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初来乍到
戌时,皇上身边内监鄂罗哩来传旨,皇上今晚会过来,皇后喜之,要知道今日已将新晋宫嫔的赍牌子放入敬事匣内,而皇上并未召幸那些比自己年轻貌美之人,怎能不喜? 此时,皇后眉眼笑展,端坐在双鸾龙凤铜镜前,仔仔细细的梳妆着,生怕有遗漏,她深知自己并不貌美,也不再年轻,所以在头饰和服饰上很是考究,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现时,皇后身上穿着明橘色流彩云霏妆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凤宫装,衣袖上的米白微棕色的花饰,枝叶纹路清晰可辨,应是上佳的金丝绸线挑了木棉线织的,脖颈围有一条锦茜露的龙华,是用浅绿丝线和月白色丝线挑制的,繁琐精致,可谓匠心独运。发鬓戴有凤冠,和以往的凤冠有所不同,现下这个珠玉精气晶莹,金凤如栩飞天,尽显尊贵。 看着铜镜中身着华贵的宫服和凤冠的自己,皇后微微一笑,登时心中又不禁翻起了些许苦味。她骨子里还是撇不开自己的身世,皇后名为喜塔拉·和又峦,祖上阿塔在后金时期仅为正白旗包衣,虽说阿玛和尔敬额是名总管内务府大臣,其头衔也多为虚名。 当年仅十五岁的她与同岁的颙琰成婚,登时册封为嫡妃。这场婚姻是经由选秀女途径为颙琰所指的婚姻,因众大臣会从嫡妃的家世等推断究竟何人是太子。假若当时颙琰嫡妃是一个出身后族或其他满洲大家,那么其太子身份会昭然若揭。所以,当时的皇上,即现在的太上皇特意给颙琰指配了出身内务府包衣家庭的自己为嫡妃,以此来蒙蔽众大臣,才有了今日贵为皇后的她。 “皇上驾到!”皇上内监鄂罗哩在殿外提声宣之。 此时还在铜镜前缅怀过去的皇后,被一声高喊拉回了现实。闻之便连忙起身去殿外接驾,刚刚还心事重重的皇后,现时心绪稍有平复。只听殿外传来了一阵密密的脚步声,皇后知道皇上即刻回殿了,脸上满是欣喜。 “皇上。”皇后福着身子。 “皇后。”皇上手扶皇后起身,俩人便一起走进了西梢间。 子时,延禧宫上空火红一片,熊熊火焰吞噬着楼阁殿宇,烧的整个厢房哔啵作响,赤红的火焰从殿内倒卷而上,滚滚浓烟夹杂着呛鼻的气味冲向了月色皎洁的夜空,缓缓扩散开来,俨然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灰褐色幕布,恐怖异常。 蓼风轩院落内人声鼎沸,宫女内监们手忙脚乱的扑着大火,清椀与汐柠声嘶力竭的站在殿外喊着:小主--,小主--,殿内是一片静谧,毫无声息。 蓼风轩执掌内监周福安匆匆赶至毓庆宫,请求面见皇上被拒。 “江公公,此事非同小可,还望公公通传。”周福安不死心继续游说着。 “怎么了?”皇上内监鄂罗哩闻声赶来,“打扰了圣上,你们有几颗脑袋顶?”手甩拂子,挥向了俩人。 “鄂公公,蓼风轩走水了,嫣小主恐怕是......还望公公通传圣上,贻误了时机,我们都担待不起啊!”周福安见是鄂罗哩,赶忙禀告。 “......”鄂罗哩脸色剧变,此事十万火急,看来必是要打扰皇上清梦不可,想罢连忙向毓庆宫寝宫走去。 “启禀皇上,蓼风轩走水,还望皇上明示。”鄂罗哩见没有动静,继续道:“启禀皇上,蓼风轩走水,还望皇上明示。” “呃。”殿内发出一声响。 鄂罗哩眼见殿内烛灯亮起,不一会儿,皇上皇后便一前一后从寝宫中走了出来,一行人赶忙去往延禧宫·蓼风轩。 各宫嫔妃闻之,也都纷纷赶往。 与蓼风轩慌乱形成强烈对比的莫过于旖淇馆,静谧中竟有一丝凉意,此时蓼风轩执掌宫女姜云奚跪于箬筠身前,欲将延禧宫有关事宜娓娓道来。 “小主有所不知,这延禧宫在东六宫中,是一座比较冷僻的宫院,近百年间,这里频频发生(1)祝融之灾,令人惊异。宫中人只得借用阴阳风鉴之说来诠释,其实不然,这里众多新晋宫嫔住入不久便都殒没,不是天灾,是人祸啊。” 姜云奚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此次小主住入蓼风轩是受了贵妃娘娘提点的,因小主风头过甚,恐会后来居上,所有从小主一进宫便开始算计上了。即使发生祝融之灾也会借用阴阳风鉴之说来诠释,而并不会牵至他人过失。即使是见有端倪也无从查起。” “为何?” “只因延禧宫是苍震门内西行南向的第一座宫院,苍震门是宫中太监和匠役勤杂人员出入内廷的唯一门户,所以关防难以严密。” “那皇上额娘为何会居住于此?” “这正是奴婢接下来要说的,因延禧宫频频出事,当令皇太妃还是令妃时便搬进了延禧宫,以此来破阴阳风鉴之说,说来也巧,至此后便再无祝融之灾发生。”云奚继续言道:“为了以防万一,太上皇特意下令于苍震门内两边增建板房和屏门影壁,以祛邪风来护令皇太妃周全。” 箬筠听完云奚的回话,对令皇太妃敬佩不已,不禁想起《诗经·大雅》中的佳句:“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想来是令皇太妃人品贵重才会得此“令”封号。
继而环视旖淇馆殿内,正北雕有梨花木的墙壁上方,挂有太上皇御题的“慎赞徽音”匾额,西壁张挂“曹后重农图”,东壁张挂太上皇御撰的、大臣梁诗正敬书的“曹后重农赞”。 箬筠抬眸沉思,宫训图“曹后重农”,表现的是北宋仁宗曹皇后重视稼穑的德行。宋仁宗皇后曹氏是北宋大将曹彬的女儿,也是中国古代著名的贤后,她严于律己,处事理智、公正,关心民间疾苦。她在自己居住的宫殿前后,栽种五谷,亲自耕耘,而且养蚕织布,以示她对农业和农民的尊重。可见当今太上皇在赞誉令皇太妃可与曹皇后比肩呐!这是何等殊荣! “奴婢见过令皇太妃几面,可谓风华绝代。”云奚感慨道。 “......”箬筠默默看着跪于自己面前姜云奚,微微启唇,转言之:“云奚,你为何救我?不怕贵妃娘娘迁怒于你吗?” “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贵人你就不同了。且贵人已知奴婢不忠,却不曾怪罪于奴婢,可见贵人胸怀宽广,心有定数。必是旁人比不得的,倘若换作别的主子,奴婢怕是已死过千遍万遍了。” “那么现在呢?” 现时云奚双手伏地,头深深埋下。言道:“奴婢定是要忠心于贵人,以报贵人宽宏之恩。” 半响,箬筠才言道:“云奚,你且起身吧,你我主仆现已算是患难之交,我已然知足。今后在这深宫中,你我还要齐心协力,以谋出路。”箬筠意味深长的看向了云奚。 “是。”云奚缓缓起身。 “贵妃此用意皇后岂非不知?”箬筠继续询问道。 “皇后娘娘虽未中宫之主,风头却被贵妃娘娘压了过去,贵妃娘娘为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人,家世显赫,气质出众,深得皇上宠爱,皇后娘娘自然不敢挑刺。况且贵人是新晋宫嫔还未得宠,皇后自是不会为了贵人而去得罪于贵妃娘娘。”语毕,云奚伏在箬筠耳边低声言道:“贵妃当年初进王府没多久,诚妃娘娘长子便殒没了。此后诚妃娘娘郁郁寡欢,渐渐不得宠,而贵妃娘娘却是荣宠日益。” “贵妃娘娘果真是这般毒辣?”箬筠竟不信当今有如此妒恶之人。 “奴婢岂敢妄言。”云奚弓着身子俯首道。 注释(1)祝融之灾:中国古代对于水灾、火灾的说法是极为含蓄的,水灾称之为共工之祸,火灾称之为祝融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