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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翌日上午,温言如约回家。

    “大姨——”

    一推开门,一声清脆的童音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她一边急着叫停,一边拔钥匙。

    “大姨,我又没有叫你大姨妈,你那么凶干什么?”温晓涵奶声奶气地发表她的不满,“我不叫你大姨,难道叫你小姨吗?你比我mama还大,姥姥说你老大不小了。”

    温言一手抚额,绕过这个小不点,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她真想不通,现在三岁的小孩为什么懂那么多,还故意拿她寻开心!

    温晓涵屁颠地跟过来,粉雕玉琢的脸,两颗玛瑙一样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你爸爸mama呢?”温言把她抱到身上,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这是她们俩最亲密的姿势。

    “爸爸晚一点自己过来,他不跟我们住在一起,mama在厨房帮姥姥做饭。”

    “爸爸为什么不跟你们住在一起?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温晓涵使劲摇头,粉脸涨得通红,一骨碌溜下去,自己到一边玩去了。不用问,一定是她mama教她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姥姥和大姨。

    温言心里思索着该怎么扑灭后院这场火。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前方战场失利,后院还起内战。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消防员,四处扑腾。

    “7加6等于多少?”温晓涵在旁边自问自答,一边数着自己的手指,数完她自己的10个手指,发现不够,便走到温言身边,“大姨,手指拿来,”一边拉起她的一只手,数了3根手指。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温言突然又想逗她。

    “温晓涵,你mama教了你那么久,姨考考你。8加6是多少?”

    温晓涵多数了一跟手指,“14”,很得意地回答。

    “10加9呢?”

    温晓涵一下子答不出来,把两个人的手指全都数了一遍,留了一根不数,“19”,声音仍然很响亮。

    “那11加12呢?”

    两个人全部的手指都被数完以后,温晓涵开始急了,又数了一遍,突然“哇”地一声哭了,“手指不够,手指不够,呜……手指不够,呜……”

    看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温言笑得前俯后仰,肚子都笑痛了。

    厨房里的人闻声跑出来,“宝宝怎么了?怎么哭了?”

    温晓涵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大姨……问我……11加12……等于……多少,可是我数到20,手指不够,呜……”

    温馨匆忙跑过来安抚她女儿。

    温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温芷晴却气得吹鼻子瞪眼,“温言,你能不能别老像个小孩一样,你老大不小了……”

    又来了。

    幸好门铃响起,温言找了个缝隙钻过去,跑到门口开门,纪星宇一身蓝色卫衣,像是刚运动完,他冲她笑了一下,然后进门,急匆匆地换鞋。

    “宝宝怎么哭了?”纪星宇换完鞋,跑过去,一把将温晓涵从温馨手里抱过来,“告诉爸爸,是谁欺负宝宝了?”

    温晓涵刚被她mama安抚好,被她爸爸一问,又“哇”地一声哭起来,把刚才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温芷晴气得举起手中锅铲,作势要敲打温言,被温馨推到了厨房里去。

    纪星宇抱着女儿坐下来,不知道跟她解释了什么,温晓涵又重新数手指,数完她自己的,再数她爸爸的,然后又把温言叫过去,终于得出了23的答案,脸上乐得像一朵绽开的花,虽然眼角还挂着眼泪。

    吃饭的时候,温晓涵还在炫耀,她把大姨问的问题都答出来了。

    “宝宝自己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哦。”温馨这么一说,纪星宇伸向温晓涵的手顿住了一下,立刻把勺子放下来。

    整个吃饭的过程,温晓涵都很安静,温言觉得很不可思议,竟然有这么听话的小孩。

    吃完饭以后,纪星宇抢着洗碗,温晓涵吵着要姥姥帮她给芭比公主做小裙子。温言把温馨叫到了她平常住的房间。

    “为什么要离婚,是你提出来的?”温言一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追问坐在床沿的人。

    “嗯。”温馨两手搭在并拢的大腿上,手指转来转去,看起来很不安。

    温言气得胸口疼,昨天她妈在电话中提起这件事,她就猜到一定是温馨的意思,刚要发怒,温馨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她手上。

    “姐,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我结婚吗?”温馨突然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看得温言心里一震。

    她这个meimei,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其实跟她母亲一样要强,眼泪这种东西对她们来说太奢侈。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什么?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那次相亲,他根本没见到我,当时我不是也打了电话给你,让你跟他好好聊吗?”

    四年前,亲戚安排了温言跟纪星宇相亲,她找不到别的办法,就让温馨代她去了,结果他们一相就中,不到一个月就闪婚了。可那次乌龙事件,始终给温馨留下了阴影。

    温言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温馨擦干眼泪,平复了情绪,“我知道。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你们都不知道。”

    “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

    温馨这么温婉乖巧的人,突然闪婚,对整个相亲的过程讳莫如深,他们结婚四年相处的情形,也是一律用“挺好的”三个字概括,现在突然又提出离婚,连温言都觉得难以理解。

    “第一次见面,我告诉他,我怀孕了,需要找个人结婚,问他愿意吗?”

