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盗之国、第五节 真正的一号品
早在4000年前，位于非洲大陆东北角的、扼守红海出海口的“蓬特”就以上好的香料闻名于世，同时它也向北方的文明古国提供大量的雪花石膏，用来制作神庙以及法老石棺中各种精致的器皿与摆件。在机器时代的末期，这个后来以“索马里”命名的国家竟然成了全球最臭名昭著的海盗猖獗之地。即便是几乎整个大陆都陷入酷烈的滔天战火的大崩溃时期，那里的海盗也没能销声匿迹；在黑暗时代降临整个人类社会之后，那个尖岬的海盗又像茂盛的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因为那里扼守海洋交通的要冲，而且极为靠极为丰饶的北印度洋。在此后的数百年里，这个国家被******的人们重新命名为“蓬特”，并且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海盗与土匪窝子。它吸引了整个中东地区的流氓、人渣、逃犯、刽子手……像苍蝇吸血一般疯狂地投奔过去，用某种不可思议的信仰把他们团结（或者说引诱）到一起，毫不留情地截杀来往于红海的船只，朝着那些林立于北印度洋的“领地”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可怕袭击，在它的全盛时期，蓬特的黑色触角竟然能够深入波斯湾的腹地……当然，现在的蓬特和哈桑领地乃至红海出海口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地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他们互相敌对也互相勾结，在某种情况下能够一同参与利润丰厚的奴隶、机器零件与珍珠贸易，更多的情况下则是彼此蚕食与算计。 蓬特与它北面的那个强大的邻国——努比亚的关系一直是让世人最困惑不解的地方。无论从文化的脉络，还是从社会结构，乃至从人民的心理与气质上来看，这两个国家应该是完全的死敌：一个是高度集权与****的、有着严明纪律与秩序的国家，一个是由人渣与强盗组成的乱哄哄的大杂烩。神奇的是，这两个气质截然相反的国家竟然在数百年内都相安无事——努比亚一门心思关起门来搞建设，而蓬特则是执拗地向东方的海洋上索取资源与财富。 为了向传说中的努比亚“国王谷”进军，桑贾伊和他的兄弟们倾尽了全力——他们将提供整整5000人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统统装备了他们能够获得的最好的、有些还是从机器时代遗留下来的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少校一干人等为桑贾伊的决心惊呆了，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们一路追寻的那个目标的价值和沉甸甸的分量。 哈桑人准备好了一张巨大的北非地图——在这个时代，任何遗留下来的、机器时代制作的精确军用地图都像金子一般珍贵——在上面完整地标注了整个努比亚以及蓬特的山川地貌。不过，它的最大的缺陷就是……过时了。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深入那两个国家并且活着回来，完整而又详细地勘察它们的军事力量布置、重要城市分布等等对于制定战争计划至关重要的信息。人们只能依靠上一个纪元遗留下来的东西，结合各种各样的道听途说来制定方案。 “他们也只能靠猜了，”少校垂头丧气地捅了捅白雪寒的胳膊，“和那个宝贝四叶草计划一样，一切靠运气。” “更惨，”白雪寒也沮丧极了，“还不如四叶草计划，完全是在赌博了。” 至于孔定边，则全程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这群始终在激烈争吵的人们。他完全是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投入其中的——事情已经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了，看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来。当然，可怜的孔定边也没有选择，只能随着这群人把自己交付给完全未知的命运；在这一天最多的时间里，他的心思则完全用在回忆他那刚刚死去的妻子之上了。他的内心在不停地摇摆——有时候，他真想抢过一艘小船，一个人消失在海平线上，逃离这一切，逃离这些该死的烦心事；而在一瞬间，他又回想起汪媚媚临终时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她是在鼓励他坚持下去吗？还是劝说他回老家去，像一个普通农民那样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她最终是在希望他娶了明月吗？