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7章
梅可从甲板的角落里探出头去。飞艇降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初的整备过后,船顶上只剩下了沙蝎的寥寥数人在巡行和洒扫,显得格外冷清。梅拉露见四下无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在背包里一阵摸索,捻出一片蔫得不像样子的红色草叶,放在鼻尖尽情地嗅着。木天蓼是艾露在补给站受袭的时候从猫猫的手上抢回来的,如今那个凶巴巴的女艾露终于不在了,自己馋了数日,总算等到了享受的机会。 “哈!这下抓到你了!”没等艾露张口将草叶放进嘴里,身后骤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梅可脸上享受的表情登时化成了慌乱,他的手上一哆嗦,木天蓼叶被“喀嚓”几声捏碎,粉末随着船顶的微风飘到船舷之外。小艾露再张开rou掌,掌心处只剩下了一截可怜巴巴的干硬叶杆。 “是你……”看清来人的模样,梅可的嘴角耷拉下去,“吓了我一跳,你是怎么上来的?” 小晴儿蹲下身来,志得意满地打量着被抓了正着的梅可。她嬉笑着戳了戳小艾露的脸蛋:“怎么样,没想到吧?告诉你,我若是想潜行的话,脚步声弱得连艾露都别想察觉到。” 梅可向船舷侧退了一步,持着草杆的rou掌背到身后去,把头深深地低着,暗自腹诽道:“我不过是一时大意罢了。”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是说真的!”女笛手嘴巴一噘,有些赌气地炫耀道,“还没进训练营之前,我就尾随过一个高阶猎人。那是一个当年在金羽城又厉害又有名气的家伙,我从工会大厅一直追到家门口,都没有被他发现。” “喂,那已经算是sao扰了吧?”梅拉露心中无奈道,却恭恭敬敬地做了个大揖,悄悄抬起头来,双眼闪着晶光:“我就说嘛,晴儿姑娘最厉害了!”他话锋一转,“不过拜托了,这里的事情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尤其是主人——” 梅可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团长和她身边的那只艾露,那头母猫总是看我不顺眼,被她知道的话,我就别想在这艘飞艇上待下去了。” “诶?我没有说过要告诉别人啊?”左晴一歪头,“况且你的轮班才刚刚过去,只要不是醉得太厉害的话,前辈们是不会过分苛责的吧?” 听到小姑娘的回答,梅拉露战栗着的毛发缓缓贴回身体上。他恋恋不舍地舔净rou掌上沾着的最后的草渣,重重地呼吸了几声。木天蓼的苦涩味道将数日以来的疲惫尽数驱走,艾露的眼里顿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含糊不清地说道:“话说,你怎么也到甲板上来了?团长不是说,让你暂时在舱室里待命吗?” “船舱里没有事情可做,望台的班已经排满了,沙蝎的前辈们又不让我在其它地方帮忙,想来想去,也只能来甲板上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女猎人无意识地揉弄着梅拉露的头,梅可露在头盔外的耳朵在女孩的手指下变换着各种形状。 小猎团的飞空艇停留在一片地势平坦的遗迹废墟之中,船体周遭有高大的建筑砖墙遮挡,位置还算隐蔽。动力炉没有彻底熄火,主螺旋桨还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悠悠地转着,方便飞艇的临时反应。探索队伍约定在天黑前返回战舰,如今同伴们已经外出了两三个小时,就算没有任何发现,也还要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才能赶回来。 这么长的时间里,小姑娘都要在飞艇上无所事事,猎团的前辈们或许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但初入猎场的笛手心中却已然杂草丛生。 女孩就近坐到一个板条箱上,双腿悬在空中百无聊赖地踢踏着:“我就是想不通。好不容易来到了小猎团,见到了只比我年长一届,却已经有了那么多传奇经历的前辈。有时候却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属于这里一样。” “啊……”小左晴的双脚一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方才尽是自己的心中所想,却不意间说了出来。女孩看了看身边学着自己坐姿的梅拉露,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对小猎团有什么不满啦,这里的大家都很强,也都很关心我。只不过每当有委托或危险的时候,我总是没法参与到第一线的战斗中去。” “你大概不知道,火山上那只麒麟甚至都没有攻击到我,回到边境镇之后,团长就让救援艾露把我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个遍,好像我就快不行了似的。”女猎人回想起边境镇的一幕,登时现出满脸的尴尬,而后又失落地叹了一声,“狩猎笛的存在的意义就是支援整个队伍,一直躲在后方的话,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一直做小猎团的拖油瓶吗?梅可,你告诉我,前辈们是不是觉得我太弱了,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啊……诶?”骤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艾露的双眼才变得清明了些。木天蓼的药效还未过去,梅拉露的身体正醉意朦胧地摇晃着,他晃了晃脑袋,尽量捋直舌头道:“我来到小猎团比你还晚得多,团长他们怎样安排,哪里有我评价的份?” “不过——”见到女孩的脸色沉下去,梅可又赶忙补充道,“我倒是很羡慕你呐。” “为什么?” 梅拉露将醉意赶出身体,从箱子上跳下来,面朝小笛手站定:“和现在的主人签约之前,我一直在金羽城附近做短途的委托。那帮自由猎人渣滓,只有在队伍缺少人手,而又不想多一个人均分报酬的时候,才会想起雇用我们。” “我们名为随行艾露,猎场上的工作强度却比同级别的猎人还要强得多。