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似是故人来（1）
“今晚挑战的拳手是，”主持人拿着话筒，指着对面侧面里又出来的一位拳手说道：“来自俄亥俄的Lukas!”只听见包厢外面掌声雷动，可能是因为所谓“亲友团”都过来助威的缘故，这个叫Lukas的拳手似乎比Patrick获得的出场人气要多很多。 Brook神色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苦笑道：“今晚可真是够Patrick这小子打一阵了。” “你听说过Lukas？”我问道，一面看着台上刚刚上来的这个年轻人，也有着几乎和Patrick一样近乎完美的身材，只不过穿着黑色的短裤。远远看去，我目测到这个Lukas似乎比Patrick要高整整一个个头。 “Lukas可是地下拳场里面有名的狠角色。”Brook同样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个人在台上一边秀着自己的拳头，一边高声呼喊着什么。“他原先有过贩毒前科，似乎还跟暴力团伙有某些扯不清的关系。总之今晚上Patrick想不受伤有点难啊。” 我暗暗吃了一惊，“有这么厉害啊？那······能不能让他退赛得了？咱不挣这个钱了。”头脑一热，一句不经脑子的话脱口而出。 Brook就跟看小学生一样看着我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叹了口气：“其实我又何尝想让他走这条路啊。没办法，他自己的选择，只好尊重了。不过，”他又扳过我的脸，玩味地笑着，“你现在怎么这么关心他啊？” 这时候Lukas已经进入了玻璃板里面的拳台，和Patrick面对面站在一起了。果不出我所料，和Lukas相比，Patrick的脑顶仅仅到了他的鼻子尖的位置。两个拳手面对面站着，远远看去，与玻璃外面兴奋得有些不正常的观众们相比，里面的气氛显得很凝重，压抑。Brook1打开了墙上的闭路电视，这时候我才得以更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表情，两个人都死死地注视着对方，好像压抑着心中滚滚的怒火一样，同时，又都透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雄心来。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个拳台里面并没有裁判，也没有常规比赛的被称为“拳击宝贝“的美女举着牌子给观众标明局数，底下更没有裁判进行评分。两个拳手就对视着站在那里，倒也很自觉，不去主动开打。这时候拳台上方一个电子显示屏标示出了“第一局”比赛的字样，与此同时，一个电子女声响亮的报道： “5，4，3，2，1，·······start!” 伴随着这样的一声令下，Patrick和Lukas几乎是同时出拳，直直地就冲对方的面门打了过去。因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两个人也很轻松地一闪而过，躲过了对方打来的拳头。人群立刻如着了魔一般疯狂地吼叫起来，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叫骂声，助威声，加油声，女人的尖叫声，还有一些很奇怪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震耳欲聋，让我不由得头又开始有些疼。Brook也很体谅地叫我坐到沙发上来，从闭路电视上看更近距离的比赛。这倒很合我意，反正这么远的距离，什么也看不到。外面一大群人“狂魔乱舞“，也基本上没有给你留下观赏比赛的心情。 坐到沙发上，紧张地盯着屏幕。我这时候才发觉闭路电视是从拳台上的几根柱子上的摄像头处接收信号的，Brook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上面几个按钮，可以随意切换到任意一个摄像头。屏幕里倒是很安静，也许就是因为玻璃板隔音效果太好的原因，只有两个人喘息的声音，还有拳头打在rou体上的声音，偶尔还会传来Lukas几句低声的咒骂。 “F**K/your/fxxking/mom!”当Lukas借着身高优势把Brook一把推到拳台的一根柱子上，两人缠抱在一起的时候，摄像机十分清晰地录下了这句话。然而Brook也并没有给他任何继续挑衅的机会，反手一扣他的脖子，脚下一绊他的腿，两个人便一起摔在了地上。 “好！打他！”我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Brook坐在一旁，看上去很冷静，但我觉得他的心里多多少少应该还是有些紧张的，手里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我发现了一点，就是那个叫Lukas的拳手很喜欢在和Patrick近距离格斗时在他耳边反反复复说些刺激他的，很下流肮脏的话。然而很多时候Patrick也正是利用这个时机，把他扣倒在地上，使用他自己最擅长的裸绞试图制服对手。 不知不觉间，比赛的第一轮在长时间无结果的较量中结束了。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却依旧斗志满满的样子，各自走出自己一侧的玻璃门。Lukas一出门就有好几个男人女人围着他，给他喂水，换牙套，擦汗，而Patrick一个人坐在拳台的一个角落里，独自处理着这些事情。 我推了推Brook，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把我白天买给他的装了巧克力和饮料的袋子拿出来，对我说道：“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去。” “我也一起过去看看吧？”我有点担心Patrick是不是受伤了，想一块儿过去看看。 “不。”Brook语气很坚定，甚至有点斩钉截铁。“你在这里待着，没有我准许，不许出去一步。”如此命令的方式，我也知道的确是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只好默默地坐回沙发上，点点头，让他自己去好了。 