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个李子雄
李子雄竟然以内力在空中无形之处凝气成罡,单脚踏罡后身形斗转堪堪躲过必杀的飞矛。 李子雄以毕生修为施展的无形凝罡从未在任何人前显露过,高手过招向来都是纤毫之争,任何一点意外都能左右生死胜负,这手能凭空转换身形的风雷五踏无疑是李子雄最为依仗的必杀绝技。 躲过飞矛翩然落地,李子雄知道自己已经胜了,独孤修最后孤注一掷的飞矛无疑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但掷出飞矛后的独孤修已经是强弩之末,血战至此眼前这年轻人心思缜密,意志坚韧,若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今天就死在这汝阳城门下着实是可惜了,如果是江湖较量存着爱才之心的李子雄也许会就此收手,可这毕竟是你死我活的沙场之上。 独孤修终于动了,舍弃战矛的独孤修将龙雀刀刀交右手,一步踏向李子雄,竟也是风雷踏! 这年轻人能施展出自家从不外传的风雷踏李子雄倒并没有太多诧异,此子如此年纪就能有这般能耐足以证明独孤修的武学领悟能力上必然是非常之高,两人内功修行方式本就类似,加上先前自己为了抢占先机又三番两次的施展风雷踏,被独孤修偷学过去一点皮毛也属于意料之内。 李子雄看着七窍渐渐渗出鲜血的独孤修心中明白,此子一口气散之后已经再不负先前之勇,此刻不顾被刀罡反震又强行施展风雷踏持刀而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龙雀刀刀罡先前被强行握碎,想要再次凝聚刀罡少说也要温养数月才行。此刻独孤修手中的龙雀刀不过比寻常刀剑锋利些罢了,以他李子雄如今的武功修为虽然称不上刀枪不入,但至少可以凭借内力护住体内五脏六腑,即便挨上独孤修这拼死一刀也不过受些皮外伤罢了。 刀名大夏龙雀,刀柄处有大环,以龙缠之,其首鸟形,故名龙雀。铸刀三十年而不成,天降神雷,刀炉碎,龙雀成。 世间神兵利器但凡出世必经历两道难关,第一道关出于铸造之炉,名曰:器成。第二道关需以鲜血喂之,名曰:开刃。 大夏龙雀自刀成之日百余年来从未饮血开刃,先前收藏于藏宝阁内的武术世家得此宝刀之后偏偏出不来哪怕一个用刀高手,只得束之高阁之内。龙雀刀到了李子雄手中后也都是在刀匣内温养刀意从未出匣。 数月前被中军大帅宇文朔招致麾下后,李子雄便请缨担任先锋大将领兵前往汝阳城,为的就是要以龙雀宝刀与独孤信再战,并用宿敌独孤信的鲜血来为宝刀开刃。 宝刀以血为开刃需要具备两个条件,其一是开刃前需以水磨功夫将刀意温养至巅峰,其二是宝刀必须经历一番酣战,将刀内散而不凝的刀意打磨到近乎精纯的地步才能喂血。 龙雀刀已在紫檀刀匣温养数月,刀意已达巅峰。独孤修李子雄两人交手不过两招但旁人看似短暂的两招却耗尽了两人加起来超过一个甲子的庞博内力。 独孤修以rou掌硬撼龙雀刀罡,刀罡碎,手掌已可见白骨,鲜血遍布于龙雀刀身。 宝刀嗜血,龙雀开刃。 李子雄愣在当场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独孤修手中龙雀刀身淡蓝色雷纹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金色雷电缠绕于刀身之上,龙雀刀活物一般在独孤修右手中一呼一吸,连绵不休的金色雷纹仿佛是在以天雷之力重新锻铸这宝刀一般。 雷纹散去,刀身转紫。 紫身金纹原来这才是龙雀刀的本来面目,我李子雄做的一手好嫁衣啊! 龙雀开刃,五步之外的李子雄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龙雀刀浩瀚刀意,此时在独孤修手中龙雀刀罡竟比自己施展时长了一倍之多! 独孤修停在五步之外,右手龙雀刀挥,李子雄再想躲闪已是枉然,刀罡击在李子雄右胸,罡气透胸而出,李子雄衣衫崩裂倒在地上,被刀罡震到空中的碎裂衣裳化为灰烬。 谁更狠谁就能活下去,独孤修不惜以rou掌硬撼龙雀刀罡,歪打正着竟然无意中以自己鲜血为龙雀刀开刃,李子雄千算万算,算得了天时地利,却算不出人和或者说刀和。龙雀开刃后宝刀认主,只一刀便败了李子雄这位生平大敌。 “起来吧,不用躺在那装死了。” 被独孤修必杀一刀击中的李子雄竟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胸前被龙雀击出的尺长刀伤,刀伤处似是被火烧或雷击一般变得焦黑,竟没流出一滴鲜血。 两人交手至此都已是油尽灯枯,独孤修竟能意外以鲜血为龙雀刀开刃,李子雄心知肚明,在独孤修凭借龙雀刀气斩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自己必死的下场。