如果是采集之类的委托,大多数时候干活的只有我们,猎人只等者清点和签字就行了。一旦遇到危险,艾露就会被命令第一时间顶上,抗议的话,就会被反诘‘艾露一族都是打不死的家伙,替我们挡住几轮攻击又怎么样’。” “怎么会?”小左晴将衣角攥紧,“人类和艾露随从……不应该是猎场上的伙伴吗?” “他们把持着我们的酬金,还有撰写委托报告的权力,这份契约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木天蓼的药效来得快去得也快,梅可耸耸肩,无力地说道,“更何况总有一些猎人,他们从来不会把我们当做同伴,这才是他们总把艾露送去做危险的工作的主要原因。” “晴儿姑娘,小猎团的大家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弱小,恰恰是在把你当成真正的同伴对待。”艾露郑重地说道,“如果哪个猎团真的如你所愿,将最劳累、最危险的工作一股脑地交给你。相信我,你会和从前的我一样憎恨他们的。” 女笛手的眉心缓缓散开,轻轻点头道:“是这样吗?可我还是想要帮上些忙。” “身在这样一个猎团里,你总会有证明自己的机会的,这也是我一定要来到小猎团的原因。”小梅可一笑,双眼惬意地眯起来,“现在的猎场上这么平静,你就算想要战斗也没有契机,不如来做点别的事情……你知道我是梅拉露一族吧,知道我们一族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什么?”小左晴歪着头,不明所以地说道,“我只是知道,梅拉露一族的名声……似乎都不太好。” “那是因为人类和其它的艾露族都害怕我们——”黑色艾露嘿嘿一笑,一只rou掌在女孩眼前一晃,银亮的爪锋根根弹起。兽人的rou掌在左晴的眼前晃成一道残影,再停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深棕色的小巧布囊。小艾露将布囊放在手上掂量着,神秘莫测地说道:“只要我们想要的话,能把任何事物变成猫神像下的祭品。” “那是我的药囊?”小左晴使劲眨了眨眼睛,反手向腰间一摸,后腰处果真少了一件事物。猎人的道具囊都是锁死在猎装上的,女孩从方才起眼睛就一直停留在艾露的身上,却对他出手的时机毫无知觉,“你是什么时候……” “这只是梅拉露一族的基本手段,更有意思的地方是,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梅可得意洋洋地打开药囊,rou掌在其中一阵摸索,却抓出一颗金晃晃的闪光弹来。 女猎人后知后觉地向自己的投掷道具囊中摸去,却低呼一声,掏出了数瓶回复剂和解毒剂。小晴儿张大着嘴巴接回梅可递过来的布囊,双手使劲地拍着:“哇!好厉害!”
“我还能做些更厉害的!”看着小姑娘崇拜的眼神,梅拉露也有些飘飘然了,兽人的尾巴不住地摇晃着,向自己的背囊中一抽,取出一卷薄薄的小册子来。本子被一卷米黄色的软质兽皮包裹着,似乎是主人分外爱惜之物。 “那是我的笛谱!快还给我!”小左晴一声惊叫,“噌”地站起来,伸手就要上前夺去。艾露的身形敏捷,侧步一让,就躲开了女孩的抓取。小笛手刚要开口斥叫,却感觉到身前一暖,笔记本不知何时已经被塞回了自己的怀中。 “下次可要记得藏到个更隐秘的地方去啊——”梅可并拢两指,俏皮地做了个帕鲁怕雷的手势。兽人只觉得身体一轻,却是被小晴儿抓住猎装的背脊倒提了起来。梅拉露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女孩一手拎住一边的胳膊,处刑般悬在空中。 “说!你刚刚有没有偷看过里面的内容?”女笛手又羞又怒地问道。 ………… “让梅可在船上随意出入,真的没问题吗?”甲板的另一侧,聂小洋斜靠道飞艇的栏杆上,朝打闹中的晴儿和梅拉露努了努嘴,对身旁的封漫云说。 “那孩子身上的毛病多了些,但是本性不坏。”白衣猎人望着遗迹的远处,翡翠之塔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近过,缠满藤蔓的古朴高塔似乎就在年轻人触手可及的地方。数日间的相处,小梅可也终于向主人透露了自己的真实年龄。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算,兽人比封漫云还要小上一些,和晴儿算是年龄相仿,然而艾露一族的成长速度和学习能力都不能与人类相提并论,“有机会和大家相处的话,我也愿意见到他能尽快舍掉从前的劣性。” “那个家伙有你一个人担心就足够了。”高个猎人把头倒仰向船外,眼中映出一个颠倒的遗迹猎场,“倒是你,总觉得从这次委托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没什么精神似的。” “我……有吗?”封漫云收回了远望的目光,看向双刀手的脸,似乎想要从同伴的面上得到答案。 “当然了,飞艇降落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和大熊争取外出探索的机会的。”小洋撇撇嘴道,“真是看不惯那家伙志得意满的样子。” 白衣猎人无所谓地说道:“这是团长的命令,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探索而已,没有什么好争取的。” “这可不像是两年间拿过五十连斩的家伙能说出来的话。”双刀手一掌重重地拍在同伴的肩膀上。 “有机会和大家相处的话,我也愿意见到他能尽快舍掉从前的劣性。” “那个家伙有你一个人担心就足够了。”高个猎人把头倒仰向船外,眼中映出一个颠倒的遗迹猎场,“倒是你,总觉得从这次委托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没什么精神似的。” “我……有吗?”封漫云收回了远望的目光,看向双刀手的脸,似乎想要从同伴的面上得到答案。 “当然了,飞艇降落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和大熊争取外出探索的机会的。”小洋撇撇嘴道,“真是看不惯那家伙志得意满的样子。” 白衣猎人无所谓地说道:“这是团长的命令,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探索而已,没有什么好争取的。” “这可不像是两年间拿过五十连斩的家伙能说出来的话。”双刀手一掌重重地拍在同伴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