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京都大酒店包房内温暖如饴,梁大生点了一桌子花色不错的北京菜,我简单吃了一点,肚子瞬间就饱了。想必是晚餐时和张谅吃饭,肚里进了不少货。叫服务员又添了杯茶,忽然想喝点粥。服务员重新把菜单递过来,我从后往前翻,倒数第一页就发现一份,名字起得牛逼哄哄的,叫“傲牛斗野鸭”。呵,这名字挺来劲。一碗粥而已,名字起得跟打仗似的。 低头看看价格,吓了一跳,一碗八十块,简直可以抢了。我小声嘀咕了一句,没见过还有这么贵的稀饭。旁边的服务员噗呲一声笑出来,我抬头看了看,那姑娘竟然还长了两个虎牙。她走过来,俯身指着那碗牛逼哄哄的稀饭,说,先生你好,我们酒店这份你一看可能感觉很贵,其实他绝对物超所值的。 张谅哼了一声,问,小妹你说说看,这一碗破粥怎么个物超所值法? 梁大生砸吧砸吧嘴,瞪着眼珠子,一指服务员,赶紧下单,来三份,给我这两个兄弟尝尝鲜。 我说,别急,她还没给我们解释下这物超所值呢? 虎牙妹说,是这样的,三位先生,这粥叫“傲牛斗野鸭”,是用鸭子和澳洲牛rou在一起熬制的,而我们的牛rou是澳洲进口的,经过温火熬制三个小时熬制出来的。所以你们看,绝对是物超所值。 梁大生有点不耐烦,拿筷子敲桌面,催促道,赶紧赶紧,等把稀饭上来再让我们认真看,饿着呢。 虎牙妹笑着“哎”了一声,退了出去。张谅装模作样地说,大生你这是乍富怎么地?喝这玩意,我良心上感觉对不起家里爸妈,太奢侈了。 打肿脸充胖子没必要,我同意张谅的看法。我说咱们换一家,随便弄点吃的,吃块路边烧饼都行。 梁大生笑意盈盈,头摇的像刚磕完药。他眨巴眨巴眼睛,不屑地道,坐下就坐下,别激动,还能缺那几个小钱。 张谅好像看出什么端倪,眼珠乱转嘴边yin笑,低声对梁大生道,这几天外出公干,红包又收了好几万罢。 梁大生没理张谅,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怎么说呢,有点像小曾,他在我眼前露出过的那几次笑,不怀好意,却又无可名状。梁大生敲着桌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服务员,刚刚那虎牙妹又敲门走了进来。 先生您好,我刚刚帮你们催过,马上就能上粥了。虎牙妹抱歉道。 我忽然觉得就刚刚梁大生那扯着嗓门呼喊的样子,小人乍富的感觉太强烈了。我们毕业离校也不过三年多,三年多的时间或者真能改变一个人,但也许是我自己变了呢,还在用学生时代的眼光看问题。毕竟大家都已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了,梁大生已不是梁大生了。 我抽出三根烟丢给张谅和梁大生,自己点上,又给梁大生点上。梁大生点烟的姿势吸引了我,歪着脸火光在他脸上闪耀,满脸的褶子rou横飞,瞬间在我脑海里化身为蒋门神了。张谅没点烟,我知道他在为生孩子做准备。他从桌上梁大生的一串钥匙上,取下一把指甲刀,像个女人一样缩着脑袋修理指甲,咧着嘴莫名其妙地笑个不停,还是无声的。 你笑个毛啊?梁大生斜眼看了一眼张谅,哼唧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大口喘了了一口粗气,道,一会带你俩去看看北京妞去,rou体横陈,金发碧眼,什么货色都有,去不去爽一把?兄弟请客。 张谅哼了一声,道,家有老小,我就算啦,你带李絮去爽罢。 我大笑,说,梁大生,你已经不单纯啦。 他龇着牙,嘿嘿,嘿嘿,我单纯得狠呢,清白人一个,张谅你是知道的。忽然狂笑一声,你们哪个有我破处晚? 这一点我必须得承认,梁大生确实是我们宿舍最后一个处男。当初他与蒙古姑娘的一场风花雪月,还没来得及盛开,就被他自己粉碎在树荫下,令其错过了大一被破处的机会。但这能怪谁呢,要我说就是咎由自取。 2009年初夏,张谅从梁大生的狭窄而拥挤的住处搬出去以后,不久梁大生也搬离了原居地。离开的原因简单明了,他要换工作了,要到北京的另一个地方工作。2008年夏,梁大生北上以后一直在一家工资都青黄不接的杂志社担任编辑职务,这自然不是他的理想。埋头苦干一年,在张谅离开不久以后,他进入一家财经类报刊担任记者。 这算不算得上是梁大生最早的理想,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像只鲤鱼跳龙门一样,生活真的翻开了新篇章。“我要跳槽啦,要涨工资啦。”在梁大生和我的一次惯例通话中,他在电话里向我报喜。值得回味的是,那时候我在登威公司也低开高走,爬上了项目营销总监的位置,蓝唯爱和我也已经成双入对。
当初,梁大生之所以能混进那家有政府背景的报刊,全凭了一张肥厚的三寸不烂之舌。他在杂志社浪迹期间,收支严重不平衡,经济陷入赤字,况且没有油水可捞,这工作干得也实在没劲。其实消耗了他大半收入的并不是衣食住行,而是他恋爱了,和一个毕业于北师大的姑娘。 姑娘来自西北,农家小炒rou,邻家小碧玉,水灵灵嫩滋滋的。两厢情投意合,好不快活。恋爱这回事实在是个爽呆又花钱的职业,以梁大生二十多年没碰过女人的经历,他没有必要在爱情这件事上对钱斤斤计较,况且本来收入就不多。 至于跳槽,按天理说,梁大生是被挖走的。一个圈内同仁从中帮他和报社牵了线,他赶紧跑去和报社主编一番交心,两人相见恨晚。推心置腹以后,杂志社突然获悉梁大生要辞职的意向,赶紧火速留人。 我没想到就梁大生那两把刷子,竟然还能把两边都弄得心痒痒的。后来他给我打电话,问我的意见。我给他分析了一下,说两边都要稳住,杂志社这边留你问你为什么要走,你就说收入不及开销,生存难以为继,请社里给涨点工资呗。 我叮嘱梁大生措辞时候,一定要说“生存”不要说“生活”,生存是能不能活的问题,生活是愿不愿活的问题。报社那边就说,原单位听说自己要辞职,已经决定要给自己加薪,所以自己现在很难抉择,表达的时候,一定把表现出很痛苦很难选择的样子。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报社和杂志社了,彼此最后谁出的价钱高,你就到谁方去。两家单位不知其中有诈,报社那边忙着加价,杂志社这边主编出马,亲自和梁大生沟通理想,做思想工作。不过社里一直不提钱这敏感话题,令梁大生大为恼火。后来终于下定决心,他从了报社。 那天下午,我在登威公司会议室,正在给营销部门开会呢,梁大生打来电话,跟注射了兴奋剂一样,道,李絮,我终于当上记者啦,涨工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