…… 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明月。明月永远是一副淡漠的模样，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里；不到关键时刻，她是永远不会用她的手语来表明自己的真实想法的。当然，这也是一个漂亮姑娘……可惜是个哑巴，唉！一想起“哑巴”二字，孔定边的思绪又飞快地飘到了孔博森的身上。那老头竟然还活着！竟然在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方再次相见！他悄悄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头子，发现他整个人蜷缩到座椅里一动不动，在烛光照耀下竟然如同僵尸一般。他怎么萎缩成这个样子了！孔定边大吃一惊，脑子里走马灯般回旋起在凤山时期那位“孔老爷”威风凛凛神采奕奕的样子。 孔定边正在胡思乱想，屋内的气氛达到了一个混乱的、热烈的新高潮。所有的人都在脸红脖子粗地争吵着、叫骂着，他们身披的白袍在上下翻飞，煽起了充斥着浓烈烟气的污浊空气，烛光在小小的旋风中疯狂摇曳，光影错动更加剧了偌大空间内的混乱。 孔定边有些惊慌失措地向少校探听情况，这才得知人们毫无章法的讨论已经越扯越远，已经开始扯起了另外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蓝海和科钦的问题！ 蓝海也就罢了，而“科钦”则让孔定边内心一颤——他在克拉听说过这个名字！ 一位不知哪个领地赶来的人，留着两撇可笑的山羊胡子，正在激动地发表着演说。尽管孔定边听不懂他的话，但是他蠕动的嘴唇里不时冒出的“科钦”的发音还是让孔定边大致猜出了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的猜测基本是正确的，科钦，这个本来位于南亚次大陆的一个国家，现在也把触角深入了阿拉伯海，深入了桑贾伊和他的兄弟们所统治的领地群；更可怕的是，正如同在克拉地下城那群姓“刘”的大大小小的官儿所一遍又一遍告知的那样，科钦已经和蓝海勾结起来了，目标直指他们的“四叶草计划”！这一切让这片海域本来就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起来，也让这件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与癫狂。 “好了！”疲惫不堪的桑贾伊实在忍受不了了，他不得不猛烈地拍着桌子意图解决眼前混乱无谓的吵闹，“今天到这里结束，诸位请回。明天早上我们还在这里碰面，明晚这个时候，我们务必拿出一份真正有用的计划出来！” “这些人是永远不会为了一个目标真正团结起来的，”少校轻蔑地哼了一声，“一盘散沙，自古如此。” “如果我们就这么耽搁下去……”白雪寒忧心冲冲地皱起了眉头。 燕妮、明月和孔定边都落寞地站了起来。楼下八姐弟也已经有了大人的心事了，跟着他们默默走出了巨大的会议室。 …… 孔定边进了他的房间，极度想好好吸支烟——他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便神经质一般在屋内翻箱倒柜，试图寻找出一只像样的烟草来，他实在忍受不了哈桑的水烟那种呛人的烟气和古怪的味道。这时，房间的门悄悄打开了。孔定边警觉地往旁边一闪，发现竟然是明月搀扶着孔博森慢慢走了进来！ 他大吃一惊，连忙冲过去一把扶住老头子，挪到床头慢慢坐下。 门外站着桑贾伊和他的随从们，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 “您的父亲无论如何要求和您见上一面，”桑贾伊的语调显得有些疲惫，“还哀求我带上您的同伴，”他指了指明月，并特意强调了“哀求”二字，“你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之后您的父亲，这位老先生必须和我们走。” 孔定边和明月惊讶地对望一眼，桑贾伊干笑两声，便带着他的随从们一道烟走了。 孔定边小心翼翼关上门，回过身坐在孔博森身边，一言不发盯着他。这位倔强的老头子已经完全垮掉了，彻底失去了凤山时期舍我其谁的奕奕神采；他那一直挺直的脊背在一夜之间似乎佝偻下去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成了胡乱堆积在床上的一堆破烂的抹布。 “父亲……”孔定边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大颗大颗的泪珠忍不住掉了下来。 “呵呵……”孔博森长叹一声。这已经不是一个拥有充沛生命力与坚强意志的人所能发出的声音，而是一种深沉的、无奈的叹息，“还能单独见你一面，很好……” 孔定边百感交集。