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167 “本来就是啊！”王雨晴振振有词地抗议，“我就是和别人看了场电影啊！我又没做什么别的！但是你呢，你非但看见了不说，不但不说还把我再约到人民广场，故意找我看同一场电影。你什么意思啊你？玩我啊？” 简直有些佩服起王雨晴来。 “你还真是超会倒打一耙的……”胡宇眯起眼睛看着她说。 “不是吗？” “是你个头！好，我现在跟你说两点。”胡宇压抑着胸膛因愤怒的起伏，“按照平常我的脾气，我一点都不会跟你说，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但是，看在你刚才不小心出现在我面前的份上，我行行好跟你说两点。第一，我不是故意找你看同一场电影，而是我已经买好了票才看到你和那个男人走出来。你手上拿着那个电影的单子，而我也没有体贴到马上去给你换两张电影票的程度。” 王雨晴没有说话。 “第二，我没有上来跟你说话而是约你到人民广场，我是给你时间，也给你机会告诉我这件事情。但你非但从头到尾那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还睡着了。” “我为什么非要告诉你呢？”王雨晴突然问。 “啊？”胡宇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王雨晴。 “我为什么非要告诉你？”王雨晴反问，“这个人只是我的一个工作伙伴，顶多是一个普通朋友，我和一普通朋友看场电影，我非得告诉你不可吗？这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就像吃饭上厕所，一天打几个喷嚏一样，我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和你汇报吧？” “是这样……所以当我找你看同一场电影的时候，你还什么都没说，是照顾我感受。因为我很想看那个电影，而不是因为你心虚，是吧？” “是啊！”王雨晴理直气壮地说。 胡宇都惊呆了，佩服地看着王雨晴。 “佩服佩服，我真的对你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敬仰过什么人了。” “……” 拿过餐巾纸，胡宇从包里掏出笔，真诚地递上去，“你帮我签个名好不好？” 王雨晴静静地看着胡宇，不说话。 “签完之后呢，再帮我写上‘忠诚’两个字，我很想知道你会不会写这两个字……” “我就知道你会这个样子，”王雨晴开始气急败坏，“我告诉你，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 “哈！这个言论已经一点都不新鲜了！” 突然，王雨晴气愤地站起来，反而把胡宇吓着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忠诚，我从来不会忠于谁！”王雨晴对着胡宇庄严地宣布，“但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之间是有爱情的。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会影响到我们的爱情，我就不会说。我忠于的是我们的爱情，你懂吗？” 王雨晴说完，转身就走。 胡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但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之间是有爱情的。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会影响到我们的爱情，我就不会说。我忠于的是我们的爱情！这句话，彻底把他说懵了。 反应过来，彻底气疯了。 168 几天后，方志远去找胡宇。他敲开门，胡宇正对着镜子换各种造型倜傥的衬衫，弄发型，拿钥匙，拿皮夹，好像《阿飞正传》里要去欢场的梁朝伟。 全部收拾停当后，胡宇一转头看到方志远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自己。 “让道。”胡宇平静地说。 “你去哪儿啊？” “约会。” “啊！你和王雨晴和好啦？” “错，我是和别的姑娘去约会。” “啊？你和王雨晴分手啦？” “我再跟你重申一遍，”胡宇看着方志远微笑，“我是去跟别的姑娘约会，看电影，懂吗？”看着方志远呆呆的眼神，“好，你不懂，我教你。王雨晴上次不是跟我说，跟别的男人出去不关我事吗？因为她忠于的不是我，而是我们之间的爱情。所以压根没必要告诉我，就算告诉我我也会胡思乱想。所以这事儿压根和我没关系。你知道我听了这话什么反应吗？” “你气疯了啊，那天。” 那天，胡宇上了楼，在方志远家里发了半天疯，差点把他新买的名家名句辞典全部用牙撕碎。 “没错，我当时是气疯了，但我回头想了想，哈哈哈哈哈……” 胡宇仰天大笑，笑中充满悲愤。 “我为什么要气疯呢？”胡宇盯着方志远，“嗯？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利好的消息，简直是福音书，简直是神的语言……”他向方志远步步逼近，“简直是天空中射下来的一道光，让我豁然开朗，让我醍醐灌顶，让我爽到不行！” “……”方志远被吓得不行，只好步步后退。 “这也就是说，”胡宇继续说，“从此以后，我不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里，我可以和任何一个姑娘约会，看电影，喝茶，吃饭，爱干吗干吗。而她管不着！就算被她看到，就算她当时打电话来，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我现在正和别的姑娘在一起。但这没事儿，就像我每天吃喝拉撒一样没必要和你汇报。这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我忠于的是我们之间的爱情！” 一口气说完，胡宇像刚宣完誓的党员，充满了火里来水里去的悲怆气概。 “你打算这么跟她直说啊？” “有什么不可以？我只是把她的话对她说一遍而已。” 看着方志远，胡宇又一次…… 又真诚又斯文地微笑起来。 胡宇本来就有一个在工作中认识，加了微信后一直约他的女孩。但是自从有了王雨晴后，胡宇对这类邀约向来是躲躲闪闪，能推就推。实在推不过去了就直说自己有女朋友，怕女朋友误会不高兴。 