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约十年之期、待神丹换鼎。
游玩福泉山,竟意外得到张三疯仙人的仙家神意,说明确实是有仙存在的。谢仁希望在世间与张仙见上一面,解答他心中的疑惑谜团,就算不能解开那些谜团,想必神通广大的仙人应能指点个方向,于是便下榻在了“平越大酒店”,与青青逛遍了平越所有名胜古迹。 怎奈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能得仙家神意已是莫大福缘,与仙人见面,真真是属于妄想了。想当年钟离权、吕洞宾与太上先后九次点化张仙,他以出神入化的神通修为,都没能看破对方的根脚行藏,还是后来成就真仙方了解到这些隐情,何况谢仁只有区区易经洗髓的修为呢? 两人倒是在重安江一条支流的上游,发现了蛟龙遗骸。 当年这条河中生活着一雄一雌两条蛟龙,自诩水神,要求百姓每隔半年供奉一次。若是贡品不符合要求,就发动洪水淹没下游村庄,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张仙听说此事,驾云到重安江与两条蛟龙理论,怎奈这两条蛟龙不服教化、不听劝导。不得已之下,张仙祭出真武剑斩了雄蛟,只因雌蛟已有身孕,便放了她一码。张仙为防雌蛟再度作乱,将真武剑悬在一座桥下,采雌蛟气息留于剑上设下禁制,明言若雌蛟再用神通法力,真武剑将飞起斩之。雌蛟被张仙斩杀雄蛟的神威吓破了胆,老老实实呆在上游,最终寿元耗尽而亡。 谢仁与青青在半仙的引领下,瞻仰了一番悬于桥下的真武剑,隔着剑鞘以神识扫过都觉得隐隐刺痛、锋芒无匹,两人在神识中又是好一番感慨敬服。只是根据张仙所留神意,那雌蛟有孕在身,而在遗骸处却未发现幼崽遗骸,不知是流产了还是往他处去了。 除了重安江,在葛镜桥、伏虎岭、三江口、金鸡山、黎蛾山、水洞坡等处,均再无机缘。只是洒金桥对面离地数十米山崖上,张仙亲笔所书的“遨游寰宇”斗大四字,以及桥下河滩边堪比集市的热闹景象,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洒金桥位于平越以南七公里处,水洞坡北山下的一道峡谷谷口。蔚竹河由崇山峻岭间蜿蜒而出,经由此处轰然奔入绝壁深谷,一路向南汇入重安江,并在深谷之中形成三江口绝壁高峻、雄浑磅礴、三水斗奇、奇峰飞瀑、青山绿水、佳景荟萃,绝壁谷深百米的深谷奇观,乃是黔州十大风景名胜区之一。 蔚竹河上游高低落差极大,且不断有地下水流汇入河床,轰轰隆隆流至此处,受山势阻隔,形成一道“S”形河道。此处地势平缓,水流渐趋稳定,故而古时在此处修建了单拱石桥,这就是“洒金桥”,TC建国后,出入平越的第一条公路也选择在此处跨越深谷天堑。河流从上游裹挟而来的大量卵石在此处堆积,渐渐形成了两片隔河相望的河滩。 蔚竹河的河水十分清澈,透明度可达六七米,站在洒金桥上往下看去,磨盘大的石头皆依稀可辨。河水流到洒金桥,水势渐缓,两侧山崖并不陡峭,使得此处成了平越人消热避暑的绝佳去处。世人往往全家出动,自携rou食蔬菜、凉拌生鲜,一边在河滩上烤炙食用,一边在河中游泳避暑,同时还对着张仙真迹品鉴一番,将张仙的传说一代代的传续下去,年复一年未曾断绝。 正是基于如此“传统”,半仙也广邀亲朋好友,陪着谢仁与青青在洒金桥下泡了一天、吃了一天。青青本就喜水,这一天在桥下深水中,玩了个不亦乐乎。她容颜清丽、气质出尘,惹得不少登徒浪子上前搭讪,怎奈青青只青睐谢仁一人,视其余人等皆如空气。 