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人鱼港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茅草棚其实不小，如果愿意挤一挤，塞进十个人不成问题。 在东大陆的初夏季节，偶尔一阵小雨带来的清凉根本驱不散空气里的闷热。 夏川抽掉火堆里的柴禾，盘腿坐在铺着木板和干茅草的“床板”上，开始打坐运气。 猫头鹰蜷起独腿，卧在一边。 小矮马拴在棚子角落，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商队和佣兵团非常小心，根本不敢靠近。 看起来，这是个平静的夜。 虽然外面有微微的夜风，天空乌云密布。 …… “轰隆隆……” 半夜的时候，夏川被一阵惊雷吵醒，干脆起来，点燃了火堆，火势微弱，棚外灌进来的风吹得火苗摇摇欲坠。 商队那边传来小矮马不安的叫声，带着夏川的小马也跟着叫了一声，惊醒了猫头鹰。 雷声又响了几遍，伴随着闪电，照亮了这片旷野。 夏川看了一眼，佣兵团正在忙前忙后的准备着防水篷布。 风，变大了。 一阵暴雨即将到来。 …… “咔嚓！” 闪电照亮了这片近郊的农田。 马厩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但没有伤到地面，房前的菜地和树丛仿佛被狂躁的巨兽守将并用的刨了一遍，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深沟，草皮和树丛早就支离破碎。 佣兵团和城防军都远远地躲在马厩后面的破木屋里。 小丑和小混混已经吓尿了。 所有人都呆滞的看着空中的三个身影。 随后，一阵风吹来，一个人影飘飘摇摇地朝着西边飞走了。 另一个手提巨剑的身影坠落下来，被第三个人影接住。 “他，他赢了？”女剑士西里尔无意识的说。 少年齐格林把脱力昏迷的剑圣轻轻放下，招了一下手，两个士兵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扶住老剑圣。 接着，另外两个士兵走了过去，准备抬剑圣的巨剑，结果，根本抬不动那柄半扇门大小的巨剑，于是，又有两个士兵加入了抬剑的行列，还时奈何不了巨剑，最后，六个士兵才勉强的把那柄大东西抬了起来。 少年剑士走到西里尔面前，西里尔已经提不起一丝反抗的意志了。 三个圣域之间的战斗，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 就在刚才，整整两个小时，三名圣域就在这群普通人和低级武者面前斗了个昏天黑地。那种超越了人类极限的武技和威能，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 每一次枪剑撞击和斗气爆发，都像是凭空刮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飓风，都像是暴风雨之中炸雷，那种风雨飘摇，大地震颤的感觉，几乎和世界末日的最终审判一样。 虽然这一场战斗的动静很大，但三位圣域似乎都和小心的收敛了战斗的余波，所以地上没有人受伤。 结果，更是出人意料。 巴伦枪圣已经逃走了。 剑圣伊西列斯力竭昏迷，而眼前这个据说是“预言之子”的神秘少年，仅仅只是被两名圣域斩断了一截袖子。 少年面带微笑，在突如其来的闪电之中，显得无比的神秘、可怖。 “出了一点点小插曲，耽搁了一点时间，”少年笑了，“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他。 “咣当！” 女剑士的巨剑比老剑圣的剑小一半，倒在地上，激起一声闷响。 接着，女剑士单膝跪了下去，她身上的铁皮轻甲发出干净利落的脆响。 她低下头，颤抖着说：“请您……” 少年上前一步，把手放在她的头顶。 “别着急，”少年说，“今天你们都很累了，先回城里去吧，放心，城里很安全。” 然后，少年看着佣兵团的成员们，说：“我现在要去接收棕叶城，你们，可以暂时帮我管理好边境城，不用担心，最多两天，我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我会把那个罗琳小姑娘也带回来的，我有更好的魔法师来教导她。” 说完，他又飞了起来。 飞出去几十米，他又折返回来，说：“差点忘了。” 他指着昏迷的老剑圣说：“等这老头子醒了，记得提醒他遵守诺言，还有，那个卡洛斯，直接杀了就行，他们家族的财产，全部归城主府，对了，是新的城主府。” 士兵们猛地停止了身体，齐声喊道：“遵命！” 然后，他才再一次飞了起来，又想了一下，说：“快下雨了，赶紧找个地方躲一下，这场雨不会太久。” 说完，他才放心的飞走了。 …… 雨滴稀稀落落的洒下来，落在棚顶的茅草里，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没多久，雨声加急，“噗噗噗噗”的砸在棚顶。 从敞开的门口灌进来的风也猛然变大，吹熄了火堆里的火，吹亮了下面的火炭。 矮马在角落里不安的打着响鼻。 外面，风雨声中夹杂着商队的吵闹声不断传来。 夏川拿起一根树枝，拨了一下火堆。 然后，他拿出了斗笠和蓑衣，穿戴上去。 