他与他的这位义父多年来的恩怨似乎在瞬间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两个简简单单的人，一对父子，在静静地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 “时间很紧张，我有极端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孔博森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要不我死不瞑目。” “你……”孔定边诧异地睁大了眼镜，明月也抬起头，眼泪汪汪盯着她的前主人。 “你知道，你们一直在找的到底是什么吗？”孔博森喘气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你们从凤山苦苦追寻到这里，到底在找什么？” “找……L仓库？”孔定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后呢？得到L仓库中的什么？” “这个……”孔定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明月，“白雪寒说她也不知道……” “嘿嘿嘿……”孔博森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们都被她牵着鼻子走哇……这小丫头真不简单，当初连我都瞒过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过，她是为她的国家一个什么‘新曙光’计划服务，L仓库里面可能有‘新曙光’计划急需的东西。” “‘新曙光’是什么？”孔博森着急地问。 孔定边便吭哧吭哧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抖落了出来，尤其特别强调了他在龙潭的地下洞窟中所接触的那些绝密的、所谓“一号品”的资料。 孔博森静静地听了半天，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小小的房间内踱着步。他的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一如他逡巡在凤山山顶的那座“至庸阁”之中。 “这丫头倒也没有撒谎……”老头子沉吟着说，“不过，她也有很多东西还在瞒着你们。” “是什么？”这下轮到孔定边着急了。 孔博森止住了脚步，轻轻拍着孔定边的肩膀，慢慢地重新坐在床上。 “我的儿子，从小到大，你只知道你爹爹是凤山的土皇帝……唉，你知道，我们孔家之前是什么人？孔家为什么来到了凤山？” 孔定边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知道眼前的老头子即将告诉他一件极端重要的、闻所未闻的故事。 “我们孔家的祖先，曾经是中国人，严格来说，是中国航天工业的高级技术人员，曾直接负责过‘曙光’计划的某一个分项。他们，可是亲眼目睹过那艘划时代的巨大飞船升上天空的人！”孔博森的眼睛熠熠发光，“即使到了后来的汉帝国，我的先辈们还有人继续在那个国家的航天工业中任职，其中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维持同‘曙光号’的天地通讯。” “啊！”孔定边和明月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曙光号’带着中国最先进的科技资料文献，以及一些极端重要、极端关键的设备零件进入太空。它的设计者们本意是让它在轨道上安全运行个三五十年，等到地面上的局势平静下来后返回；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国家还存在，人民也还存在，那么那些先进的科学技术能够确保在未来的时代国家发展能够延续，甚至能够称霸地球！” “其中最关键的一台机器，就是……一台完整的、全状态的核聚变发动机！你们知道吗，”孔博森似乎已经恢复了元气，说得唾沫横飞，“核聚变发动机！这是我们人类工业文明所能取得的最高成就……聪明的中国人，伟大的祖先啊，他们在机器时代的末期神话般地率先突破了可控核聚变技术，完成了一次工业的******……30年之内，他们抢在大崩溃降临之前就完成了核聚变发动机的样机开发。他们的方向是无比正确的。谁能想到，使用这一划时代的革命性技术用来进行宇航，而不是用来进行普普通通的发电呢？当初制定这个决策的人……真是高瞻远瞩……” “可能没法进行发电了吧？那个时代，整个地球都在打仗……”孔定边已经心驰神往了。 “曙光号带着一台聚变发动机上天，意味着什么呢？”孔博森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这意味着之前整整一百年，人类在宇宙中的航行速度都是蜗牛爬，因为它瞬间把人类的最高速度提升了一个数量级——它能够推动着曙光号达到光速的5%……每秒钟1。5万公里！”他庄严地、自豪地慢慢站了起来，“这一切伟大的成果，我的祖先都参与其中！“ “啊！”孔定边和明月再一次叫出了声。每秒3万公里！这个数字已经完全突破了他们最疯狂的想象。