Brook拿着东西，开了门很快地走出去。通过闭路电视，我看到Patrick坐在拳台边上咬着巧克力棒，而Brook似乎在给他检查身上和后背上有没有受伤什么的。他们好像交谈了几句什么，Patrick又站起来，朝我们包间这个方向招招手，还顺手给了一个飞吻，好像让我不要担心的样子。 这个举动倒是立刻激起了台下几位女士荡漾的春心，她们立刻露出一副甜蜜幸福得要死的表情来，以为这个飞吻是送给她们自己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那几个“平泉志愿者”。只见那几个穿着彩虹服的“公益志愿者”好似已经陶醉到了自我无法自拔的地步。而那个男生，手居然还放在裤子里，并且动得更加厉害了。 一天到晚，这些人都在倡导的“平权”，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婚姻幸福，海誓山盟，还是只是为了更方便地放肆自己的****，甚至意yin别人是自己的某种“对象”？ 这时候Brook已经回来了。随手关上门，我看见他的脸色似乎轻松了许多，“没啥大事，基本上没受伤。他说那个小子不太好对付，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赢。”说着他拍了拍沙发让我坐下，“他还专门和我说了，要你别担心，好好在这里待着，等完事了他过来接我们，咱们一块儿再出去。” “哦。那就好。”我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指着窗外远处有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墨镜男问道，“他们是谁啊？怎么这么危险？” “嗯···”Brook似乎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我。“比较复杂，等咱们今天回去以后我在给你好好说一下吧。“这个时候电子显示屏已经显示了第二轮比赛的字样，电子女声再一次开始报数倒计时。“看比赛吧先。”Brook对我说道，正好给了他一个终止关于黑衣男问题的讨论。 经过第一局的激烈角逐，Patrick和Lukas的体力都有所下降，但是互相出拳依旧非常凶悍，有力。腿脚不再那么灵活，导致两个人都结结实实挨了对方几拳，彼此的脸上和身上立刻开始出现点点淤青的痕迹。但是依旧双方都抱着必胜的信心，殊死在拼搏，格斗，好像把对手彻底折服，就是自己全部的人生抱负。 我们俩在屋子里，紧张地看着电视上正纠缠在一起扭打的两个人。Patrick的左眼角似乎被打破了，已经流出了一点血，但他依然死死地勒着Lukas的脖子，牢牢地把他按在地板上。Lukas的右脸因为长时间和地面摩擦的缘故，已经被压得不像样子了。两个人的胳膊上，小腿上，甚至腹肌上，都多多少少沾了一些自己和对方的血迹。拳台的垫子上，也溅上了一些暗红色的血点。 这可谓是黑拳给我带来的最激烈，最直观的一次视觉冲击。以前在Youtube和电视上看的各种拳击比赛，在这样如此血性的几近于“搏斗”的场面前，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正经比赛那些拳手要是到这样的台上来，估计不过三十秒，就得被抬下来。 Lukas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一次又一次在地面翻滚中把Patrick压到身下，拳头雨点般地砸到他的脸上。Patrick用两只胳膊挡在脸前，使自己免受更多的伤。猛地抬腿一个后空翻，两个人翻滚一圈之后立刻换了上下的位置，换成了Patrick狠狠地打着Lukas的脸。 就这样不知不觉很多个来回中，第二局两个人依旧不能决出胜负。人群不由得有些焦躁。伴随着第二局比赛停止的电子音指示，重新翻回上面的Lukas重重地压到Patrick身上，重重地喘着气。而Patrick显然受不住他的体重，加上又受了伤的缘故，电视屏里立刻露出了他有些痛苦的表情。两个人满身汗水地贴在一起，因为空间相对封闭的缘故，玻璃板上已经开始出现若隐若现的一些水雾了。 “Woo!“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带头起的哄，看见如此场景，全场立刻沸腾了。好几个年轻人站在座椅上，高呼着“真爱“”伟大”。人们高声笑着，闹着，就好像看一处滑稽喜剧一样。几个先前看见的老年人，也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那里鼓着掌。貌似有几个摄影师模样的人拿着摄像机冲到玻璃板边上，对着里面正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一阵闪光灯，可能他们觉得，这个场景太“美丽”了吧。 那几个“平权人士”看见如此场景，自然是跟捡到了宝儿一样。有几个男生站起来大声吹着口哨，和一帮女人一起瞎起着哄。做那个事情的男生已经更加胆大妄为，把裤子完全褪到了脚踝处，一上一下毫无顾忌地忘情地放纵着自己。 他们是不是觉得，此时Patrick也应该和他们想的一样，感到非常“享受”呢？当然，在“正确”的逻辑下，他应该是“享受”的。尽管我分明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都显然已经是痛苦到了一个极限点的程度。 Patrick好像几乎是使了全身一半的力气，终于把Lukas从自己身上推了下来。两个拳手在台上躺着，不停地喘着粗气。人们依旧继续欢呼着，想让他们赶紧起来打。我有点担心地问Brook，“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能，规则只让第一个回合结束后去人。”Brook心急却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死死地盯着屏幕，手抓着裤子抓得愈发有些紧了。 我心里愈发感觉到有些没底了。看着屏幕里，Patrick又慢慢地站了起来，靠在一边的玻璃板上，喘着气，貌似想恢复恢复体力。而Lukas尽管身体或许比Patrick更加强健，但是经过两轮长时间的近距离激烈的rou搏，体力恐怕也早已耗尽。