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拜师

    翌日天刚蒙蒙亮，张瘸子醒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眼前是黑乎乎的烧焦的树叶。

    他先是怔了怔，随即惊醒过来，发出声惨叫声，从地上窜起来，便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了，这时候，瘸腿的他怕是跑得比正常人还快。

    后头，小许回微笑看着，慢慢悠悠往山下走。

    如果有人看到他此时的笑容，或许会明白，什么才真正叫做渗人。

    张瘸子跑到山下，到屋前，却又不敢进屋，他现在，最怕的是黑暗，最需要的，便是光亮了。

    这时候，他突然瞧到跟在他后头走下山来，嘴角还挂着微笑的许回，心里不自禁猛地抽搐，打冷颤，突然对这个不过刚满八岁的小孩都极为的害怕起来，没逃，是因为腿软，再给他个胆，也不敢打许回了。

    这天，张家村集体的起得晚，都是等太阳晒屁股了才敢出来活动。

    东家、西家，每个村，总有那么几户人家，是村民们最喜欢去光顾的，是他们唠嗑的好地方。

    显然，这天这几个家庭都相当的热闹，说的，自然是许回他娘回来了的事情。

    有人说，许回他娘这是来找张瘸子报仇的，也有人说，这是她放心不下孤苦伶仃的张铁根。

    不过，他们也就议论议论而已，可不敢再去张瘸子家了。

    可是后来，许回他娘的魂魄却越飘越远，由绕着张瘸子家飘荡变成绕着整个张家村飘荡了，时常有人在夜里在路上撞见她，还是那身白衣服，还是那么黑发飘飘，还是没有腿。

    撞见她的，本村人有，外村人也有，其中不乏被吓病的。

    这事，也越传越广了，请来道士，也是束手无策，都是骗人的，真看到鬼的时候，比谁都跑得快。

    张瘸子倒也经得住吓，竟然没病，不过是再也不敢喝酒，也再也不敢打许回了而已。

    噢，对了，夜里也不怎么敢闭眼。

    因为，他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想起许回他娘飘荡的样子。

    转眼，这事很快便过去将近三个月，许回他娘的魂魄还在飘，虽然没害人，但整个张家村的人都被折腾坏、吓坏了，都快没精气神了。

    直到阴历六月十五这天，节气大暑，张家村里才迎来他们的救星。

    这救星，是个穿着朴素破旧道袍，扎着发簪的看着仙气飘飘的老道士，或者，是老乞丐也说不定。

    他是自己来张家村的，在村口刚遇到个张家村的汉子就问话说：“老乡，你们村里闹鬼了？”

    上当受骗快三个月了，张家村可没谁还对道士有好脸色，这汉子当时就嘲讽道：“是啊，这事整个长沙都快知道了，怎么？你也想说你是掐指算出来的？还是看出来我们村有阴气弥漫啊？”

    听得多了，连这小学没毕业的庄稼汉，也能整出几个“专业术语”了。

    老道士倒是挺实诚，不温不火，摇摇头说：“不是，我确实就是听说的。”

    汉子见他这样说，也懒得再拿他撒气，扭头继续忙活自己的农事，不搭理他了。

    老道士也不再缠他，自顾自又往张家村里走，不远又撞见个人，问清楚张瘸子家里所在的地方后，他便直奔张瘸子家里去了。

    张瘸子最近可算是恨死了道士了，倒不是骗了他的钱，主要是来回的瞎折腾，把本来就睡眠不足的他都快折腾得散架了。所以，在开门瞧到老道士的时候，他就骂开了：“cao他娘的，大早上的就倒霉，滚滚滚，老子这里不需要驱鬼，真他娘的晦气。”

    老道士却是笑眯眯，道了声无量天尊，说道：“道友莫气，老道既然来了，自有法子帮你把那鬼魂给超度掉。”说着，他还从口袋里掏摸出十块钱来，又道：“若是没能超度，这十块钱，便是道友你的，如何？”

    张瘸子见老道士有点“仙气”，说话也讲究，开始有些半信半疑了。

    再仔细琢磨，要是骗人的道士，肯定不可能还赶着给自己送钱花，这么想，他便彻底的信了。

    当然，他是否是看在这十块钱的份上才装着相信的，谁也不知道。

    只见张瘸子瞬间变成了副笑脸，热情洋溢起来，恭恭敬敬的把老道士请进了屋去。

    当然，老道士手里那张蓝澄澄的，崭新的十块钱，也被他顺手抢到了自己的手里。

    老道士进屋坐下，也不说要喝茶，更不说要吃饭，只是轻声对张瘸子说：“你那女人的事情，贫道也大概知晓了，她之所以在此地徘徊，非是怨你，实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依老……贫道所言，要想让她安心去投胎，只有遂了她的心愿才行。”

    张瘸子心里腹诽这老道士咬文嚼字的真他娘磨叽，但嘴上却说：“怎样遂她的心愿？”

    老道士说：“今夜你将她那孩子敲昏，在十二点带到她的坟头上去，放在那里，让她带走，从此以后，她的鬼魂，定然不会再出现了。”

    “啊？”

    饶是以张瘸子的狠心，此时也是惊得张大了嘴，“你、你说让我把铁根送上去？”

    他心里，倒也不是舍不得许回，而是想着要是把许回送上去了，以后可就连个给他养老的人都没了。

    老道士皱着眉，突然冷声说：“若是不送，你们张家村的人迟早都得死，尤其是你。”

    张瘸子不禁被吓得个哆嗦，脸色阴晴变幻几番后，咬咬牙，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老道立时又恢复笑眯眯的样子，说：“切记，要在十二点即将到来之时将那孩子送到她坟头上去，不可拖延，对了，若是遇着她的鬼魂，莫要惊慌，当作没瞧见便可，今夜大暑，阳气正旺，她便是想拿你怎么样，也没有那个能耐的。”

    说完，老道士便施施然起身，又飘飘然走出张瘸子的屋子去了。

    张瘸子手里捏着那十块钱，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后来，这天夜里十一点多，他还是悄无声息地起床，摸去了小许回的房间。

    虽然他想把许回养大给自己养老，但说到底，这别人的种，还是远远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的。

    只可怜了小许回，在睡梦中被张瘸子敲昏，背去了后山上仍人事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