克拉的那架“轰炸六”型老爷飞机，即使是每小时7、800公里的速度也已经让他们深深震撼了。 “那么曙光号现在在哪里呢？”明月比划着手势，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孔博森依然没有搭理他的这位前保镖，而是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 “大崩溃结束，汉帝国崛起之后，它还和绕地运行的曙光号继续保持联络……不过，我的先辈们后来还是离开了那里，至于其中的原因……”他想了半天，艰难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说了吧。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老头子突然飞快地转换了话题，“我想了半天，现在明白了白雪寒在辛辛苦苦为他们的新曙光寻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说来话长……其实，在最后时刻，中国总共发射了两艘曙光号，第二艘称之为曙光二号，作为第一艘的备份。它的最大特点就是——无人驾驶，只是携带了少量的关键物资，并且省略掉了大量的生命维持设备。它缺乏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聚变发动机！我现在怀疑，中国人制造了不止一台样机，而且其中的一台样机，就在你们所说的什么L仓库！” 房间内一阵死寂。孔定边和明月已经完全惊呆了。 “如果她所说的新曙光计划是真的，那么他们只有一条路——找到那艘曙光二号，进入它，启动它，让它飞行。当然，必须为它装上聚变发动机，才有可能飞向宇宙深处，否则只能在地球附近打着圈圈。” “这怎么可能？”孔定边失控地大叫起来，“曙光二号？你的意思是说，它还存在？还在我们的头顶上飞行？这都过去几百年了……就算我的枪我的炮，也烂得差不多了呢……“ “你懂什么？”孔博森轻蔑的瞟了他一眼，“那个时代的科技，岂能是你我之辈能够想象！更何况，我听说我的先辈们在离开汉帝国之前，依旧从事着同曙光号进行联络的工作……当然是两个曙光号。是的，没错！”他突然神经质地一拍桌子，枯瘦的脸庞胀得通红，“他们只有这一条路！他们的计划一定是这个样子！那丫头找的，一定是那个东西！” 孔定边和明月面面相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下坠，就要瘫坐到地上去了。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内，他所获得的有关那个逝去的遥远世界的信息，比他过去半年，不，比他此前30多年所获得的知识还要多得多。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什么东西被再次触动了，一股小小的火苗开始在胸膛内燃烧，而他的思绪也开始像即将涨潮的海面那般波动起来。 “好了，我的孩子，”孔博森猛然意识到他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告诉你的，其实还不止这些，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了……” “曙光号到底在哪里呢？”明月再次倔强地用手势重复着她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孔博森有些茫然地喃喃自语，“有人说，他们去了木星，或者木卫二……还有人说，他们已经成了神……不，真相是什么，我完全摸不着头绪。我的祖先很早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他见孔定边和明月二人失望地叹着气，突然精神一振，“那丫头的国家，汉帝国，一定还在同他们保持着联系！一定是这样！那丫头在这点上不会说谎！” “这怎么……可能？”孔定边觉得自己都要神经错乱了，“那飞船上的人还活着？活了800年？……” “是呀，这怎么可能……”孔博森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除非，那些人真的成了……神……” “曙光二号还在天上吗？”孔定边对那个个重要的问题依旧耿耿于怀，“还在围着我们的地球运转？怎么从来没人说起过？我们现在能看到它吗？” “理论上讲是的，”孔博森不知为何与其突然变得无比轻松，“我的儿子，你要是能搞到那台聚变发动机，并想办法送上去，你就发达了……世界在你手中！” 孔定边迟钝的大脑突然明白了——如果他的义父所言非虚，那么白雪寒所苦苦追寻的东西，她永远在支支吾吾闪烁其辞的“新曙光”计划，无非就是建造某种航天发射工具，把那台该死的聚变发动机送到那艘在轨道上转了800年圈子的古老的飞船之中而已！ 