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纠结
锦纹她爹是崇北候手下随军的军医,从小耳濡目染的多了,因此知道谁轻谁重,在给蓝佳音拔箭前头,就赶紧先处理了李维臻的伤口,那边止血包扎好,又灌了一盅子止血消炎的伤药,这才丢过手,过来来给蓝佳音处理伤口。中文㈠ 现在蓝佳音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那她们三个人,可不是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毕竟这会大战才刚结束,好些受了伤但却一直坚持的兵士,都从护墙上下来了,这会也得赶紧给他们包扎止血才是。 锦纹一边手下不停的收拾东西,一边忧心忡忡的小声对宋巧芳说,“李公子被流箭伤了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高烧不退,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但是您是知道的,他和我家小姐本就纠葛深重,这万一要是为救我家小姐死了,那安信候府还不闹腾死?” 宋巧芳了然的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有什么主意你就说,我当箐箐meimei一样,为她分忧,那是应该的。” 锦纹感激的对她福了一福,笑道:“婢子先替我家小姐谢过您的高义。” 接着,她走到宋巧芳跟前,附耳说道:“李公子的存在实在太过特殊,因此他绝对不能出事,婢子是这样想的,如今外面战事已息,不如随便找个人顶替您做事,烦劳您去专门照看下李公子,我会告诉你,万一他要是烧,该怎么救治的。” 眼见宋巧芳轻轻颌,没有异议,锦纹心中顿时就是一松,她是怕宋家小姐放不下规矩教条,不肯去特意只照顾李维臻一人。 “灵姐,你跟我来,把蛇衔粉给你们小姐拿一剂。”锦纹嘱咐宋巧芳,“一会李公子烧起来了,您就用烧酒化开药剂,给他服下便可。” “咱们现在是应个急,一会我就去找沐七,让他跟马队率说一声,赶紧去寻个正经大夫来才是。” 宋巧芳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连连点头说,“可不是,咱们再怎么尽心尽力,总是野把式,到底还得请正经的大夫才妥帖。” “我这是怕一个不知道,就弄巧成拙了不是,事关人命,可马虎不得。” 锦纹一迭声的说是,她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毕竟这宋巧芳主仆俩,若说谁能干,必是灵姐莫属。 这位毕竟是奴婢出身,做事情比娇小姐有条理的多,若这会安排一个人单独去看护李维臻,锦纹自然会让宋巧芳去,再怎么说灵姐也得力些呢。 她这个应急的决定不能说不正确,只是,这丫头却是忽略了原本最应该注意的一点根本问题...... 那就是,这俩人一个是侯门公子,一位是官府小姐,两人就算在正常的情况下,也要注意彼此间的距离,不可过近。 如今,让宋巧芳贴身照顾李维臻,这真的好吗? 若是蓝佳音还醒着,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她们俩犯错,可她不是昏迷着吗? 这会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楼上还招呼着灭火呢,这般热闹纷乱,一时半会的,谁也想不到那上头去,可等到能想到那上面了,却又已经晚了...... 宋巧芳心里明白,锦纹为什么让她单独去照顾李维臻,瞧一瞧她手背上那明晃晃的几个水泡,就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想到这大半夜的光景,自己是怎么磕磕绊绊过来的,这位千金小姐忍不住的摇头苦笑,要说起来,派这么个轻松的活儿,锦纹还是在照顾她的。 相比灵姐的得心应手,麻利妥当,宋巧芳实在是有些勉强了,与其继续跟着添乱,还不如就担负起一个人的安危好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李维臻也是奋不顾身的救了蓝佳音,这人豁出性命救下自己好友的举措,倒是让宋巧芳对李维臻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 几下里一结合,宋巧芳也没什么不甘愿的,接过灵姐递过来的烧酒,盅子,药包,便转身往搁李维臻的那扇门板过去了。 