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其志在耕
苏岳霖和红袖无聊地在王宫中闲逛,这时苏岳霖却突然停下脚步。 红袖一愣,抬头一看,心道恍然,小声提醒了一句话。“宁妃便是住在这里!” “宁妃?”苏岳霖看着冷清的素兰殿,“这地方是苏嵬在我娘上山之后才修的,一天未曾住过,如今让她住在这里倒也妥当。” 红袖有些惋惜,“福祸焉知?” 这话虽是说的委婉,但苏岳霖却是懂得,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样的生活倒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的,入了苏家的门槛,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自打这宁妃进宫以后,大王还一次未来过这里,说起来这里和冷宫也没什么区别。”红袖跟着苏岳霖向这素兰殿内走去。踏进殿里,才发现这地方虽然冷清,却无丝毫破败之意,花花草草修剪得很是讲究,精巧和雅致,在这浮华之中,有一丝难得宁静,显得另类却又并不让人反感。 苏岳霖见此心中倒是对这素未谋面的宁妃高看几分。素兰殿的丫鬟和奴才少得可怜,和岳霖宫是没法比。苏岳霖眉头一皱,这进来半天也不见个人影。不知为何,这苏嵬再怎么不宠幸宁妃,也不该如此小气才是,还不至于多事去克扣几个下人。 看出苏岳霖的疑惑,红袖解释道:“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妃嫔不受宠,这内务府办事自然不怎么上心,那些下人又有几个愿意很着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而且如今这么冷清倒也不是内务府的原因,毕竟他们那群狗奴才再大胆,也不敢做的这么绝。” “哦?这是为何?”苏岳霖四下打量,随意走动。这里清幽的环境,他倒是挺喜欢。在一个小小的空院里,苏岳霖突然停下脚步。这小院儿平平无奇,只是令苏岳霖诧异的是院中一个精致的雪人。 红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这宁妃也是有意思的人,她见有些下人身在曹营心在汉,便索性遣散了那些人,只留了三五个打理日常生活起居的丫头。” 苏岳霖睁大眼睛,“你是说这偌大的宫殿中,算上那个宁妃,也只有三五个人?” 红袖点点头,也为宁妃的魄力感到心折。 却不料,苏岳霖点点头,“有意思,这么几个人竟然能将这里打理地井井有条。若这宁妃是真的心性淡泊,清心寡欲,那也算是个妙人,若是这宁妃是为何隐忍不发,留待时机,那便是个可怕的人!” 红袖呼吸一滞,“这,她一个女人难道还有不可告人的心思,还能如此韬光养晦,岂不是太过可怕?” 苏岳霖笑了笑,“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一个女人而已,就是想做什么,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兴许这女人也就是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呢?” 红袖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要是真在这宫中收这么一个可怕的女人,还真是让人胆寒。” 苏岳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这里的主殿,放了陈素兰的灵位,这也是苏嵬弄的。 “这素兰殿本来都要荒废了,这宁妃还真是有些本事。”红袖感叹,这素兰殿还真不是徒有其表,里面每个角落,都打理的很是细致入微,绝对是花了不小的心思。 “这女人若是放在合适的地方,下可齐家,下可辅国。”苏岳霖赞了一声。 “爷竟然给了这么高的评价。”红袖很是诧异,而且还是对一个女人。“那这个宁妃这么厉害,与那个早些年便名动天下的武氏真凤相比又如何?” 苏岳霖沉吟,然后摇摇头,“不能比。” “为何?”红袖很是奇怪。 “那武氏丫头,是平天下之才。” “啊?那么厉害?好吧,在厉害也没爷厉害,下次爷给勾引到我们北苍来便是!”红袖嘟囔着嘴。 苏岳霖干笑一声,不敢答话,要是真莫名其妙地又将那个所谓的一代女帝一般的人物给勾引到手,那还有没有天理。不光别人不信,苏岳霖自己都不信。 两人七弯八绕,果真没有遇见一个人,来到主殿,苏岳霖神情肃穆地给陈素兰上了一炷香。跪坐在灵牌之前,回忆以前的种种,恍在昨日,有些恍惚。 灵位纤尘不染,前面也是新鲜的蔬果点心。看得出收拾的人很是用心,也很勤便。 红袖也率先爬起来,伸手搀扶苏岳霖,“待会便去看王妃可好?” 苏岳霖点点头,“好!是有好长时日不曾去看过了。” 两人继续从前殿慢慢踱步,一直到了殿后的后花园,才遥遥地听见以为的说话声。