还没容孔定边多想，孔博森突然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他神经质地撸下了手腕上的硕大的佛珠——那串佛珠自从孔定边记事起就戴在了老头子的身上——一粒一粒地在手中揉搓，而那双苍老干枯的手竟然抖得十分厉害。 孔定边与明月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古怪的老头子到底要做什么。 “就是它！”孔博森兴奋地轻呼一声，脸庞也微微泛起了红光，“你们忙乎了半天，其实远远没有触摸到真正的核心……瞧，”他把那串佛珠伸到了孔定边的眼前，“这才是如假包换的一号品！” “一号品”！这三个字如同闪电划过夜空，刹那间照亮了孔定边与明月的脑海。凤山的大火、龙潭的滔天巨浪……尘封了半年的往事汹涌澎湃地冲了上来，如同一个本已经渐行渐远的恶魔，突兀地、气势汹汹地调转了方向，再次朝着二人的心灵无情地冲撞。 孔定边胆战心惊地接过那串佛珠，仿佛手里拿的是一块guntang的木炭。两个人敬畏地打量着它——这是一串普普通通的佛珠，每一粒葡萄大小的珠子似乎是由某种金属制成，表面镀了一层木纹的颜色，当然悠长的岁月早已经使得它斑驳不堪。 “这……就是……一号品？”孔定边有些痴呆地转头望向老头子，“就这么一串珠子？” “呵呵呵……”孔博森苦笑起来，“你可莫小看它……它有年头了。这串珠子，当年可是由我的祖先从中国带出来的！这里面，”他一把把那串佛珠抓了过去，细细地揉搓着其中的一颗，“这里面有曙光计划的全部资料，两艘飞船的详细图纸，当然也包括了那台伟大的聚变发动机！” “啊！”孔定边与明月第三次惊叫起来。 “全部资料和……图纸？就在这珠子里面？这怎么可能？” “我的孩子，每一颗都有……里面密封着一种叫做‘存储芯片’的小东西。据说，在那个时代，每颗芯片都能存下一整座山那么多的书籍资料！” 孔定边与明月再次被深深震撼了。神话一般的、伟大的机器时代！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人类祖先竟然能够做出这种类似于魔术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我们怎么打开它们？我们怎么获得那些书籍资料呢？”明月担心地比划着 “也许……使用某种设备吧，”孔博森气馁地摇了摇头，“我那台埋在龙潭的电脑，就能打开它们！可惜被你们毁了！”老头子炯炯有神盯着孔定边，年轻汉子的脸一下子红了。 “时间不多了……”孔博森迅速转移了话题，“这才是我们凤山的密中之密，宝中之宝！我现在交给你……按照凤山的传统，我应该交给我自己的儿子……咳咳，也罢，家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儿子呢？”他呆呆地盯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交给你也罢，你还算是个识货的人。记住，这里面不仅仅关系到我们孔家的生死荣辱，这还是上一个纪元的最大财富和秘密。如果这个秘密泄露给了不该知道的人，引来的可不仅仅是杀身之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呵……也许新的滔天战祸就要来了……”他再一次庄重地把那串佛珠交到了孔定边的手上，死死盯住年轻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收下，我的孩子。也许将来有用。你掌握了它，可能会掌握许多人的命运。” 孔定边浑身一颤，突然跳了起来，在自己身上掏摸半天，把那个随身携带的金属盒子匆匆解下递给了老头子。 “你看，父亲！”他激动地浑身颤抖，“这是在凤山的豹房找到的！当时白雪寒也在找……”他便把那晚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孔博森捧起那个亮闪闪的小东西端详许久，又慢慢地把它放到桌上。 “白雪寒说的没错，这是个陀螺仪……”他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也确实是用在曙光号上的……不过，这只是我的一个障眼法。” 明月着急地比划起来，孔博森脸色一变，用力一挥手打断了她。 “绝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东西，目前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汉帝国从古至今都不知道这个秘密！白雪寒更不可能知道！” 孔定边和明月低下了头。小小的房间内，沉默突然降临了。所有的人都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每个人都在努力回味刚刚发生的事情，咀嚼着彼此说过的每一句话。这是一个决定命运的时刻，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命运。 孔博森浑身的力气似乎已经完全用光了。他靠在床头喘息良久，又坐起身来冲着明月招招手。 “过来，姑娘。我把你养大，教会你武艺……我当得起你的爹爹。