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晨省，童大老爷并没有提昨日花园里的事，童颜一直偷瞄童勋凡，很奇怪，这个小孩子怎么没有告状。对，一定是没有告状，要不绝不会这么风平浪静，童颜非常肯定。童勋凡却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很嫌弃的看了她几眼，和平时一模一样。这是什么情况，昨日不是还哭着闹着要告状么？

    破天荒的，童大老爷留下童颜一起用早饭，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啊，童颜有些小激动。

    “颜……咳咳……颜儿最近规矩学的不错。”童大老爷瞄了童颜一眼，想起昨晚同窗说的，如果这个女儿能教好了，能嫁到哪个官家，对自己多少是有些帮助的，毕竟国子祭酒已经倒台，自己老婆也削发为尼，他到现在还是个散官，没权没势，以前依仗国子祭酒，还能捞点油水，这次的事儿过后，自己脸面已经丢尽，不在朝堂出现，皇帝很快就会忘了他这个芝麻小官。儿子还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撑起这个家，这科举，可不是一两年的事儿，他自己的这点俸禄，加上庄子的收入，也只是勉强维持这个家，还得从女儿这边给自己留点后路，给童家和童勋凡挣点老底啊。

    童颜抬头看着童大老爷，一脸惊喜，原来爹爹还是关心自己的。这满心的欢喜藏都藏不住，瞬间手抖打翻了面前的一碗粥。

    童大老爷脸色瞬息万变，这是夸不得的啊，想要发脾气，又想想昨晚同窗的话，哎，算了，要拍向桌子的手变成挥一挥，让丫鬟赶紧打扫。自己则放下碗筷快步向书房走去。

    童颜肩膀一垮，好不容易得到爹爹一次夸奖，自己就给搞砸了。一旁童勋凡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童颜道：“烂泥啊！”

    整整一上午，童颜都在各种后悔的情绪中度过，直到女先生中午离开。

    午饭后，童颜本打算歇一觉——是的，由于在童府百般无聊，童颜已经养成午觉的好习惯，用以打发时间——正想进屋，却瞄见院门口的一颗小脑袋。童勋凡！

    童颜迅速冲向门口，双手叉腰，自上而下，威武不凡的看着童勋凡：“你没告状我谢谢你，可是你来我这儿干嘛，早上的笑话没看够么？”

    童勋凡也不甘示弱，双手叉腰，自下而上，威武不凡的看着童颜：“不错，我就是没告状，你不是答应给我做好吃的么？”

    “……”搞了半天，童颜自己的那句哄小孩的话被小孩听进去了。

    好吧，说话算话，童颜领着童勋凡进了屋，俩人坐在桌前，大眼瞪着小眼。

    童勋凡看着空空的桌面：“没吃的，你骗我！”

    童颜：“鬼才晓得你真的把那话当真了！”

    “好，那我现在去找父亲！”

    “回来，我给你做！”

    好嘛，看来这次是真的要一展自己的厨艺了。童颜对着院子里的小厨房，哭丧着脸。杏花在屋子里伺候着是丫鬟，可是也是从小不沾阳春水的。至于春兰，呵呵，刚刚已经问过了，春兰也就能煮二两面条。这下可好，自己给这小祖宗做什么吃的呢？想想自己在乡下，整天吃的就是各种高粱馍，各种玉米饼，偶尔吃顿面条就跟过节似得，遇上打了野兔，也要掂量是卖掉还是做成腊rou，平日里甚少沾上荤腥，而这小祖宗，天天大鱼大rou，各种美味点心伺候着，能做啥好吃的给他啊！

    “春兰，除了面条，你还能做别的么？”童颜向春兰求救。

    春兰也哭丧着脸，以前她在洗衣房干活的啊，不是在厨房干活啊。

    好吧，童颜认命的在小厨房里翻腾。平日的吃食，都是大厨房做的，小厨房也就是备着晚上她想吃点心或者宵夜的时候用用，可是童颜大小穷惯了，哪儿有吃宵夜的习惯，此时小厨房里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啊。东翻翻西翻翻的，童颜就倒腾不出什么可做的。

    看着翻腾出来的几颗芋头，一小袋高粱粉，一小袋小麦粉，童颜满脸黑线，这些东西做出来的吃食，小祖宗怕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吧。哎，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就这些材料，那就做点小吃食吧，小祖宗爱不爱吃，也管不了了，总得拿出点什么东西。

    说做就做，童颜在乡下也是进过厨房的人，当下芋头去皮切片，高粱粉、小麦粉加上花椒粉和盐和成面团，扯成小块，手压成饼，让刘婆子帮忙升了灶火，将面饼贴在灶火周围的泥墙上，坐上锅，倒油，芋头片炸一炸便起锅，下面的面饼也烘烤熟了，芋头片撒上一层薄盐，成了。童颜看着一盘芋头片，再看着一盘椒盐高粱面饼，得嘞，小祖宗，您爱吃不吃，也就这样了。

    话说童勋凡在屋里坐着百无聊赖，趴桌上快睡着了，才看到童颜端着两盘子奇怪的东西来。闻着挺香啊。童勋凡来了精神，可是往盘子里一瞧，瞬间又没的兴趣，两盘白白的东西，看着就粗糙无比，能好吃？杏花在一边也着急了，我的大小姐，您这些粗食，万一小少爷吃坏肚子怎么办。可也不能下自己小姐的面子啊，哎，杏花那个愁啊。

    “就这个啊？你逗小孩玩呢？这能吃？”

    “你就是小孩好吧，你不吃怎么知道不能吃！”

    “你不会下毒吧？闻着香，看起来真不怎么样。”

    “我就下毒了，堵哑你！”

    “毒哑了我，父亲一定赶你走！”

    “你吃还是不吃！”

    毕竟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见都没见过这些乡下人吃的玩意，闻着这么香，自然还是想尝一尝的。童勋凡夹起一片炸芋头片，尝了一口，恩，真香，再掰了一块高粱饼，大概是不习惯花椒的麻味，瞬间皱起眉头。

    “这炸的什么片还凑合，这饼太难吃。”童勋凡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高粱饼。

    “那是你吃不来椒盐味。”童颜自己动手掰了一块高粱饼，真好吃，从离开外祖家，她还没吃到过这些粗食，现在吃上一口，觉得特别的满足，也不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怎么样了，两个人年纪大了，家里这么多粗活也不知道能不能做的下来，还有王大哥，是不是还是经常来帮外祖父背柴，还有花儿jiejie，是不是还是常常来帮着外祖母洗衣做饭。想着想着，眼泪涌了上来。

    童勋凡见童颜哭了，有点愣，哼了一声：“不就说不好吃嘛，至于哭吗？”

    “我想家了……”童颜哽咽。

    “这不是家么？”童勋凡眨眨大眼睛，表示不解。

    “我想外祖父和外祖母了……”童颜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这一说，童勋凡的眼睛里也泛出水光：“我……我……我想娘了……哇……”

    这下，两姐弟抱着开始痛哭。

    杏花和春兰急了，这吃个东西，怎么就哭上了啊，两人赶紧劝了这个哄那个，却丝毫不见两人的眼泪有收住的趋势。

    于是，女先生来的时候，就看见抱头痛哭的姐弟俩，以及急的流泪的两个丫鬟——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她是来做先生的，不是来哄小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