猫头鹰也缩进了所以下面。 没多久，风声更大，雨声更紧，终于有雨水渗透了棚顶的茅草，进了棚子。 斗笠和蓑衣很好的阻挡了雨水的侵袭，但矮马和火堆却躲不过。 矮马刚刚淋到雨水，不安的走了几步，然后就慢慢的适应了。 雨水滴进火堆，发出“呲！呲！”的响声，变成一阵烟尘腾飞起来，随着雨水越漏越多，红红的炭火也终于被浇灭了。 暴雨，倾盆而下。 …… 有士兵举起了火把。 女剑士西里尔缓缓站起来，看了一眼同伴们。 同伴们和她对视一眼，都点了一下头。 “我们走吧，带上家人。”她低声说。 士兵们慢慢散开，佣兵团员们把倒塌的马厩清理开，把里面惊魂未定的家属们带了出来。 随后，上百人的队伍在数百名士兵的护送下，朝着附近的一个农场走去。 队伍最后，是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小丑三人。 “咔嚓嚓！” 天上，闪电和雷鸣也越来越急了。 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刮了起来，刮动了满地的碎木片和杂草、枝叶、枯草。 暴风雨即将来临。 …… 队伍走到农场空阔的仓库里时，暴雨正好落下来。 暴雨没下多久，果然就停了，士兵们的头领走到女剑士面前，恭敬地询问：“大人，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西里尔环顾四周，吸了一口气，说：“可以，出发吧。” 进城的路是石板路，不难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趁着夜色进了城。 迎接他们的，是一座寂静而干净的城市。 大街上几乎没有人，但满街的乱相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队伍被带到了原先的城主府，团员们被安排到客房里，西里尔被带到了府邸的正厅。 正厅里，一个蒙面武者正站在原先的城主位子旁边。 西里尔有些迟疑地走了过去。 “欢迎，西里尔大人。”蒙面武者淡淡的说。 “你是谁？是和……”女剑士问。 “我是主人的手下，也是将来辅助大人您管理边境城和附近城市的助手。”蒙面武者说。 “我还没有答应。”女剑士说。 “你拒绝不了的。”蒙面剑士说。 女剑士沉默了一下，问：“既然已经有你，为什么，那位……大人，还要我来这里？” “我只是负责管理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这座城市，还要靠你来管理。”蒙面武者说，“对了，边境城从明天开始，就会改名叫戴热尔城，归巨岩城邦管辖。” “你叫什么名字？”女剑士盯着蒙面武者，却只能看见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你可以叫我十号。”蒙面武者说。 “十号。”女剑士念了一遍这个明显不是名字的名字。 “是的，”蒙面武者伸出手，指向城主座位，“看来您已经接受了这个地位，那么，请坐吧。” “我不要这把椅子，换掉它。”女剑士说。 “好的。”十号弹了一个响指，马上有士兵进来，把那架包裹着名贵兽皮的大椅抬了出去，换进来一把小一些，但雕着精美花纹，铺着柔软点羽毛垫子的石椅。 “我不喜欢它。”女剑士说。 “你喜欢什么样的？”十号问。 “木椅，或者藤椅，”女剑士说，“要小一点的。” 没一会儿，藤椅已经摆好了。 女剑士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吊灯，走上前，坐了下去。 十号抱着手臂立在一旁。 “把多兰、格里森、乔安娜、瓦多、卡蒙、康斯威尔、马连娜、杜拉奇叫过来，”女剑士说，“然后，把卡洛斯带过来。” “好的。”十号说。 …… 天亮之后，雨才慢慢的停了。 地上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雨水，火堆已经成了一个水坑。 夏川在床板上吃完了早餐，踩进水里，解下矮马，牵到棚外，骑了上去。 矮马硕大的蹄子在湿滑的泥地上也依然保持着平稳，夏川惬意地任由矮马在路边吃饱了青草，才慢慢的打着马，朝西边赶去。 身后，商队也收拾好了，慢慢的跟在后边。 拿出戒指里的地图摊开，卷轴纸面上的图案慢慢浮动起来，形成了周围的地形。 夏川看得出来，往前再走半天，自己才算完全走出人鱼港的管辖范围。 但实际上，人鱼港的执政者们对这段路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管理手段，与此同时，北方的多瓦伦帝国也很少管这里的事物。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愿意走这条路的，除了那些行商队伍和赶近路的冒险者，几乎没有人。 就连十分适应这种地形的小矮马，也在走出一段路之后，因为梯子上沾了太多的稀泥，不得不降低了速度。 后边的商队更是对这种泥泞滑溜的道路苦不堪言。 地图上，代表着商队的小人正一步一步在泥地里寸步难行，他们的马车轮子艰难地往前挪动着。 “要是有一条石板路就好了。”夏川嘀咕。 …… 鹿泉关堡垒，接近顶端会议室的一间石室里，安琪拉打开了窗户，正好看的见下方的北部交易区。 