我自认为，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明月一愣，情不自禁点了点头，眼眶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 “可惜了明岚……那也是个好姑娘。我当你们亲女儿一样呵……”孔博森有些哽咽，枯瘦的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显然他正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感情。 “孔定边也是个好孩子……唉，这都是命……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孔博森伤心地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活了这么久，到老了还没个下场，这都是命，都是命呵……”老头子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里，两侧尖削的肩膀一颤一颤，像一条哀鸣的老狗一般发出窒息的、压抑的呜呜哭声，简直让人心碎。 “爹！……”孔定边大哭着跪了下来，明月也跟着跪下。两个人冲着老头子砰砰砰磕了无数个响头！ “起来，起来，”孔博森抽泣着摆了摆手，抚摸着孔定边的脑袋，“我把你第一个女人弄死了，你的第二个女人也死了，听说已经有了身孕……” 孔定边垂下头，痛哭不已。 “好了，莫哭。”孔博森长叹一声，“今天我做主，把明月许给你。你莫嫌弃她是个哑巴。她跟了你这么久，也算是有个着落了吧……”他转向了明月，一瞬间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明月，爹爹给你做主可好？” 明月的眼睛都已经哭肿了，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天可怜见我孔家，还能逃出几个生灵……”孔博森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今后看你们的造化了……我孔博森拼搏一生到头来却成一场空，自问这一辈子功劳大过错误。老天爷还不至于让凤山后继无人，让我孔家绝后吧……” 孔博森一席话说得凄惨悲切，三人顿时搂在一起抱头痛哭，尽情宣泄这半年来所遭受的委屈与憋闷。 不知什么时候，桑贾伊已经带着他的大批随从静静地站在了门口，冷眼围观孔定边的卧室里所发生的这一幕幕悲喜剧。 “啊，孩子们……”孔博森浑身一颤，慢慢站起来了，“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孔定边泪眼朦胧盯着他。 “跟着他们走……”孔博森凄然一笑，“我是蓝海的余孽嘛！这一次，我可是真的走了……” “不！”孔定边怒吼着扑了上去，“你别走！” 桑贾伊的卫士们飞快地涌进了房间，把孔定边牢牢控制住了。一时间，房间内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 “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孔定边在卫士们的手中徒劳地挣扎着，“你们要……杀死他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朋友，”桑贾伊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蓝海的副总督……当然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了……我们不会动他一丝毫毛。” “我不信！”孔定边猛烈地踢打着，“他必须留下！必须！” 几名卫士气势汹汹地照着孔定边的肩头来了几拳，这反而更激起了他的野性。他狂怒地大喊大叫着，试图从卫士的手里抢过可怜的老头子，这反而使得他的处境更加糟糕——一个人哪里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的对手！孔定边很快被闪电般地狠揍一顿，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不要打了！”孔博森气得脸色发白，“我和你们走，赶紧走！” 在这一瞬间，那个凤山威风凛凛的领袖再次复活了。孔博森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慢慢推开拥挤在门口的卫士们，昂然而出。桑贾伊充满怜悯地看了看倒在地上抽搐的孔定边，一招手，一大群人便跟了出去。 一股无限悲伤的情绪飞快地充盈了全身。孔定边挣扎着爬到了门口，冲着外面大声喊叫着，“爹，我们还能见面吗？” “有缘再见吧！”走廊深处，孔博森的回答渐行渐远，“记着我说的话！” 孔定边呆了一呆，头一歪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