起身的时候，腿都有些和筛糠一样抖着，摄像头拍到他的眼神似乎都有些涣散了。Patrick虽然也是筋疲力竭，但是目光依然炯炯有神，看着对手，全身透露出一股王者的气势来。或许，这就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人特有的一种特质呢。 两个人都靠着各自一侧的玻璃板，喘着气，静静地等着电子指示牌发出开始的指令。随着第三声“start”的发出，两人再次扑过去，扭打在了一起。长时间的rou搏，两个人都已经使不出什么真正的力气，翻滚了很多圈，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压到身下后，也要喘息好几下，还没来得及出拳，便再次被另一个人压了下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好像两人真的已经要筋疲力竭了一样。健壮的腹肌和胸肌贴着健壮的腹肌和胸肌，夹杂着混合在一起的汗水和血水，让两个人的身体都变得很滑，互相之间想要抱摔，也几乎没有可能。 终于，再一次，Patrick把Lukas死死地压在了身下，而Lukas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准备放弃了一样。“5···4···3···”电子显示屏开始发出指令。还有两秒，还有最后两秒，Patrick就成为今晚的冠军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马上就要放下了。 “2！”电子女声机械地说道，人群已经开始躁动，男人女人高声欢呼着。主持人也准备走上台，就要宣布比赛结果了。 “1！”电子显示屏显示出最后一秒。我们都已经准备要站起来庆祝，可谁知这时候Lukas突然睁开了眼睛，显出一股决绝的眼神，猛地推了Patrick一把，猝不及防的Patrick体力早已明显不支，一下子就滑到了旁边。 “惊天逆转！“主持人兴奋地喊着，“比赛现在继续！”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突变的一幕，感到非常迷茫。而外面的观众显然更希望看到更加惨烈的比赛，自然玩儿了命地开始欢呼，鼓掌。Brook拍了拍我的肩，安慰我道：“没事，能赢的，放心吧。” 拳台上两个人最后一次开始了交锋。两人身体碰撞到的一瞬间起，就立刻双双缠抱着倒在地上，不知道到底是为了战术的需要，还是真的已经疲劳到极点，需要休息，甚至帮彼此休息一下。但是从某些女生，还有那几个“平权人士”欢呼的语气里，我听出得并不是对英雄，对体育精神的赞赏，而是某种我都难以启齿的，很荒唐的情绪。 两个人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好像谁也使不出一点力气了。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两个人翻滚过的地方，留下了大片的血迹，和之前因为小伤口蹭到垫子上的不同，这一次，是一大滩一大滩地开始流淌起来。 我吃了一惊，几乎失声叫了出来，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外面却爆发出一阵更猛烈的欢呼声，鼓掌声，兴奋的叫骂声。那些观众见到血，就好像饿狼见到了羔羊，发狂地吼叫着。 或许在他们眼里，生命并不重要。拳手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娱乐的工具。而受伤，更是喂饱了他们嗜血的本性。 那几个“平权男生”站在那里，也随着那群人一起高声起着哄。脱了裤子的那个男生居然此时也站了起来，上下抖着手，远远地望着里面的场景，发出令人作呕的呻吟。 此时我也顾不得其他人怎样，转身就想出去到拳台边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被Brook一把拉下。“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警察的职业经历，让Brook遇到事情明显比我要冷静沉着许多。我惊慌地看着电视，镜头前，Patrick的眉头已经皱的成了一条线，脸部肌rou狰狞着，显得非常痛苦的样子。而被他压在身下的Lukas脸色苍白，大口喘着气，眼神非常惊恐。 “啊！”只听见电视里传来一声很凄厉的惨叫，只见Lukas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好像已经绝望了。这时两个人身下的血浆猛然间留的更快更多了，一大滩血迅速流淌开来，把整个拳台本来蓝色的电子染得通红。Patrick好像也已经完全用尽了力气，缓缓地松开了刚才放在Lukas腹部的手。这时候我清楚地看见，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直直地插在Lukas的小腹上。 “什么？！”Brook也不由得吓了一跳，有些不可思议地大声说道。这时候看见Patrick慢慢抬起头，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对着镜头，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这时候Lukas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腹部呼呼地冒出血来，留了一地。他的两手从Patrick腰间滑了下去，我才看到，原来Patrick腹部的右边，也正插着一把短刀，暗红色的血浆不断喷涌着流出来，顺着身体流到身下的Lukas身上。两人的身下已经彻底被浸红。 我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只见Patrick好像要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把那柄匕首从Lukas身体里拔出来。喷涌而出的血浆溅了他一脸。他艰难地回过身，狠命地拔下自己身上插着的那把短刀。流出的血浆染得整个世界似乎都是一片红色，Patrick抬起头，似乎又朝我们这里看了一眼，接着就重重地扑倒在Lukas身上，彻底晕死了过去。