那里，密密麻麻的房屋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热闹。 安琪拉看了眼桌上的水晶球，低头继续写她的魔法笔记。 水晶球里，封印着一朵半透明的雪花。 “安琪拉，我和哈瑞要去下面市场采购一些贝壳粉，你去不去？”赫尔敏突然探进头来问。 “啊，赫尔敏学姐，”安琪拉似乎吓了一跳，“我，我不去了，笔记还没有抄完。” “真是遗憾，”赫尔敏撇了一下嘴，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你带回来的吗？” “呃，麻烦你帮我带几根羽毛笔。”安琪拉犹豫了一下，说。 “好的，没问题。”赫尔敏说，“对了，安琪拉，你这里根本照不到阳光，这样不好，你跟席德导师提一下，换一间靠南的会更好一些。” “嗯，跟导师说……”安琪拉有些迟疑，说，“谢谢学姐您的关心，我会的。” “好了，我走了，哈瑞等着我呢。”赫尔敏说，“导师好像在上面会议室里，等他下来的时候你留意一下，其实他没这么冷酷的，好了，我走啦！” “再见……”安琪拉挥了一下手，赫尔敏已经关上门下楼了。 …… 楼上，会议室。 塔梅斯魔导师站在窗口，背着双手，看着南方的无尽森林。 “今年好像安静了许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老魔法师说。 “应该不会有事。”席德法师说。 “席德，首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老魔法师问。 “没有什么事情，”席德法师说，“倒是西边，出了点小事情。” “是什么？”老魔法师问。 “巨岩城的伊西列斯十三世，收的那个学生，似乎是平原行省花园城的人，据说，就是传说中的预言之子。”席德法师漫不经心的说。 “哦？那个关于格斗家崛起的预言？”老魔法师有点意外的说。 “是的，”席德法师点头，“说来好笑，那个预言之子，是个剑士。” “一个剑士，去振兴格斗家这个职业？呵呵……”老魔法师笑了起来。 “的确有些好笑，”席德法师说，“不过，那个小子确实有些神奇的地方，据说，上次那个遭到魔界禁咒魔法袭击的小城，这小子和精灵族的皇女在那里被传送到了魔界，最后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有这样的事？”席德法师眉头一皱，“那个小城叫什么，对了,叫，切尔诺贝利，是吧？斯瓦特王国代表是谁？” “是，梅林十世魔导师。”席德法师说。 “是他……”老魔法师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难怪没什么消息送到我这里，原来是那个家伙。” “好吧，其实这些事情对我们并不重要。”席德法师说。 “哼，让他先得意一段时间，”老魔法师哼了一声，说，“现在找得怎么样了？” “您要知道，我只是个高级魔法师，对空间魔法的领悟能力实在有限。”席德法师说，“也许，等我晋级魔导士就会很快找到的。” “我给你的笔记已经很详尽了，如果这样你还领悟不了，我只能说，梅德乌斯当初选择你做继承者真是失误……”老魔法师转过身来，有些不满的看着席德法师。 “他看上的是我的元素天赋，不是空间魔法，”席德法师讪笑一下，说，“毕竟，在无尽的异位面寻找一个大魔导师藏宝的异位面，实在是太难了，这就像是在大海中寻找一枚金币。” “哼哼哼……”塔梅斯盯着席德，冷笑起来。 席德法师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但不做反驳。 “少耍一些小聪明，”老魔法师说，“我背后还有七个人，你瞒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知道的。”席德法师面色沉了下来，谨慎的说。 …… 安琪拉终于抄完了魔法笔记，收起有些残破的羽毛笔。 看着下边的街市，又看了看西边的阿尔卑斯河，她松了一口气，低声自语：“表哥，安琪拉快要晋级低级魔法师了呢……不知道你在西大陆那边，怎么样了？” …… 边境之城戴热尔。 女剑士在经过大半夜的酷刑审讯之后，把出卖了佣兵团的叛徒卡洛斯当着几名得力手下的面折磨的奄奄一息之后，挥退了所有的人，在大厅里独自静坐了着度过了后半夜。 有仆从打开了正厅，又打开了大厅侧面的窗户。 清晨的眼光照进来，照在半夜里曾经鲜血淋漓，随后被清洗得光洁亮丽的地板上。 “十号。”女剑士低声说。 “大人。”蒙面武者十号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走到了女剑士身侧。 “把城主府里的所有仆人都换掉。”女剑士说。 “好的。”十号微微鞠躬，说，“很快为您处理，接下来，您需要接待城里主管各方面食事物的官员。” “在这里吗？”女剑士问。 “二楼的议事厅。”十号说。 “知道了。”女剑士站了起来，朝着楼梯走去。 走到楼梯口，她又回头，走向门口，把最晚留在那里的巨剑背了起来。 十号看着她。 她解释似的说：“我接受管理这座城市的职务，但我同时也是一个武者。” 十号不说话。 女剑士迈着着沉稳的步子，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