没想到搞了半天是自己太狭隘了，人家王雨晴推举的是大爱，是神一般境界的感情，是萨特和波伏娃，是比尔·盖茨和乔布斯，是蓝精灵和黑猫警长。 从咖啡馆出来后，胡宇回到家，就约了那个女孩出来。 也就是今天。 把方志远赶走，出了家门，胡宇和那个女孩在电影院碰头。 偏偏就是电影院，偏偏就是看电影。 胡宇和焦绮肯定都是天蝎座的。 碰了头，两人在售票处买了票。等待的时间里，女孩笑着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分手了，又是同样俗气的问题。胡宇说没有，女孩就问那你干吗又能出来了？ “唉……”胡宇看着她，还叹了口气，开始谆谆诱导，“你脑子里只有谈恋爱和单身两种状态？单身，就可以为所欲为；谈恋爱，就应该顾这顾那。你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更高级……更先进……更为宏大的关系。在那种关系里，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占有太狭隘，根本不上档次！” 话说得又悲愤又残忍，可惜人家女孩压根没听懂，也不想听懂，脑子里只是想着怎么**到胡宇同学。 胡宇同学原来也没想让她懂什么，只是在下心里的那场六月雪。两人买了票，又走到卖爆米花的柜台前。女孩看胡宇不断地拿出手机看，脸上还露出失落的表情。 “你是在等什么人电话吗？”女孩终于忍不住问。 “啊？” “你从刚才见到我，到买票，到坐电梯上来到现在，你看手机已经看了一百三十几次，你是在等谁的电话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胡宇爽朗地笑，“我怎么可能在等谁电话呢？” “还是你怕女朋友打过来查岗？” 眼前是女孩带着坏笑的眼神。 “查岗？”胡宇故意睁大眼，“我怎么可能怕她打过来查岗？哈哈哈。我浑身上下光明磊落，君子坦荡荡，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说吧！”把手机伸过，“你要电话关机，还是铃声开到最大？” “随便你好了！” “那就开到最大好了！哈哈哈。” 高举着手机，胡宇悲壮地把铃声一格格调到最大，迈步高举着手机，保持着非常酷的造型，好像要去炸碉堡。 好像故意不让他失望，手机果然响了，来电显示：王雨晴。 那一刹那，胡宇反而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胡宇做了一个自己也没料到的举动……他猛地把手机拿到耳边，鬼头鬼脑地走开，小声接起来。 “喂？” “喂？”王雨晴在电话里温柔地问，“我刚拍完广告，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 “哈哈哈！”千辛万苦等的就是这一刻，一雪前耻的时候来了。 只见胡宇叉着腰豪迈大笑，然后低下头继续鬼头鬼脑地对着电话。 “我在……开作协会呢……” 169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那么害怕呢？” 回到家，胡宇悲愤地抓着方志远的肩膀拼命地摇，“我明明什么也没干，为什么我这么心虚呢？我应该特别理直气壮地对王雨晴说，我正在和美女看电影啊。而且这不关她的事儿，请她老人家安心啊。我怎么会去开作协会了呢？”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方志远被摇得前颠后倒，还在断断续续道，“这种对……于感情的保护心理是……本能反应，王雨晴不告诉你……也就是这个道……理。” “哼，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哪儿啊？” “你看啊，我要证明王雨晴这种反动言论是错误的，对不对？”放开方志远，胡宇机灵地问。 “是啊。” “那我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胡宇侧过头，认真地想，“让她知道，对我瞒这个事儿应该是有愧疚感的，而不是理直气壮的。所以我现在愧疚了，她一点儿没愧疚，这代表什么呢？” “什么呢？” “代表我完全想不清楚这件事儿啦！啊啊啊啊！”胡宇彻底抓狂，挥舞着四肢，攥着小拳头，眼含泪花，做了决定，“总之我一定要再试一试！我一定要亲口对王雨晴说出她对我说的话，让她在悔悟中了却此生！” 然后接下来，方志远冷冷地看着胡宇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仿佛重拾珍宝似的，看见胡宇从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一只已经残破不堪的手机。 胡宇喜滋滋地打开……居然能开机……翻到通讯录找到一个人名，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指给方志远看，“这个女孩儿呢，”胡宇说明道，“是我几年前在一个意外场合下认识的，当时我很喜欢她，我觉得她也挺喜欢我……”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暧昧了一阵子，吃饭，看电影，散步，网上打情骂俏，但谁也不肯先正式表白。”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无疾而终了……” “……” “这种情况很多啊。”胡宇眼神似有遗憾，好像对人世有一种独特的悲悯，“你遇到一个人，你对她有点儿意思，又不是有意思到非她不可。她对你也有点意思，但也不是没了你就会去死。如果有一个人先开口提了，另一个人就会答应。问题就是谁也不提，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这种人最适合我现在这种状况。” 一边解说，胡宇一边把号码在自己的手机上按着。话说完，邪恶的联系方式也被保存到新手机上。 胡宇看着方志远，伸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缓缓地把手机放到耳边，露出邪恶的微笑。 嘟嘟嘟…… “喂，小青啊……”胡宇重拾旧爱，“我是胡宇啊……啊哈哈哈，是是是，很久没见啊，你还好吗？什么？” 突然，转头呆呆地看着方志远。 “怎么了？” “她说要见我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