可李子雄明显感觉得到独孤修斩出这刀之时稍有留手,所以自己虽然受了龙雀一刀但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刀罡震到五脏六腑但也算不上致命,被刀气震到地上的李子雄实在是想不明白独孤修为什么不杀自己。 “一刀之后你也再斩不出第二刀了,难道你存心不杀我?” “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 “有朝一日汝阳城破,我希望你能帮我安葬了独孤信和我娘。” “大少爷啊,俺能问你个事吗?” “老年你跟我还这么见外,想问就问呗。” “这事其实我是帮别人问的,大少爷你要是不想说就当俺老年没问。” “老年你不是成天说你们关外的汉子都特别痛快吗,今天怎么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似的的,昨天你教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行,那俺老年可就放了啊,大少爷你说昨天你把对面那几个将军都给捅死了之后咋让马把尸体给运回去了呢,说书先生都说两军打仗不是说要把对方将领的尸体挂在城头上么,昨天就有不少人想问你呢,但是估计是没敢,今天找到我这来了让我帮着问问你。” “他们死在我的矛下只是因为我爹是汝阳郡守,他们来打汝阳要么他们捅了我爹,要么我爹捅了他们,既然我爹需要在城里主持大局出不去,那就我出去捅了他们,造反这事对不对该不该死我不知道,但即使有天大的罪过,人都死了,还糟践尸体干嘛呢。” “大少爷这道理说的深啊,老年我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没明白。” “没啥深不深的,不外乎是个入土为安的道理,活人的是非成败就让活人来争,就别拿死人再糟践个没完了。老年我这个糟践用的对吧。” “对!大少爷你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就像我小时俺们村里有不少年轻时候外出的人,老了老了都回回到俺们那个小村子,也是想死在家乡,漂泊一辈子至少死的时候有个归宿吧。”
“想家啦老年。” “多少有点,不过想也没用了,家里人都死光了,自打老年十二岁进了独孤府跟了老爷之后就把独孤府当做俺老年的家了。” “老年啊。” “咋啦大少爷。” “明天我爹安排府里的人回洛阳,你一起跟着回去吧,爹这有我和娘照料就行了。” “不走了,老年都这个岁数了走不动了,老爷要是不走俺老年也就不走了。” “你就不想回老家再去看看,兴许还能讨个媳妇呢。” “大少爷啊,老年跟了老爷多半辈子了,早就打定了主意,老爷去哪俺老年就跟到哪,老爷要是不走了,俺老年也就不走了。” “大少爷你看你哭个啥,这战场都上过了,大将军都捅了好几个的人,咋跟老年唠嗑还唠哭了呢。” “老年你有闺女没有,有闺女我就娶了她。” “老年连个婆娘都没讨过哪来的闺女啊,再说了俺老年的闺女哪能配得上大少爷呢,给大少爷当个丫鬟还差不多。” “李将军有朝一日汝阳城破,我希望你能帮我安葬了独孤信和我娘。” “你我两军对战各为其主,凭什么相信我会帮你。” “独孤信曾和我娘说过你虽然武功狠辣招式歹毒,但为人光明磊落从不屑于乘人之危。当年明明因为兵刃不及鱼鳞剑而输了我爹一招,但从没有半句怨言。” “敢做不敢当叫什么大丈夫,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当年是如此,今天也是如此,即便你独孤修今日死于我龙雀刀下我李子雄也问心无愧,更不怕别人说我李子雄以大欺小。独孤修我答应帮你这个忙,但不是因为你饶了我一命便感恩戴德,而是我佩服你独孤修的这份孝心,他日战场再见我李子雄绝不会手下留情!” 李子雄转身走去便要上马。 “李将军,这龙雀刀?” “宝刀遇明主,这龙雀刀先前摆明了是瞧不上我李子雄,在你手里才不算埋没了这绝世神兵,小子别死的太早了啊!” 好个李子雄! 李子雄拍马绝尘而去,拿得起放得下方乃真丈夫! 若没有这份胸襟李子雄便不会在十年后成为当代武林第一人,只不过那时的李子雄早已弃刀用拳。 独孤修拱手恭送李子雄, “多谢李将军赠刀之恩!” 独孤修手握龙雀,拭去嘴角渗出的鲜血,遥望北方, 那年独孤修还只有五岁,爹爹独孤信亲手为独孤修束了腰带便算是开始习武, “修儿,咱们习武之人讲究一条腰带一口气,束上了腰带打今天起你便不是孩子了,走上习武这条路往后不论如何艰难都不能松了这口气,以后就要为这口气而活,记住了么修儿?” “记住了爹爹!” 那晚五岁的独孤修初次握刀,还没有刀柄粗的小胳膊举刀不到一炷香便昏倒在地,直至倒地手中的刀始终没有一丝倾斜。 被慌张的大管家刘年救醒后独孤修的第一句话就是: “一条腰带一口气,修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