一边走,这位还暗自计划着,“还得去找个盆子,拿块帕子,一会烧起来了,怕都是少不了......” 大厅里救治伤患,到处可见忙忙碌碌,外面的人这会可也没歇气呢。 经受过火箭,檑木猛烈攻击过的哨所,早已经和一夜前大相径庭,楼上多处起火,刚才人手不足,也只能是干看着。 这会解了围,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灭火! 刚下护墙的兵士,很快就又在马龙几个小头目的组织下,端着水到处扑火。 好在援军的长官是通晓事情的,进门一看这现状,二话不说的,就让自己的手下上去帮忙灭火,将苦战半夜的兵士换下来,也好让人趁机歇口气,不至于被活活累死。 梁管事他们跟在许都尉一行人的后面进了大门,沐三直奔着沐七就过去了,而梁管事呢,左右这么一打量,便招呼着人往厨房去,又是烧热水,熬粥,又是杀鸡宰羊的炖汤,他惯会管理家务,这会倒把善后工作弄的井井有条。 当第一个士兵手捧热腾腾的羊rou汤,感受着扑鼻的香味和蒸腾的热气,那可真是激动地眼泪直流啊,匆匆忙忙的道了个谢,便不顾烫的往嘴里倒。 这边正招呼着人都来喝汤呢,大门口那边突然就出一阵喧嚷声。 大家不禁是好奇望过去,只见进来的一队人,领头的乃是一员银甲小将,此人身形高挑,身披大红色披风,俊美的面容陪着飒爽的风姿,端的是无比的引人注目。 在他的身后,跟着清一水的黑甲红披风勇士,个个都是体型高大,眼漏精光,浑身的杀气嗖嗖嗖的直往外冒,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而不久前才在门外耀武扬威,指挥着手下大肆进攻的戎狄男子,正被其中一员将士拽在手中,他被人用绳子绑着双手,踉踉仓仓的跑了进门,蓬头垢面的好不狼狈,和刚才的趾高气扬绝对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有哪些不累的,三口两口把汤倒进肚子里,便不甘寂寞的跑到门口去看热闹,一看才知道,如此狼狈被捆回来的戎狄人,外面还有两三百个呢! 这却是逃跑的人一头撞到了沐凌炫的眼跟前,让咱们的宣平侯世子捡了个现成的漏儿,这不,两兵相交,仓惶逃命的那里有心作战? 沐凌炫这边简直就是压倒性的收割,六七百人被他们杀了一多半,俘虏了一少半,能留着命逃走的,最后也只有几十人而已。 少不得,里里外外又是新一轮的欢呼,“世子威武,世子威武!” 沐凌炫抬手让马龙起身,又顺便和许都尉寒暄道谢,说话间,便打量眼前四处都在冒烟的破败哨所,面上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淡定模样,可心里,真真是脊梁杆子上都冒冷汗啊! 蓝佳音可在哨所里呢,万一被戎狄人这千人的精英队伍攻陷了哨所,自己的小丫头还能落下什么好? 后果太残酷,真的是不敢往下想,沐凌炫这会恨不得把蓝佳音揪到跟前,狠狠的打一顿屁股,才能让这人记住教训。 沐七在自家主子一进门,就往人身边走了,这会好容易才窥得说话的机会,赶紧几步走到跟前,抱拳躬身问安,“世子爷,蓝五小姐左肩中箭,不过好在不是要害,刚才锦纹已经给她包扎得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会正在昏睡中,您看......” 听闻自己的小丫头受了伤,沐凌炫的这颗心,瞬间就被揪成了一团,明明受伤的不是他,为什么却觉得疼的喘不上气呢?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按住胸口,微微的躬了躬身子,才算是顺过来一口气,沉声就问,“人在那里,带我去看。” “世子爷,还有件事情,属下想您也应该心中有数才行。”沐七该说的还没说完呢,他觉得,不管李维臻以前怎么对不起蓝五小姐,可刚才,若不是这位奋不顾身的往前一扑,那顺着流箭的轨道,被射中的就是蓝佳音的后心,这可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啊! 自家主子也得承人家的大人情! 只是根据沐九上报的消息,自家主子肯定只知道李维臻人在这里,却不会知道,这位情敌后来竟是做下了此等大事!