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对“死亡”和“血腥”莫名其妙的兴趣终于得到了“最好的满足”。激动地有些发抖的主持人，一路小跑地跑到台上，就好似一个小丑一样，高声喊着：“根据坚持时间最长的原则，我宣布······” “去他X的比赛。”方才一直很沉着的Brook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对我喊了句，“待在这儿，别走！我去找他！”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急急忙忙走到他身边，张口就说道。哪知Brook却突然很粗暴地甩开了我的手：“闪开！别添乱！还不够乱吗！”语气里充满了了愤怒，也带了一点点悲伤。 我愣住了，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冷静下来。“好，你去吧，我在这里，不走，等你们。“ Brook看着我，眼睛已经不只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充满了血丝。我看到他眼眶里竟然有点湿，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当着我面，软弱了。 “快去吧！“我推了他一把，催促着。Brook点点头，突然狠狠地把我搂在怀里，我听见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啜泣了： “对不起！Andy！对不起，我真的不是······” “好啦，我知道。先去救人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推开了他，让他赶紧去。Brook打开包厢后面的一扇门，转身就跑了出去，连头都没有回。 尽管答应他不出去，但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着急地在房间里来回来去踱着步，我走到窗前，想看看外面什么样。只见方才还兴奋的人群，突然间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不知为什么，有几个人在不断地往后退着，好像前面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还有些纳闷，他们都那么享受地欣赏别人“死亡”了，怎么还会害怕什么呢？ 连死亡都不怕的人，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就在这时候，只听见“砰！砰！”两声，似乎有人打了枪。人们立刻发了疯一样地喊起来，只不过不是刚才那种兴奋地，疯狂地甚至有些变态程度地喊，而是一种对于某种东西发自内心恐惧的喊叫。接着，我就看到人群发了疯一样地后退着，很快就挤到我的包间窗户前面，发了疯似得拍着窗户。看着这些面孔，我不知为什么，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同时为了自己的安全，并不敢贸然把门开开。 “砰！砰！砰！”又响了几声，人群叫得更加疯狂。我也感觉到有些害怕。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向我这边的玻璃，我担心这窗户很快就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重量，很快就会碎掉。看了眼Brook刚才出去时并未关掉的后门，我抄起了Brook的背包，转身就跑了出去。 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没有经过像里面拳场一样的“精装修”，还保持着原来工厂破旧的样子。我跑了几步，突然听见身后又传来了有、一些人的声音，还有“砰！砰！”的枪声。我看见旁边有一个门，赶紧闪身躲了进去。关好门，回头一看，竟然是个厕所。年久失修，导致整个厕所里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气。 我稍稍缓了一口气，走到洗手台前，打算洗洗手。拧了下水龙头，却根本没有任何水。望着已经长了锈的镜子里面，自己苍白的脸，心里总算稍稍平淡了一点。 这时候不知为啥门突然又被打开了。一个刚才看见过的那种西服墨镜男闪身进了门里，随手关上了门，并上了锁。 我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因为他一副黑帮模样的打扮，而是因为，他手里，正握着一把枪。 他显然也感觉到背后有人，猛地转过身来，我赶紧举起双手，表示我没有任何武器，而且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令我奇怪的是，黑衣男并没有对我举起枪，而是一直盯着我，也不说话。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对峙了一会儿。黑衣男主动把枪重新收回了腰间，走到我跟前，弯下腰，把脸使劲贴近我，好像看不清我的容貌一样。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却再一次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我们在很久之前就遇到过一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那么静静地待着。黑衣男突然嘴角咧了一下，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笑得很开心。接着就走到一边的小便池边，吹着口哨小解了起来，貌似还挺轻松。 提好裤子，他来到水池边，也是想洗洗手。“那个···”我有点犹豫地说道，“没有水。” 黑衣男转过头看了看我，歪着头笑了一下，回过头一边看着镜子，一边笑着说道：“那可真是糟糕。” 好熟悉的声音，我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听过。