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 出狱后的涅槃
耿浩出狱那天,卢泽汓专程从河北的矿上赶回北京。 那天天气晴朗,空气通透,天穹蓝得催人泪下,微风中飘着柳絮和一种来自新生植物奇异的清香。 耿浩走出来了,他留着短发,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帅气逼人。 我们仨故意装怪,靠在汽车上,一副酷酷的表情。 卢泽汓朗声说:“浩南,力拔山兮气盖世!” 耿浩对上:“时不利兮骓不逝,山鸡,请叫我全名!” “没问题的,浩南!” 耿浩用中山鸡的语气说:“我们出来混的,就凭三点。有义气,够勇,兄弟多。” 说完,我们四个哈哈大笑,搂在了一起。 末了,他跟我们一一拥抱。 “汓子,你还是这么瘦啊,你那隐秘情人把你吸干了吧。” 卢泽汓逗趣说:“哎,别提了,想你想的,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尹子,不,现在是尹老板了,对吧,恭喜恭喜!” 尹德基一把抱起耿浩,转了几圈:“什么老板,在你们面前,我永远就一随时吩咐的小弟,哈哈。” 我插了一句:“尹老板是我们四个里面最先当爹的。” “哦!”耿浩大喜,“恭喜恭喜!我要做干爹!cao,‘干爹’这个词语现在好像是贬义了,对吧?” 我说:“你来晚了,我已经先一步预订了干爹的位置。” 卢泽汓说:“没事没事,浩子,等我有了儿女,事先把干爹的位置预留给你,怎么样?谁都抢不到!” “好,那一言为定了!” 最后,耿浩走到我面前。 “什么都别说了!”我说。 然后,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厮在里面好像把臂力练出来了。 “你不能让我什么都不说!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们,尹子,汓子!以前我性格怪,多亏了你们的包容、忍受。到今天,我才知道,有你们这些朋友,自己是多幸运。” “别扯了,走!去搓一顿,把这两年没有尝到的美食都统统补回来。”尹德基说。 晚上,尹德基包了国贸最豪华的会所的总统套间给耿浩接风洗尘。 耿浩提到的与他通信的女同学也到了。 她留着五四时期女生特有的那种进步学生发型,是一个富有文艺气息的姑娘,跟耿浩站在一起,特别搭。 “赶快的,介绍一下嫂子啊!”卢泽汓最迫不及待。 还没等耿浩开口,她说:“大家好,我是耿浩的同学秦岚,你们先不要自我介绍,让我猜猜你们F4的成员。” 她有很爽朗好看的笑容。 “好啊,猜中了有奖哦!”尹德基说。 “哇,什么奖?”秦岚好奇地问。 “等你跟我兄弟结婚时,送你们一辆大奔!” 耿浩在旁轻轻踹了一下尹德基。 “哈哈,大奔倒不用了,到时,尹子哥到现场祝贺就够了。” “好吧,你猜对了!”尹子说。 “站在尹子哥旁边的大美女,一看便知道,一定是如梅jiejie了。” “meimei好眼力。”梅哥说。 “这位书生模样的乖乖男,有一种学霸的气质,肯定是卢泽汓。” “不,这次你错了,其实,我叫曾小宇。”卢泽汓挺着胸脯,一本正经地说。 “不可能!”秦岚坚持自己的预判。 “哈哈!”卢泽汓终于忍不住,“好啦好啦,你又对了。” 她最后转向我:“这个就不用猜了吧,玉树临风的才子,小宇哥。” “在浩子面前,‘玉树临风’四个字,我可愧不敢当啊。都对都对,尹子,你说话算话啊,那辆大奔一定要送到!” 卢泽汓抢着说:“对对对!我也是证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尹德基举起酒杯,示意大家先走一圈。 我们在一起追忆失去的似水年华,蓦然回首,经历的这一切真他妈的有点逗,好像不真实,全是他人的人生,恍然若梦,一梦十年。 秦岚说,近几十年,过度放牧、滥砍滥发导致西北风沙肆虐,吞噬了大量农田,当人们意识到迁徙的速度无法夺过风沙追赶的速度时,才意识到破坏环境的危害,家园,回不去了。 