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本心
298 “是啊，这算啥路数？” 在酒吧里，胡宇带着和李冉冉一样惊呆的表情看着田松原。 “柔弱小绵羊啊！”田松原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她这种肯定特别强势，你跟她拼气场没用的。你要柔化她，只好自己先把自己柔弱了，装无辜特受伤的范儿……但是你死也不能说到底为什么，你出什么事了，就看她答应不答应，这是最关键的一环。如果她答应，事情就成功一半了。” “如果不答应呢？” “那你基本上就没戏了。”田松原摊摊手，叹口气，“你跟她拼实力你罩不住她的，所以只好用装可怜的路数啦！” 胡宇呆呆地望着田松原，好像杨过望着那只雕。 “没事……”餐厅里，断了一只手臂的胡宇望着李冉冉，苦笑了一下，“开玩笑的。” “怎么啦你到底？” “没事，这么突然把你叫出来，没事，不好意思。” 胡宇没头没脑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回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冉冉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拉住他，把他拉回座位边。 “我只是想在你腿上躺一会儿……” 胡宇眼神放空，瞪视着面前的空气。 看空气果然轻松多啦！ 胡宇心里庆幸地想。 “呃……”边上突然传来声音，“好吧。” 胡宇转头看着她，突然万分凄楚地慢慢软倒，躺在李冉冉腿上。 李冉冉突然紧张得浑身僵硬。 “如果到了这一步，是最关键的！记住！千万 不要乱摸！乖乖地躺着，就像受伤无助的小绵羊……” “那……那然后呢？” “然后你就开始问各种乱七八糟虚幻的问题，”田松原说，“人生的意义啊，空虚的人生啊……什么抽象问什么，她这个时候一定懵了，肯定想尽办法来回答你，安慰你。”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胡宇痴痴地躺在李冉冉腿上，望着阳光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喃喃地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整天忙忙碌碌的，忙活来忙活去，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那怎么样也得活着呀。” 上方的声音有一些……慌乱呢…… “可是活着又怎么样呢？得到的终究会失去……” “你不能这么想啊，人虽然怎么样都要死，但就是要活着，要找有意义的事情来做……” “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有意义的……” “有很多啊，你小时候的理想啊，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到了这个阶段，胡宇也烦了，瞪着眼问田松原，“这么车轱辘话说来说去……” “不不，关键不是这些话，”田松原摇头，“是你要打动她，让她发自内心的开始怜爱你，觉得要保护你。记住，这个时候你只能死撑，标志性的动作就是她会不会开始摸你的头发。如果会，就彻底成功了！你马上抓起她的手就走，如果不会，你就乖乖再坐起来吧。” 原来……是要摸头发呀…… 为此……昨天洗了两遍呢…… “你真的不能这么想，”李冉冉说，“你比我还小两岁呢，你要这么想以后还怎么过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过，好像过不过都无所谓……” “别傻了。” 上面传来的声音充满心疼，那一瞬间，胡宇躺在李冉冉的腿上，突然一种劈头盖脸的温润感扑面而来…… 突然……真的是觉得好累呢。 这么多年，颠簸了这么多年，在人群中混迹，为了生活，为了爱别人，也被人爱…… 付出了那么多……从未觉得累。在这个时候，这个瞬间，仿佛这么多年，这么多力气，一下子全被抽走了。 真的……好累。 这么想着的胡宇，自己也不知不觉间，眼眶湿了起来，有一种不知名的液体悄然涌上，滴落了下来。 液体轻声地掉在她的腿上，一摊印渍徐徐扩散了开来。 “乖，别胡思乱想……” 光顾着诧异和忍住眼泪的胡宇，浑然没察觉到，李冉冉的手已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这样为了生活死磕到现在的她，也是不容易的吧？ 这一刻对她来说，也是充满宁静，可以休憩的场所吧？ 好想轻吻她的手呢。 突然，胡宇的手机响起来。 李冉冉的手仿佛触电般收回来，胡宇也浑身震了一下，连忙坐起身来，掏出手机。 是王雨晴。 那个空间消失了。 “喂？”胡宇连滚带爬地出了包房，急急接起电话。 “小宇，别帮我找工作了。” “啊？”一瞬间，胡宇连什么意思都没听明白，“什么？” “没什么……”那边无奈地笑了笑，挂了电话。 胡宇也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一瞬间连身在何处，到底意欲何为都完全困惑起来。 他愣愣地回到包厢，刚要说话。 李冉冉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冰冷的神情，以及比以前更加遥远的距离感。 胡宇静静地看着她。 “我还有事，”不知过了多久，李冉冉突然拎起包，“先走了。” 也没等胡宇的回答，李冉冉匆匆地离开包厢，和胡宇擦肩而过的瞬间…… 从未有过的气息弥漫来开，又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299 从那一天起，李冉冉再也没有联系过胡宇，胡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再打电话给李冉冉，王雨晴更像蒸发在空气里。 胡宇又恢复了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在超市里购物、一个人出入小区的生活。 偶尔想起，他甚至怀疑这一切彻头彻尾都是自己营造出来的幻觉，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种感觉……只有几秒钟…… 仿佛可以记很久…… 哪怕不是真实存在过。 