沐七忍不住恶趣味的想,自家主子承了情敌的人情,少不得得回报则个,这下可好了,面对救命恩人,哪能恶声恶气呢? 想着沐凌炫咬着牙,窝着火,还得温和以对的情形,沐七不知怎么地,就觉得好生的有喜感。 沐凌炫脚下一顿,扭头睨着沐七‘嗯?’了一声。 沐七伸手做请,把自家主子引到拐角处,语言简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 就见沐凌炫的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攥着马鞭的手握的死紧,青筋都暴起老高。 良久,他才后怕不已的,咬着牙嘟囔了一句,“还好李二帮着她挡了下,要不然,我可真要追悔莫及!” 当即摆手对沐七说,“还是先去看一眼蓝五小姐,看过她后,你再带我去看李二公子吧,救命之恩,总要亲口道谢,这样才显得咱们有诚意不是?” 沐七一边前行引路,一边对主子细心解释,“环境有限,现下重伤的人都被搁在大厅里,也好统一照管,蓝五小姐和李大人两人这会都在大厅。” 沐凌炫一听这话,顿时大感郁闷,四下一打量,指着楼上问沐七,“这里房屋颇多,怎么就不能腾出来几间安置伤员了?” 心里还不是不愿意李维臻再见到自己的小丫头。 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沐凌炫当初对蓝佳音动心后,一门心思的要拆散她的婚约,李维真这个未婚夫,没少被他研究过。 知道的越多,他对情敌也就越忌惮,好在安信候府名利心重,李维臻再出色,也架不住队友挫,到底还是败了个一塌糊涂。 原想着这两人至此以后,断无再见的可能,哪曾想,这才一年多,李维真就阴魂不散的又出现了。 沐凌炫就算清楚地知道,他们俩如今已经更换了立场,自己才是小丫头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自己最珍爱的人,再被别人看到,“唉,要是能把音音藏起来,除了我,再不让任何人见到就好了。” 只可惜,这个幻想大概永远都无法实现,莫名的,沐凌炫觉得自己很是焦躁。 沐七大概知道自家主子的气从何来,耐心的给沐凌炫解释,“这不是受了火攻,楼上还在灭火吗?” “想要收拾出几间屋子,也得等把火灭了才行。” “好了好了,大厅在那里我知道,不用你带路,你去告诉沐一,让咱们的人赶紧帮着收拾,记住,在二楼向阳处腾出来一间房子。” 沐七赶紧躬身领命,这就往院子里找顶头上司去,却是又被沐凌炫给叫住了,“小七,三楼也收拾出一间像样的,好安置李二......李大人。” 到底也是钦差大人,李二李二的,太不礼貌,心不甘情不愿的,沐凌炫还是换了个称呼。 沐七连连点头,转身就去办差,在他表情不多的脸上,终是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沐凌炫急火火的进了大厅,一眼先看到的,是正在忙碌的锦纹和灵姐,这俩就在门口处帮着后来的伤员包扎伤口,就算多了好几位懂包扎的兵士主动帮忙,也依旧是忙得不可开交。 “锦纹,你家小姐在哪里?”沐凌炫几步走到锦纹身边,沉声问道。 锦纹抬头一看,眼眶顿时泛了红,屈膝道:“世子爷,您可算是来了,我家小姐就在那边,这会还是昏迷未醒呢。” 沐凌炫看着委屈的锦纹,心中百味杂陈,当着人面也不好和锦纹多说话,硬压着火气,顺着锦纹指的方向而去。 没多久,就看到身穿男装,脸色苍白昏睡在一张门板上的蓝佳音。 这人身上的衣裳血迹斑斑,身底的门板连张最简陋的白布都没铺,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孤孤单单的躺在哪里,看着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