如此一周过去,两人白天随半仙四处游览,夜间悄悄探查觉得可疑之处,几乎在暗地里将整个平越翻了个底朝天,发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前辈遗迹,或许是修为尚低,并未有更多发现。经过一周的游览与探查,谢仁与青青愈发觉得平越不简单,如果继续寻根溯源,怕是能有更多发现。路过黔灵山都能捡到条麒麟,推而广之到整个黔州呢,在那青山绿水之间,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在离开平越前,两人均觉得今后应常来,打的幌子自然是看望半仙。 半仙这次告假一周回到平越陪二人,离开时也是三人同行,而后在黔阳分道扬镳。半仙这几天除了当导游,看谢仁与青青携手而行看得心痒,又央着二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尤其是青青的同学、好友、姐妹什么的,谢仁则从多个侧面规劝半仙:都定居黔阳了,就安安心心在当地找个志同道合的,别把手伸太远、想得太多,应当随缘而安。半仙则讪讪而笑,只说一言难尽。 在黔阳吃了顿当地极具特色的“凯里酸汤鱼”,半仙一直把两人送到站台,又与谢仁在站台上抽了好几支烟方才挥手作别。回到春城,谢仁利用剩余的假期,与青青将上次漏过的景点游览了一番,又去了趟抚仙湖,发现水底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再无水怪作祟。而后又去了趟大理,验看了第二批、第三批的翡翠,在一只手镯里悄悄留下了御神之念,还去看望了璞玉大师。璞玉大师告知两人,佛宗已有高人去往南洋追查此事,至今尚未传回讯息,有可能其人就在簸箕顶。两人闻讯连忙飞天而回,只因九枫与了空根本打不开洞天门户,生怕怠慢了高人。 两人穿大阵而入,只见一老僧在洞天里遛弯散步,前方一条暗红大狗开路,身后九枫、了空紧随。遥感那老僧气息,正是璞智大师。 有修为在身的两人一狗察觉到洞天结界有波动,皆转头看来,瞧见两人回转连忙施礼,瑞麟更是撒开四蹄、摇头摆尾的吐出猩红长舌飞奔而至。青青在回礼的同时,一道神念向两人一狗简要介绍了此次黔州之行,而谢仁则飞身向璞智大师拜倒,梗咽道:“大师因丹鼎之事遭此厄难,谢仁心中有愧,深感万死莫辞。还请大师暂留这洞天中,日夜受灵气滋养、灵泉洗浴,辅以丹药调养……给我些时日,定您治好您的伤。” 璞智大师有修为在身时形容是个青年,说明他求证罗汉果位时很年轻,又已行至苦海岸边,寿元本应在六元之数。这次重伤,不光修为尽失,寿元也被生生打掉了一大截。谢仁入得洞天即探知大师虽然苏醒,但体内经脉难续,形容已是古稀老僧,生机也在以极细微的速度流失。若不是谢仁自悟了翻书功,对周遭一切感悟皆极其精微,又深通丹鼎医理,也是难以察觉的。 闻听谢仁此言,九枫与了空皆大惊,异口同声的问道:“大师(师叔),谢宗主此言当真?” 璞智大师深邃的目光看着洞天外的蓝天,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术业有专攻,你二人未学医理,不知贫僧状况实属正常,不必大惊小怪。行至苦海岸边,若还堪不破生死,迟早也是一捧黄土。从来处来、回来处去,无非是个轮回罢了,谢宗主不必如此。” 谢仁含泪道:“佛家最讲因果报应,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师虽不执着于此,但小子却想勉力一试。” 璞智大师微笑道:“九转紫金丹已在修行界绝迹近一千二百多年,想要炼成谈何容易?谢宗主或许不知,成丹之时天劫、人劫齐至,连仙家小世界都阻拦不了,何况青崖洞天?