总算是见到人,也不知这大冷天不在房里呆着,上这里干什么。 “夫人,等这些种子种下了,春天一到,这里又是姹紫嫣红。嘻嘻。”一个丫头灵动的声音隔了多远便响了起来。苏岳霖听见这空灵的声音都不由得脚步一顿。花园里种的都是四季常绿的草木,树木掩映,其他人也没有发现苏岳霖他们的到来。 苏岳霖轻步从一旁闪出身形,入眼的是四五个一看便很聪慧的小丫头,这几个小姑娘的中间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正背对着苏岳霖在地上劳作。手里握着一只长长的花锄,有模有样的一下一下锄着地,挖出大小合适的泥窝。然后便有一个小丫头小心翼翼地丢进一两颗种子。 有一个眼尖儿的丫头,已经看到了苏岳霖,顿时一惊,就要跪拜行礼。苏岳霖摆摆手。其他人也发现了苏岳霖,一时间也不再笑闹。不过弯腰劳作的女人倒是没有察觉。 “晴儿,把水提过来。”佝着腰的宁妃突然开口。 那个被唤作晴儿的丫头,就要伸手去提水,苏岳霖抢先一步,握住那只小桶,晴儿长了一张瓜子脸儿,秀气伶俐,眼里水气蒸腾,去拿水桶的手只比苏岳霖晚了一点,却不及苏岳霖手快。晴儿抬头看了世子殿下一眼,顿时俏脸忍不住一红,苏岳霖微微一笑。 苏岳霖拿起一个水瓢,舀了一瓢水,递给弯着腰的宁妃,宁妃微微侧身,从苏岳霖手中接过水,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茫然抬头,却见苏岳霖正站在她面前。吓得手一抖,直接将葫芦瓢儿给跌到了地上。 “你……”宁妃不曾见过苏岳霖,但是苏岳霖一头白发,一袭红装,很是惹眼。只要是听说过他的大名的人,只怕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宁妃虽说是苏嵬名义上新纳的妃子,但是这场面还真没见过,也不曾得过宠幸。一时间俏脸绯红,有些不知所措,习惯性的想要行礼,却又突然想起,似乎不太合适,说起来,苏岳霖行礼才是。 看着宁妃局促的样子,苏岳霖不以为意得笑了笑,捡起瓢,重新舀了一瓢水,淋在土窝里,这下宁妃更加紧张了。 苏岳霖干脆自己动手将土培好,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素未谋面的宁妃。说来也是可笑,两人也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竟然连面都不曾见过。 宁妃的姿色算不得世上顶尖,至少在苏岳霖阅女无数积累的见识下,还算不得惊心动魄。五官平平,却多了一份精致和宁静空灵的气息。如同生长在空谷的幽兰,不曾受过世俗的袭扰。偏瘦,肤白一眼过去,竟有依稀有几分娘亲陈素兰的影子。 于是苏岳霖便忘了形,看得有些痴。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红袖一看不妙,偷偷碰了一下苏岳霖。苏岳霖惊醒,坦然一笑,移开目光。 “殿下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宁妃看出气氛有些尴尬,开口问到。虽然她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侧妃,但是这在外的名声却不得不注意。要是让旁人传出什么疯言疯语,只怕她会死的很难看。 “无事过来看看而已。你……您倒真是闲情逸趣。”苏岳霖举头四望,发现四周还有一大片儿和这脚下一样,都是精心开垦过的,定然也是种下了种子的。 “这什么种子竟然要在这寒冬腊月下地?”苏岳霖问道。 宁妃一愣,温婉地笑了笑,“是一位老先生送给我的种子,其实我也不知是何种。只是赠种之前,那位老先生曾对我言,心诚则寒冬入地,逢春而生,迎夏而绽,经秋不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恐怕这也是奇种。”苏岳霖点了点头。“不过,此种虽奇,却也不及王妃之万一啊。” 宁妃愕然,有些紧张,却不是那种做贼心虚的紧张,而是不明所以的紧张。 “还请殿下明示,未进宫前,我也只是一个民间大户人家的闺女,对这里的规矩更是懂得不多。平时理理花草便已知足。还请殿下莫吓我。” 苏岳霖忙忙摆手,“有感而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却还有一个像您这样的人,在这里除草种花,不奇何奇?” 宁妃显然有些欣喜,苏岳霖加肯定,这个宁妃不善心计,喜恶显于颜色,倒是让他觉得亲近了不少。 “殿下屋里请,我给殿下沏茶?” 苏岳霖嘴角一勾,本来想要离开的心思突然打消,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 “好!” 苏岳霖望着那宁妃欣喜的背影,眉头微皱,其心果在耕织?随后眉头又舒展开来,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