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思考
黑马黑车，终于不再需要藏身的常寂悠然驾着车，只与参将两人同行，穿梭在人来人往的死雾岛。 一刻钟前，茶馆里那头传来消息，石域城被杀，魔焰焚身，尸骨无存。 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常二还是非常的歉疚，包括他的未能及时赶到支援，以及放跑了常恒之。 常戚对他这个侄子的怜悯远没有达到违令放水的地步，主要还是他和石域城都错估了对手的强大，而且比想象的还要狡猾…… 常恒之的小船从始至终便没有登过岸，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无法快速察觉到他登岛。小船绕着海岛环行，而常恒之明显是算好了时间与小船航行的方位，很轻易的便逃上了船。 但既然已被已方死死盯住，常寂并不认为常恒之有丝毫逃脱的可能……除非他是真的不要命了往死亡海域深处逃窜。 嗡嗡嗡嗡…… 本便已喧嚣热闹的死雾岛，更因刚刚落幕的大战，使得这整个内外岛交际地带人满为患，远远围观的群众们陆陆续续从各个角落里走出，探讨声不断。 茶馆之前，这位穿着粗布灰衣的枯瘦男人从他驾驶的马车上跳下，然后迈步往茶馆后院走去。 茶馆老板早已经不知道躲在那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去了，守在后屋里的少年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样。阵法破碎后，他想要出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忍下了好奇心，依然不敢动上分毫。 当先进屋的那个枯瘦男人，顾亦然并不识得，好在他看到那位每天都会赶过来同他师父汇报消息的参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常寂进屋没有急着行到床边探望世子殿下，而是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着墙上失去光彩、早已斑驳不堪的咒文。然后，他把目光投向顾亦然，仔细盯瞧了好一阵儿。 他知道前朝大学士顾离渊有个儿子，就是面前这个半年前跑来死雾岛的小家伙。但他不清楚石域城为什么会与这小家伙有所交集？而这小家伙为什么又正好被选中照顾中毒昏迷的“世子”？ 此前，石域城告知他世子殿下正中毒昏迷时，难免令常戚惊讶了一番。虽然觉察到了事情的异常，不过，他并不认为是石域城搞的鬼，毕竟，从千里随行把消息传递出来之前，他一直都待在燕王身边。 而按理说，“世子”觉察到危险发出正统令求援，援军未到便先遭毒手，这一切，看起来倒也合情合理。但“世子”中了不治之毒，如果是有人故意设的局，如此瞒天过海，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如此想来，石域城的嫌疑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撇清，甚至连他的尸骨无存都变得可疑起来。 正所谓事生异，必有妖。身为燕王心腹，从草垛上初次见到石域城开始，常寂便一直在猜测他进入燕王府的意图。但无论从身世查起，还是后来的百般试探，一切都证明了石域城的这个人值得重用。 正因为值得重用，石域城那神秘莫测的附魔能力，便更让常寂好奇。 如果说当初剑客白在草垛上用剑气斩断石域城与自己这边的联系，石域城突破封锁是靠着自身的实力，那后来帮助“世子”解决修行问题就显得不可思议了……毕竟，这在整个燕王府里都是无解的难题。 但毫无疑问，王爷清楚石域城的能力，就像他清楚常家的言咒奥义、息家的瞳术秘境一样。两年前，王爷派他去天道山执行任务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就算是王爷为了制衡各家，守密不言，石域城的能力也展现过这么多次了，常寂觉得自己就算再笨，也早应该猜出来了。但似乎对方的能力就像是解决世间一切难题一般，剑客白的剑气封锁也好，息辕的修行难题也罢，便是天道山越世封杀的法则他一样可以无视。 难不成，这世界上还存在解决一切难题的附魔能力？ 而如果他这份能力真有这般强大，那他这一次为什么就没有解得了常恒之的绝杀一刀？ 石域城虽然死了，常寂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事情跟燕王仔细汇报一遍，杜绝一切意外发生的可能。就比如说，他接触眼前这个少年的真实意图？ “唔。”顾亦然被常寂这般奇怪地看着，稍显慌乱的避开对方视线，垂眉低目，不过倒也看不出有如何害怕之色，或许是愈发觉得事件太过于复杂而让他的小脑袋瓜有些麻木了吧。 也难怪，哪怕是大东寺那些虔诚的信徒整日跪在山前磕头，也总有个努力方向。然而顾亦然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故事里既没有藏宝图，也没有绘在羊皮上的地图，有的只是稀里糊涂把自己打发出来的父亲。 顾亦然在这个茶馆里打工已经有了半年的时间，如果仅仅只是作为涉世的中转，未免时间有些过于长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非要等到那么一个人，于是，他也在踌躇，在思考。 当伙计这段时间，顾亦然看到了很多人，听说了许多事，大多是关于死亡海域的，最常听到的开篇是说从来没人有从海域迷雾中归来。 既然没人归来，那么，也就没有人知道里面是否有宝藏，那为什么还非要一个个的跑去送死？ 真得是所谓的猎奇心吗？ 如果说捍海侯的出海只是官面上所说的国家拓荒探索行为，却也算得上是疑点重重。虽说寓景晚期国库亏空，名义上出海寻宝是用来填补国用以安民心，也算是师出有名。但当时国内义军四起，四王虎视眈眈。就算捍海侯真的寻宝归来，首先要过的就是燕王这关，而为什么先帝当初这么信任对方？ 捍海侯全军覆没，军中“过境”高手何止上百。而现今如过江之鲫的出海者，又如何解释？未免一个个都自信过头了吧。 顾亦然坚信，不合理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合理的解释。 从小他就是一个不善与人交谈的孩子，说他自闭也不为过。一般这样的孩子大都会体现出一个优点，就是注意力集中，很容易专注于某一样东西。 父亲说，多看，多听，多思考，顾亦然始终贯彻。而在石域城的到来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这个事件的一条线头…… 石域城说他带来了三千燕南铁骑，其中有五百人是凤字营的骁骑。 顾亦然固然不信。 众所周知，燕王军只认令牌不认人，凤字营更是如此。守护一方疆土的重兵，不是遇到重大战事，没理由轻易调动。何况此处又是在公立海域，便更加没理由冒联合仲裁之险。 可当石域城从世子腰间取下正统令，顾亦然便不得不相信了石域城的话。 于是顾亦然也知道了石域城的目的并不是那个常恒之，这人充其量也就是个由头。毕竟，凤字营都调动了，没理由不出海大干一场。 说起凤字营的骁骑，懂些军事的人都知道，乃是燕王军震慑天下的王牌军队，全员持有燕南枢机神弩。这种燕南密制的劲弩远比一般弓弩威力巨大，当年瘴地之南的滇人想趁景泰大乱之际一举南侵，最终在战场上便被这种兵器给射杀无数。 几十只枢机弩在战役中或许无足轻重，可若汇聚整整五百只，四面八方轮射，便算是死亡海域里海妖无数，也是分分钟射个透心凉的事儿。 以追捕杀害世子的凶手为理由出海？ 或许，现在应该是以追捕杀害骑都尉的凶手为理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