有的人自发到西北去义务植树,有些已经在那里待了二十年多年,习惯了那边的生活,便一边谋生一边植树,而且会一辈子做下去。 耿浩说,我听了他们的故事,很感动,自己也要去。 他羞涩地表示,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是有意义的。 我们起哄,要他跟秦岚喝一个交杯。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照办。 尹德基说,敬佩你们的思想境界,当即表示,捐款200万,为祖国的防沙治沙作点贡献。 我们又为土豪的慷慨举杯庆祝。 …… 耿浩的婚礼,是在宁夏西北郊区戈壁上一个简易房里举行的。 我们都去了。 甄烨、付文心和小妮,从康定那边赶过来参加婚礼。 一切都简单,却不简陋。 远方新种植的树苗,犹如婚礼的卫兵,一排排整齐地站立着。 每个人都异常开心。 当主持人宣布“请新郎亲吻新娘”时,我们都站起来热烈鼓掌。 这对新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中,拥吻在一起。 秦岚流下了欢喜的泪水。 仪式结束后,尹德基让大家到后面去。 在屋后面的空地上,一辆车被一块黑布遮盖着。 尹德基走过去,一把揭开黑布,一辆奔驰S级的进口轿车瞬间映入眼帘。
众人“哇”地叫出声来。 “来吧,浩子、岚妹,这辆车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过来看看!” 戈壁上突然出现一辆豪车,那违和感,简直跟裤腰带上挂苹果7s手机相当。 秦岚说:“谢谢尹子哥,这车我们收下了,但是,我们用不着,我们卖了用那资金来植树,你不会有意见吧?” “这车是你们的了,要怎么处理随便你们,不用征询我啊!” “那好!”秦岚开心地吻了吻耿浩的脸。 每次欢聚过的离别,总是让人有种曲终人散的凉意。 看到浩子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我明白,他找到了想要的人,想要的生活。 返回北京,这座城市的高楼为何看起来如此陌生?我来不及思考。 可是,一切照旧,生活又回到了波澜不惊的轨道中。 付文心不在了,耿浩不在了,卢泽汓每天在河北山沟沟里的矿上忙得不可开交,梅哥怀孕后,被接到桥边镇老家去养身体了。 而袁正和尹德基,在他们的商业路上快马加鞭,偶尔聚在一起,大家聊着聊着突然就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话说。 北京,似乎越来越装不住那些我留恋的事物。 由于富康煤矿的调查报告被杂志社压着不发,我仍然有意见,导致有时工作心猿意马,不在状态。 冯社长看出了我的消极,找我谈过几次话,大致意思是,别一直盯着这个富康煤矿的问题,还有那么多选题可以去抓。 他还说过几年自己退了,主编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我说,我才不稀罕您老这主编的王位呢,我只想让富康煤矿的事情被曝光,给逝去的生命一个交待。 冯社长无可奈何。 生活唯一的一点色彩,来自实习生林晓燕,她总是让我想到年轻时活波版的付文心。 我们一起加班,一起吃饭、看电影,一起争论问题。 她是一个有想法有个性的女孩,脑子里的逻辑十分清晰,清晰到倔强,这就造成了我们争论一个问题,常常要花一天甚至一周,最后却分不出结果。 而这个问题,经常是为什么世界上的人只有公母而没有第三性之类的玄乎问题。 林晓燕仿佛很在乎我怎么看她,我不知道是因为她在乎我,还是因为在乎自己。 我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们的关系,我知道,这样对彼此都公平。 她不是我人生中走丢的付文心,她是林晓燕,一个独立可爱的个体。 我不能这么自私,把一个人的阴影拉长,来遮盖另外一个人。。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