义正辞严道。 “爱徒并没有死——” “什么——苏玉没有死——”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起了一声不小波澜。 “既然没死可否请出来一见。” “可以——王夫臣请苏师弟出来。” “是。” 不一会儿，苏玉就由王夫臣驾着走了出来，只是面色蜡黄，形容枯稿，形同死人。 “这就是劣徒苏玉，只因生了重病才会变成这样。” “生了何病？” “我也不知。” 无涯上人一摊手作了个无奈手势。 怡馨仙子惊喜交加，“既然爱徒尚在，只是染病在身，我们婚约还是要守，我们与贵三派还是同修盟好——” “不，我们要悔婚。” 天下第一峰神女峰使者道。 “对，我们要悔婚。” 其余两派也异口同声地道。 “这却不知为何？” “我们天下第一峰神女峰圣女嫣婵娟花容月貌仙子一般人物怎么可以许配给一个病夫。” “我终南山派婵妩媚是人间尤物要嫁也要嫁人中之龙。” “我蜀山剑仙派掌门千金灵仙儿灵珑剔透冰雪聪明岂是一个将死之人配得上。” “你们说得也都在理上，既如此，姻缘一事讲究缘份，更讲求缘法与门当户对，相貌一项也占很大一部分，既如此婚姻之事作罢。去取婚书来。” 三个粉红婚书取来了，三颗水晶石却不翼而飞。 “水晶石呢？” “我也不知，想是劣徒玩耍弄丢了。” “那上面绑有我峰圣女嫣婵娟一丝青丝怎么可轻失？” “你待怎样？” 无涯上人忽然大喝一声，平空里显出一条龙，龙生九子，九子吐风土火露木花霞刀剑，布下九龙捧圣大阵，瞬间大殿内水汪汪，火连天，草碧绿，刀光剑影封住所有出口。 终南山派使者一扯天下第一峰神女峰使者衣角开口道，“既是丢了，此事作罢，以后我们四派还要多亲多近。” 无涯上人手一挥，满殿杀气敛去，三位使者恭手一拜，依序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