当年斗战胜佛可是曾吃过太上金丹,也见过他炼丹的……我想丹鼎宗宗门典籍中,也只记载了成丹的结果,却无炼丹的过程……此丹可谓功参造化、不容天地,想要在人间炼成,千难万难……谢宗主不必为贫僧费心了,我这把老骨头去地藏王菩萨那里走一遭,其实也不错。呵呵……”说着伸手扶起谢仁。 旁边九枫、了空也顺着话头劝他别钻牛角尖。谢仁则淡淡的道:“所行即所愿、所言即所思。若不能炼出此丹为大师移炉换鼎,一有违丹鼎门规、二有失真人心境、三愧对修行同道,还请几位莫再相劝,毁我道基。”说着对着三人团团施礼。 璞智大师眼中欣慰,只是叹道:“丹鼎确实后继有人了……老和尚不枉此行,受这点伤也值了。修为什么的,对出家人来说都是空,那就在这洞天中吊着这条老命十年,等着你来医治。 既然青崖洞天的主人已经回山,这结界就关不住人了,这几天九枫就按谢宗主的吩咐,回山告知青锋吧,贫僧前几年在东海偶得一枚蜃光珠,赠与道友以谢照顾之恩。” 说着将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递给九枫,九枫多番推辞不下,只得收下。璞智大师又对了空道:“了空师侄,贫僧还有一事相求。”了空赶忙跪下连道师叔言重。 璞智大师双眼略有些浑浊,看着了空低伏的光头道:“佛宗自唐朝鼎盛后,逐渐式微,老和尚们多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恬淡性子。近些年来世风日下,物欲横流、浊气顿生,愿意潜心礼佛的人愈发少了,假和尚却是越来越多。我曾收过两名弟子,一个叫了缘、另一个叫了尘,现今都在南华寺修行。我这把老骨头回不了南华寺,请你代老僧传个话,让我这两个弟子到青崖洞天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交代。贫僧昏迷期间,得你尽心尽力照顾,便将百衲衣传给你,可好?” 了空忙不迭的磕头,道:“百衲衣乃禅宗至宝,向来只传衣钵传人,何况有此衣在身,可护住师叔元神魂魄。了空不是贪恋外物之人,更无心觊觎禅宗神器,还请师叔今后都莫要做此打算。” 璞智和尚微微一笑道:“那好吧,不勉强你。那就再辛苦一趟,将紫金钵盂与九环锡杖送去崇圣寺尊师处,请师兄替我代管十年。”了空连忙合十应诺。 看得出来,老和尚见劝不动谢仁,转而开始安排身后事了。短短十数日与了空相处下来,他竟然想把百衲衣,也就是禅宗的衣钵交给这个年轻和尚。传给自己的师侄,而不是亲传弟子,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失了神通修为,人也糊涂了? 九枫与了空得了吩咐,在青崖洞天用过午饭便告辞离山,临行前谢仁取了六枚朱果,作为回礼分赠终南派与南华寺。璞智大师失了神通修为,闻不得神念,谢仁就与他讲故事一般说起黔州之行,璞智大师虽然神通尽失,但见识仍在,不时引经据典、列举史实,向他推理讲解,使得他对黔州更多了几分了解。璞智已是常人,自然需要睡觉、进食,每天午时还要接受青青的治疗,虽然精神状态还好,但两人的交流也是断断续续,如此倏忽三日,谢仁假期到了,得返回营区,而他质丹鼎求药的消息则在修行界炸开了锅。