    “什么?”温言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他说好。”温馨却像是聊着平常的琐事,一如既往的平静。

    温言彻底地被她这个meimei震撼住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隐藏得滴水不漏,一瞒就是四年!

    “所以,晓涵生下来,她才会跟你姓?”

    “是他坚持的,但是他对晓涵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对我也很好。但是……他从来不碰我。”温馨声音如蚁,却让温言心里一惊。

    “你的意思,这四年,你们都在扮演夫妻,其实都是假的?”

    温馨又哭了起来,这次哭得更凶,整个人都在颤抖。温言立刻起身,把门反锁,坐到她身边,温馨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抱着她,趴在她肩膀上,哭得几近抽搐。

    “姐,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他这么好,我怕时间再长,我就当真了。他是个好人,我不能这样一直霸占着他不放啊。只是一想到要离开他,我就很难过,很害怕,我怕我自己一个人撑不下,我真的好累。”

    温言拍着她的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温馨其实已经爱上了纪星宇,从她每次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温馨,你怎么会配不上他?我meimei这么漂亮,性格又好,怎么会配不上他!你都不知道,每次看到晓涵这么聪明乖巧,我就会想,怎么会有人教出这么好的女儿来?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女儿该多好。”

    听她这么一说,温馨竟然破涕为笑,“有你说的这么好吗?她不是很爱哭鼻子?每次都被你逗哭,奇怪的是,她还是很喜欢你。”温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欣喜的。

    “纪星宇知道晓涵的爸爸是谁吗?”温言问完以后,才知道问题有些残酷。

    温馨刚转晴的脸色,立刻又黯然下来,“他不知道,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听她讲完事情的真相,温言只觉得脊背发凉。

    四年前,温馨刚刚大学毕业,她学的是英语专业,在一家翻译公司做翻译。在一次口译项目中,被人强行夺去女人最珍贵的第一次,很快就发现自己怀孕。所以才会有和纪星宇闪婚的事情发生。

    这样残酷的事情,她竟然一个人承受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掉眼泪的温言,抱着温馨,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就这么无声地流下来。她心里又气又怒,却又心疼。

    “我是不是不该问你这些?”温言原本想骂她,最终发现,什么也骂不出口。

    “不是,我一个人压在心里,其实很难受,除了告诉你,我不知道向谁说。但我知道你一个人撑着那么大一个工作室也很辛苦,所以就忍着没说。现在说出来,心里觉得轻松了很多。”

    她的情绪果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宁和。

    温言思索了半晌,很郑重地说出了她的想法,“温馨,离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纪星宇这么好的男人。他现在没有接受你,很有可能是因为还没放下他以前的女朋友,或者有别的难言之隐。但人都死了,他总有一天要学会接受新的人。如果你喜欢他,就耐心一点,再给他一些时间。有些事情,以前他不知道,以后也别让他知道,你就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温馨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眼神仍然一片晦暗阴沉。

    温言有些急了,“你不要误会,也千万不要因为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没有几个人能你有那么坚强,处理得像你这么好。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要不要告诉他,你自己决定。总之,你的幸福需要你自己去争取。你明白吗?”

    温晓涵已经在门外吵着要mama,温馨看起来情绪好多了,反过来安慰温言,“姐,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就出去了,外面很快安静下来。

    温言走到客厅,只看到她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妈咪”,声音甜得她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偏偏她的母上大人很吃这一套,她蹭到她妈身边,主动把头枕到老妈身上。

    “温老师有什么指示?”虽然还端着姿态,声音却是温和了不少。

    “他们一家一起回去了吧,看在我今天又立了一次功的份上,妈咪就原谅女儿好不好?”

    “真是受不了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

    “二十八好不好,准确来说二十七周岁零九个月。”温言恨不得时间倒着来,今年二十八,明年二十七,后年二十六……就像《返老还童》里面的布拉德皮特那样。

    “你跟你妹说什么了?我还以为她要住个一年半载,纪星宇叫她回去,她真的就回去了。晓涵开心得不得了,说爸爸回来了。”

    温言看着母亲眼睛里洋溢着的笑容,心里也亮堂了许多,“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们小日子好好过,没事多生几个小孩给我玩,一个不够,又那么爱哭。”

    温芷晴气得狠狠地捏了她一下,“要玩你不会自己生?没见过你这种做姨的,非得把人家弄哭才甘心。”

    温言一边揉着被捏疼的地方,一边叫屈,“谁叫你外孙女那么可爱,我看到就忍不住想逗她玩。妈,我去睡会啊,晚上还约了人。”看她母亲心情已经恢复,温言赶在她念经之前,回房睡觉去了。

    果然,身后传来叫声,“你表姨的弟媳妇的外甥,听说刚从美国回来的,你今天晚上,算了还是换一天……”

    门瞬间被关上,紧箍咒一样的声音也被隔离在了门外。

    温言像一摊软泥一样瞬间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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