即便真实发生过，过去了，和没有发生过的幻觉也没有区别吧！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个月后的一天，在胡宇家，田松原说，“因为她发现她爱上你了，这段时间她自己心里又有过不去的坎儿，所以自己在那儿纠结呢……” “你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她没接？”望着胡宇呆呆的眼神，田松原又补了一句。 “就一个，我想她要回的话总会回的，但是她没再回过啊。” “一个就对了，”田松原点点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逼她，越逼她越逃，她想清楚了会来找你的。” “想清楚什么？” 田松原抬起头，笑了笑，“耐心点，她如果再来找你，就彻底成了。如果不再找你，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总之她想清楚了。” 胡宇刚要说话，突然边上的手机响了，无意中瞥了一眼。 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李冉冉”的名字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不断地震动着。 “小宇，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有事想找你谈谈。” “好……”仿佛过了一辈子，胡宇长长地吁了口气。 “明天你就可以把那个小说给她了。” 看他挂了电话后，左永田松原微笑起来。 转眼看一下边上自己的包，胡宇那本全家死光光的小说就在里面。 “她说要找我谈谈，我怎么知道她要找我谈什么啊？” “她应该还是会找你谈工作，但你应该知道，她这次找你，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谈工作只是幌子。” “那……那我怎么判断呢？” “打扮，”田松原抬起头，淡淡笑起来，“如果她明天打扮得像曾经你们年轻的时候，或者不管怎么样看起来都比以前小，那就恭喜你了。” 300 第二天，回想着这一切的胡宇走在赴约的路上，已经浑然不像第一次行刺的凶手，而变成待罪的罪犯。 周围的人行色匆匆，神情自若，但为什么我竟然这么忐忑呢，我在忐忑的是什么呢？ 胡宇连气都喘不过来。 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前，胡宇推开门。 第一眼，就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李冉冉。 仿佛感应到他的到来似的，她转过身子。 从未见过的漂亮打扮…… 胡宇的心……陡然剧痛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之前那阵特别忙，就忘了回你电话了。” 恍惚间，看着李冉冉笑着站起来，对他说，也听见自己微笑地回应着。 “没关系。” 焦点慢慢清晰起来，李冉冉在他面前好像很忙碌的样子，掏出一本东西递给他。 “喔，对了，我这次找你是因为前一阵有一个年轻作家找我投资，给了我一稿子。我看了，但是我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投，所以想你帮我定夺一下。” “啊？” 胡宇呆呆地看着她，对面的李冉冉拘谨地笑起来。 “啊什么啊？就当你是一普通观众，帮我看一下嘛。” 胡宇呆呆地伸手接过，毫无意识地看起来……不经意地抬头。 李冉冉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里千言万语。 胡宇静静地迎着她的眼神。 两人凝视，很多很多秒。 胡宇再也没有转过头。 李冉冉垂下眼帘，化解尴尬般笑了笑，“你慢慢看，我去一下洗手间。” 李冉冉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胡宇傻了，马上翻出自己包里的小说。两本稿件，左右看，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他好想抽烟。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能抽烟。”服务员看见他掏出烟，连忙跑过来阻止。 胡宇拿着烟，心乱如麻，恍恍惚惚地走到室外。 阳光好刺眼，他不知道想干什么，不让抽烟啊，打个电话给王雨晴吧。 刚拨出去，又被自己掐断了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刚才这样看着自己，胡宇混乱地想着，心里好像陡然开了一个洞。 有一种涟漪般的东西在心底深处涌动，终于以无法阻挡的气势奔流上来…… 好像开了一个泉眼一样，一切洞开了，好像是胡宇期望已久的。 终于连接上了。 剧痛过后，自己感到的只有喜悦…… 不不，不是骗局得逞后的喜悦，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快乐与宁静…… 好像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种感觉……终于毫无通知地推送到自己面前。 自己……是真的爱上她了。 或许，自己早就爱上她了，从再一次遇见她就是了，只不过…… 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都借着那个骗局，让自己心安理得地进行下去…… 因为自己还喜欢着王雨晴。 我不知道……我一直爱着李冉冉…… 我不允许……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啊。 直到她也明确地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才没办法再这么骗人骗己了。 胡宇拿着烟，在门口怔怔地站着，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样。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这个计划……骗局……再进行下去了。 一秒钟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