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始皇路遇士子不知是公主
万物更新始替,一派新意盎然,却又有几分萧索。 始皇出巡队伍依然有条不紊的在继续前行,嬴曦快马急驰,一路南下。 开春之际正是启耕之时,中原之地的田野上却是人丁寥寥,看着田野中极少的精壮男子,除了白发老人与总角孩童,其余几乎全是女子,嬴曦心中无奈叹息,六国复辟!大秦若斯!何罪于庶民百姓?近年来天下徭役日重,中原大地几无精壮男子,几乎是奇货可居了。 为何如此?摇头无语,皇帝步子走的太开,无视了帝国人力国力了。 陈郡。 嬴曦催马急行,终于于大秦三十六年三月底赶上庞大的出巡队伍,与始皇车驾遥遥相望,却没有直接面见皇帝,而是一路相随而行。 皇帝的车骑东出函谷关后,经河外之地一路南来,一如既往地没有在富庶繁华的三川郡逗留,而是按预定路径下陈郡、渡淮水,直抵云梦泽。 不知何故皇帝在陈郡之地,下令扎营,陈郡做第一屯行营。 时当正午,嬴政皇帝在车中换了一身便装,带着同样便装的胡毋敬这位老臣走进了田野。 蒙毅也立即换上了便装,带了几个原先已是便装的武士远远跟了上去。 阳春二月的田野,因空旷寂寥而显得分外清冷,阳光下的春风也夹带着几分料峭寒意。 广阔的田畴中耕者寥寥,且大多是女人与儿童。没有耕牛,没有丁壮,春耕时分的喧闹热烈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 始皇嬴政打量一阵,皱着眉头向一片地头的两个人影走了过去。 嬴曦远远看见,下马步行。 皇帝:“敢问大姐,这片地是你家的么?” 正用铁耒松土翻地的女人闻言停下了手中活计,抬头擦拭汗水的同时瞥了来人一眼,黄瘦的脸膛弥漫着一种木然与疲惫。 女人淡淡道:“想买地?给你了。反正没人种。” “大姐,我等不买地。我等只是商旅想问问农事。大姐是佣耕户么?” “不是。”女人拄着铁耒喘息着,“地真是我家的。皇帝下那么大狠劲,杀了那么多人,老封主跑得连影子都没了,谁还敢黑买黑卖?而今,你想卖地都还没人要了呢。” “为何啊?”皇帝向女人递过去一个水袋。 “多谢老伯。”女人接过了水袋,向脚边两只陶碗倒满了,将水袋双手捧给嬴政,又转身对不远处的少年喊了一句什么。少年丢下铁耒飞步跑了过来,端起陶碗汩地一口,立即惊喜地叫了起来:“娘!是黄米酒!” “老伯好心人哩……”女人疲惫地笑了。 “大姐,我等出门带得多,这个给你留下了。”嬴政将皮袋递给了少年。 “老伯……”女人眼角泛出了泪光。 皇帝笑了笑:“大姐,你家男人不在?如何不做牛耕?” 女人木然的淡淡笑了一声:“你这老伯,像从天上刚掉下来。”说着噗嗒一声坐在田埂上,显然也想趁机歇息一下,粗黑的手不断拭着额头汗珠。 “老伯啊,这几年谁家还有男人啊?男人金贵着哩。你咋连这都不知道?说牛耕,牛早卖了,给男人上路用了……” “男人,服徭役去了?” 女人无奈叹息:“不是皇帝的徭役,哪个男人敢春耕不下田?修长城,远哩。” “娘,莫要伤心,还有我……”少年低声一句。 “你?你是没长大,长大了还不是修长城!”女人突然气恨恨黑了脸。 皇帝一听颇见难堪,一时默然了。 “后生,你父亲高姓大名啊?”胡毋敬慈和地看着少年。 少年:“我父亲,吴广,走三年了。” “后生,你父亲会回来的,不用很长时日。” 嬴政认真地对少年说了一句,又对女人深深一躬,一转身大步走了。 便装胡毋敬也是对女人深深一躬,匆匆跟随去了。 一路上,君臣谁都没有说话,一声爽朗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二位请留步”嬴曦快步上前来叫住始皇嬴政。 皇帝闻言转身一见,好一位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年轻后生士子。 皇帝疑惑:“敢问这位士子,叫我等有何事?” 嬴曦笑了笑行礼:“在下陈郡士子吴伟,见过二位老人家。” 皇帝回礼。
“无事只是好奇,老伯为何如此不知皇帝政令,故敢一请尔。” 皇帝笑道:“你这后生当真有趣,我等商旅只是货行天下,关注国家政事,有何用?” “老伯此言缪已,不通国政如何可知天下时事,在商亦然也,如国府政策言商,老伯又该当如何呢?” 皇帝顿语:“这……” “后生言之在理,然天下之大,消息闭塞,我等不知也是常理也。”一旁的胡毋敬见皇帝语塞赶忙出言救驾。 嬴曦闻言对胡毋敬拱手一礼:“老伯所说是也,是在下唐突了!” 胡毋敬摆手:“无妨,无妨!” 行完礼后嬴曦叹息一声,皇帝不解:“后生如此年纪轻轻,为何叹息是有难隐?” 暗想就等你这句话了,沉声说道:“老伯,在下叹息,是为华夏大秦叹息矣!” 皇帝闻言一惊默语,这个士子当是大胆,国府早有声明,不可私下妄议诽谤政事,难道说这位士子是儒家士子! 嬴曦却不管自己的父皇在想什么,只想说出心声。 摇头怅然一叹:“当今,陛下龙行虎步,无暇顾及细节矣!想想,大秦初并天下,人口总数共达五千万上下,天下何其繁也,而今呢?天下人口十去三四!中原人口更是凋零,田地荒芜,妇孺执耕,白首伏地,一遍苍凉,徭役日重,赋税陈苛,百姓无不苦困。”说着略微停顿一下,有意瞟了一眼皇帝,见面色沉顿阴沉可怕。 嬴曦不管继续到道:“百姓都哪去了?天下之人无不知晓!暴秦之名当可以永传后世了。” “那当以士子之言,大秦该如何?!边患内忧大秦该如何自处!”皇帝语气有些不满。 嬴曦笑看着自家父皇:“外患皮屑之痒,内忧方是大患也,须知攘外必先安内矣,边患有大将蒙恬足矣!” 一旁的胡毋敬喃喃自语:“攘外必先安内?当是一时大白也!” 皇帝一听精神震:“士子大才!故敢请尔大秦如要走下去,该如何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