最早开锅的自然是终南派,隐修四十年的青锋竟然露面了,召集终南派所有大成以上修士,开了个热火朝天的讨论会。会议的议题有三个,一是这个讯传不传、二是这个忙帮不帮、三是如何斩那降头师。 开会的地点,是太牢灵境的“虚怀谷”,位于太牢山北麓下,据说钟离权曾在此梦遇南华先生得传秘法,后来便成了终南派的秘境禁地。太牢灵境坐落在终南山的腹地,规模很大,方圆有数十里,将太牢十三峰皆囊括其中。这处洞天规模虽大,但并无护山法阵,只移转灵枢开凿了匿踪幻阵,只因如此大规模的洞天,要凿建攻杀法阵,不但所需投入的金银物资是个天文数字,光是协助移转空间的真仙怕都得数十位!这么多仙人,怎会轻易请得来?何况请得仙人下界又不是买杀手行凶,没有非来不可的缘法,仙人是不会轻易下界的。 连青锋在内,终南派大成以上修士一共十四人,其中出神入化者两人、脱胎换骨者五人、易经洗髓则有七人,这实力无愧“世间第一大派”的赞誉。 十三人在虚怀谷中一片松林里围坐一圈,每人身下各有一个蒲团,而九枫则侍立在掌教青锋身后。青锋眉头微皱,面色平静的开口道:“大家知道,四个月前我命九枫去了趟青崖洞天,拜访丹鼎宗当代传人,同去的还有南华寺的璞智大师。不曾想三月前出了点变故,我想大家应有所耳闻,现如今璞智大师已经醒来,九枫回返宗门,还是让他先把事情说说吧。” 九枫领命而出,走到众人围坐的圈子正中,作揖一礼后开口讲述,神念伴随着话语而出,事无巨细的就此次“出差”进行了如实“汇报”。最后说到谢仁执意质丹鼎求药,誓要炼成九转紫金丹救治璞智大师,璞智大师醒转后亲自劝导无果,自己领命回山传讯,临行谢仁赠给终南派三枚朱果。 青锋乍听听九枫的汇报,立马就暴跳如雷破关而出,此时已是第二次听九枫讲述,仍然面沉如水,忍不住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胡闹!”同时也把今天议事的主题以神念发出:“先议议这个江湖令发不发?再议议咱们的灵药送不送?最后议议南洋的降头师怎么处置?大家各抒己见。”诸位终南高人听到谢仁欲质丹鼎以求药,也是纷纷动容。 坐在青锋对面的一个须发花白的道人闭眼沉思片刻后,开口道:“青锋掌门、诸位师兄,我是咱们这一辈里入门最晚的,还是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吧,权当抛砖引玉。” 青锋身旁的一名面白无须的黑发道人到:“藏锋师弟但说无妨。今日大成以上修士齐聚,除了我们九个师兄弟外,其余皆是晚辈。藏锋师弟入山门前,曾在世间为商,接触的世事人情多,不像我们如此迂腐,定有独到的见解。” 青锋掌门脸色稍缓,道:“师弟道来便是,我们洗耳恭听。” 藏锋道人哈哈一笑,道:“我曾为商,那便在商言商。商亦有商道,把这事当作做生意,就简单得多。九枫虽说是去考察,但毕竟空手而去,谢仁这孩子既然读得了师兄的御神之念,想必已知我等试探、考察之意,非但没有怨气,还回赠了三枚朱果。先不提这三枚朱果的价值,单言我终南与丹鼎的渊源,这个讯就当传!师兄们担心的,无非是之后的世事演变,丹鼎有落入贼人手中之虞。我看大可不必,且不说谢仁是否能成,单就上界才有的十几味灵药,就不是那么容易凑齐的。何况如此一来,那些背后捣鬼的人说不定就会冒出来,露出狐狸尾巴。我修行各派调查此事已经千年了,连边都没摸到,甚至对方因何对丹鼎下手都不知,偌大一个丹鼎宗就此销声匿迹……说不定,谢仁这孩子质丹鼎求药,反而是个转机。把这个讯息放出去,于我而言只是受人所托发个江湖令,于有心人而言则是天赐良机,我觉得不光要发给十三大派,甚至连散修都要发!把这水搅浑,越浑越好,咱们静观其变。这笔生意对天下修行界而言,利大于弊,我觉得可以做。至于谢仁这孩子……踏上修行路,本就是劫数重重,各派再如何看重、喜爱,该来的总会来,此讯不传,说不定还是阻人精进。诸位师兄意下如何?” 闻听藏锋此言,在座诸人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