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复入蓉城
宁静的山中小屋，在树林中若隐若现，屋旁有山涧流水，这本是极具诗意的所在。 但此时，因为这一座新坟的存在，这里却充满了一种萧索凄凉。 王青对着公孙三无的坟拜了三拜，叹道：“公孙前辈从‘三有’变成‘三无’，本来还剩有生命，如今却已被人夺得一无所有了。是我害了他，我本不该来的。” 他跪在坟前，声音十分低沉。风仍是吹得树梢沙沙作响。 史静芙走上去从背后抱着王青，将王青的头搂在自己的腹前，道：“但是你已知道了谁是凶手。你可以为他，为你的父母报仇。” 王青道：“我做的真的对吗？为了一己私仇，却害苦了别人。” 史静芙轻抚着王青的脸，抚着他雕像般的轮廓，拢了拢他被风吹乱的黑发，半晌后才道：“为自己的父母报仇，本是没有错的，怪只怪那凶手太残忍。” 她的眼中已含着薄怒，怒火似在眼中激起了丝丝涟漪。 王青叹了口气，缓缓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摆，缓缓道：“如今是该想想，如何才能对付碧落门了。” 史静芙闻言淡淡一笑，她的笑，是在激励王青？ 下得山后，王青与史静芙采买了些干粮，便驾着那辆马车，往大道而去。 “我们去哪儿？”史静芙问道。 王青也不知道，他要对付碧落门，但碧落门究竟在何处他当然不知道，他要慢慢查探，所以去哪里都是一样。 他突地想起胡隐踪，只觉若能得此人相助，倒如多了一臂。 是以王青答道：“成都。” 史静芙一歪脑袋，睁着大眼睛，问道：“为什么去成都？” 王青道：“可能是我喜欢成都吧。” 史静芙闻言吃吃笑道：“我看倒不是喜欢成都，而是因为一个姓陈的姑娘吧？” 王青一怔，问道：“何以忽然提起陈姑娘？” 史静芙道：“你这几天睡觉都会叫她的名字。” 王青老脸一红，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史静芙叹道：“这就是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了。” 王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此前的阴霾却被这一番调笑一扫而空，王青只觉得十分轻松。 马车向西北方行去。 官道平坦宽阔，过了几日便行出了广东境内。 王青驾着马车，哼着儿时母亲教的小曲，心情似乎和天气一样不错。 忽听后方一阵“得、得”声响，由远及近，只听这马蹄声王青便已知道定是骏马。 待得马蹄声到了旁边，王青不由转头去一睹神骏风采，英雄总是爱宝马的。 但这一望，王青却是一怔。 马上的男子也是向王青望了一眼，同样也是一怔。 只见这人一身素色麻衣，不是那“诚实君子”陈良君又是谁。 陈良君一抬手掌，令后面的随从停下，同时自己也勒住了马，王青当然也已停下了马车。 “怎么了？”史静芙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待看到陈良君后便又自回了车厢之中。 王青知她仍是不满陈良君掌毙了他的义兄，是以也不见怪，向陈良君拱手笑道：“陈前辈有礼了，真没想到在此处能遇到您。” 陈良君也是一拱手，笑道：“王少侠多礼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少侠这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啊？” 他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威仪，是以王青也不敢丝毫怠慢。 王青笑道：“去拜访了一位朋友，方自动身回成都。” 他不愿让陈良君得知实情，因为他知道陈良君若知道实情，依他的侠义性情，也许便会相助于自己，他实不愿让毫不相干的人卷入此事。 陈良君闻言一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也是前些日子去看望了一位朋友，这两天方动身回成都。”他顿了顿，问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结伴而回？” 王青想到车中的史静芙，当然不便答应，只得拱手道：“马车行路慢于陈前辈这匹宝马，晚辈不敢耽了陈前辈时辰，待得回了成都，晚辈必到诺言山庄拜访前辈。” 陈良君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先行一步，到成都后便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王青道：“前辈请。” “请了。”陈良君言罢一拍马臀，领着众人去了。 “要去拜访他你可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哦。”待马蹄声远去了，车厢中的史静芙才探出身子来说道。 王青点了点头，轻扬马鞭，也驾着马车向前去了。 史静芙又问道：“你是否觉得我不识好歹么？” 王青摇了摇头，见史静芙眼中已然湿润，带着些许委屈，不由叹了口气，道：“怎么会呢。他杀了你的义兄，你不欢喜他也是极其正常的事。” 史静芙嘴角已略略向下，带着哭腔道：“可是我哥哥是坏人，而他却是人人称赞的大侠客，我本不应该恨他的。” 王青看着史静芙的眼睛，淡淡地道：“可是感情却不会因为善与恶、正与邪而改变。” 史静芙道：“就像哥哥从来都将我当做自己亲meimei一般。” 一个人就算再好，也总会有人恨他。就像一个人就算再坏，也会有人爱他一般。 这世上的情感又如何能被一个人的善恶和身份来左右呢。 你尽可能可以去爱一个人或者恨一个人，这是上天赋予的自由，谁能凭什么左右呢。 想通此节，王青二人便将不快暂且抛到了云霄，一边向成都行去，一边领略河山之秀美，将复仇之事暂且放在了一旁。倒也平静美好。 又行了数日，终于是在这一日到了成都城外。 仍是王青初来成都时的官道，仍是有落叶在空中旋转飞舞，但此时已没有那时那么多人，落叶大多已是落在了道路之上，走上去发出沙沙声响。 景致已与当时不同。 王青此时的心情也与当时不同了，这不禁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又回到这里了。 而此次，却不似前次那般闲适。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王青想起这句诗，想到碧落门之虚无缥缈，不由叹了口气。 牵着马缰，踩着沙沙的树叶，王青与史静芙缓缓向城中行去。 方行至城门下，前方直直走来一灰衣男子，在王青身前一拱手，道：“阁下可是王青王少侠？” 王青也是一拱手，答道：“在下正是王青，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那男子道：“不敢，小人陈三奉庄主之命，在此恭候王少侠已有多时了。” 史静芙娥眉微蹙，看了眼王青。 王青也皱了皱眉，问道：“不知陈兄所说的是哪位庄主？” 那男子道：“诺言山庄陈庄主。” 王青“哦”了一声，复又问道：“陈庄主可有什么事体吩咐在下？” 灰衣男子摇头道：“非也。庄主于傍晚在庄中设宴，命小人在此恭候少侠，邀少侠傍晚至山庄一聚。” 王青记起在路途之上遇到陈良君时，曾说到成都后再去拜访于他，却未想到这陈先生这般好客。他笑了笑，对灰衣男子道：“有劳陈兄回转告知陈前辈，在下定准时赴约。” 灰衣男子一揖，道：“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后会有期。”王青拱手笑道。 “这陈前辈倒真是好客。”王青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对史静芙说话。 史静芙对王青一笑，大大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道：“你知道的，我可不会陪你去的。” 王青当然知道，也对史静芙报以微笑。 他的笑的表示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