我仔细地在脑海里回想着，试图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却很可悲地发现，除了换来一阵阵头疼，没有任何回忆的起来的地方。 黑衣男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走到窗户边，稍稍用了点力，把已经锈的不行的窗户打开了。对着皎洁的月光，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拿打火机点上。在黑色的夜里，一小圈白烟腾起到了空中，又很快消散了。 “要么？”黑衣男回过身来把烟递给我。我摆摆手，示意我并不抽烟。这时候我听到门外似乎没有动静了，打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哪知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那个人就在我身后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开门。” 我不由得有点害怕，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又缩了回来，重新退回水池子边上，轻轻地靠着池子，稍稍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 这时候那个人又问我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我朋友打比赛。”我有些低声地说道，声音低到我自己都有些听不见。“哦，是吗？”他问道，一面走过来，靠在我旁边。我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来袭，只能答道：“Patrick是我的朋友。” 男人吸了一口烟，朝我吐出来，我立刻被有点浓烈尼古丁味道，外加一点特殊的香气的烟雾给呛了一下，不自主地咳嗽起来。“我猜也是。”男人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可能觉得很好玩，笑着回答道。 “······“我还想说些什么，确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鼻尖感到一阵酸酸的感觉，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回想起昨天，Patrick还和我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可是现在，却··· “咋了？哭啥？”男人看我居然开始掉眼泪，有些奇怪，“人又没死，送医院就是了。” “您怎么知道没事？”我终于忍不住，有些崩溃地颤抖地说道，“都伤成那样了···” “打个赌吧。”男人突然和我说道，“待会儿我带你去找你朋友，如果没事，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把脸转向一边，也不想说话。这时候男人走到门边，侧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转过头招呼我：“跟我来。” 我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男人可能嫌我的动作有些慢，一把把我拉到自己身边。我不由得吃了一吓，但很快也恢复了冷静。这时候，他黑色西装上面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传了过来，飘进了我的鼻子里，让我更加诧异。 这味道，为什么这么熟悉？ ······ 然而此时我也顾不上想这些。躲在他后面，我看见他一手拿着枪，一手把门打开了。外面走廊依旧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来。”男人推着我的肩膀，带着我一起从厕所走了出来。重新回到我们的包间，只见果然如我所料，窗户已经被人砸了一个大窟窿，基本完全碎了，地上很多玻璃碴子。屋里到处乱糟糟的，沙发也被推倒。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看了眼那个男人。男人点点头，示意我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包厢，来到了方才观众们待的地方。地上散落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物品，比如有些人带的随身DV什么的，还有矿泉水瓶。后排观众席那里，那几个平权志愿者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面巨大的彩虹旗竖着倒在好几排座位上。 现场倒是没有血迹，好像并没有发生凶杀案，也没有死人。 当然此时我也顾不得这些，远远低看向台上，两个拳手还躺在拳台上，一动也不动。而垫子上的血已经完全干涸了，把垫子染成了褐色。 我几乎是快哭着冲上拳台，使劲把玻璃门打开。眼前的场景已经超乎我的想象：Patrick半跪式地趴在Lukas身上，而LUkas眼睛也紧闭着，两个人伤口处的血已经基本流干了。 生命，竟然真的就是这么脆弱。 我转过身，想要赶紧冲出拳台，不想再让眼前这幅场景继续刺激我本就脆弱的神经。却又一头撞在了那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皱着眉头看了眼地上两个人的状况，弯下腰，分别摸了摸两个人的脖子，沉吟了半晌。 ······ “没事儿，就是晕过去了。叫救护车吧。”男人很平静地说道，好像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真的没事吗？！“我有些激动地问道。男人点点头，给我肯定的回答。我心里不由得感到一点点欣慰，冲出去，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Andy是你吗？”Brook的声音再一次从远处的走廊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