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小镇上大半年的基层锻炼,迅速把帽子从一个“德智体”优良发展的大学生,改造成了一个在基层官场游刃有余的纯种小男人。在中国的官场文化中,高学历和党员身份无疑给仕途加分。帽子的经历,在科员这个级别里,无疑已经羽翼丰满了。 经过大半年的工作历练,帽子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处世哲学,与碎了一地的节cao和一脸忠诚于组织的狗屁情怀,同时凭借一股踏实稳重的工作作风与雷厉风行工作态度,他成功地引起了小镇镇长的注意。那时候,他已经不再干那些缺德带冒烟的事情了。 在计生办工作小半年后,镇长一纸签调令,调他去当了镇长秘书。镇长是个女的,自从年轻的帽子深得镇长宠爱之后,生活上和工作上,开始广泛受到镇长的特别照顾。机会总是钟情有所准备的人,帽子在镇长身边鞍前马后几个月后,一坨狗屎再次击中帽子的脑袋,女镇长调他去了小镇社保局,做企业养老保险科的负责人。 据帽子后来的说法,镇长安排他去社保局负责养老保险的工作,完全是出于对他的能力的肯定和信任。一则他大学学的是与金融相关的专业,二则此科室一直缺人,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这坨狗屎砸到帽子脸上是必须的。 在小镇社保局工作一年后,一种油然而生的历史责任感和对出人头地的饥渴感,帽子再一次把命运押在了国考的天平上。此年秋季,帽子抵达碎城,开始了他与命运一决雌雄的一战。 那时,帽子的两年研究生学业就要结束。按照帽子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公务员招考自己若能成功考进旧城市政府,那么双喜临门似乎注定要美梦成真了。 晚上吃饭定在了国购广场楼上的一家还不错的餐厅。饭局原本只是安排了三个人,石楠楠和我一起作陪帽子,不过后来又喊了蓝唯爱过来。蓝唯爱过来参加纯属石楠楠搅局,不知她哪根神经搭错了线,从饭桌上拿起我的手机就给蓝唯爱拨了个电话,并以我的名义说请蓝jiejie来吃饭。 我一度以为石楠楠有阴谋,我甚至还怀疑石楠楠发现了我和蓝唯爱的蛛丝马迹,故意在我跟前来这一手。就在她给蓝唯爱打通电话的那一刻,我心脏几乎要蹦出来。后来发现不是,心底才长出了一口气。石楠楠最近一段时间,好像又变得和我亲近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对我不冷不热的了,搞得我不知道她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我问她,“我们吃个饭,你喊蓝唯爱来做什么,又不是朋友,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 “吃饭呀,我和她是朋友啊。”石楠楠摇头晃脑,像个屁大孩子似的,完全不像个大学生的样子。 一想到我和蓝唯爱的关系,我就有点来火,说,“哪里吃不到饭,非要喊她过来,搞得你好像和人家很熟一样。” “对呀对呀,一回生两回熟嘛。哦,对吧,帽子哥哥?”石楠楠还挺有理,咬着吸管喝着饮料,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搞得比我和帽子还熟,看得我有种想揍她的冲动, 帽子一脸贱相,说,“那是那是,只要是妹子,我都喜欢。” 石楠楠白了帽子一眼,作惊奇状,道,“你怎么这么坏,都没见过人家蓝jiejie,就说喜欢她,我告诉你,她有男朋友的。” 帽子憨憨做傻,吐了一口烟,说,“我也喜欢你啊,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然后哈哈一笑,说,“李絮你家这个楠楠真了不起,以后绝对是个人物,记得前年你带她回旧城时候,她是那么漂亮,现在还是那么漂亮,你艳福不浅嘛。” 石楠楠暗自窃喜,吐了一下舌,装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哼,我才懒得理你,等会你看见蓝jiejie,小心你的两个眼珠子别掉下来啦。” 帽子在等待掉下眼珠子的间隙,我偷偷给蓝唯爱发了个短信,和她说了下这边的情况。末了故意问她是不是要过来,其实我非常不愿意让她过来,免得节外生枝。她很快回复了信息,意思很明白,说你们家楠楠小姑娘都喊我去了,不去的话岂不是故意不给面子。 我心说那你就来吧,别给我弄出乱子就行。然后喊服务员点菜,我说把菜单给我这位客人,让他点。帽子呲着牙,装模作样地一边点菜,一边叽叽歪歪个不停,说,“吃个饭搞这么隆重干嘛?我在镇上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说得石楠楠在一边吃吃地笑,说,“帽子哥哥,你真好玩,一边点菜还能一边谦虚。”然后拍了拍手,说,“反正我是不管啦,我就负责吃就行。” 帽子低着头,嘿嘿笑个不停,嘴巴里念叨,“小妹你不懂,我和李絮一年不见几次,见一次我不宰他一次,我心有不甘。” 石楠楠说,“好呀,我们一起宰他,前段时间他都不陪我出去玩,害得我一个人在外面玩,哼哼。” 我瞪了一眼石楠楠,对帽子说,“别听她瞎说,这孩子的心眼多着呢。”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帽子,说蓝唯爱是我公司部门里的一个同事,关系还不错,等会就我们四个人吃饭。 “这就好,大场面我怕驾驭不了。”帽子嬉皮笑脸的说,然后拿眼瞟了一下低头玩手机的石楠楠,小声问我,“是不是你的姘头?那个没有?” 我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滚罢,这玩笑可开不得,老子是正经人。” 帽子呲牙一笑,连说几个“哦哦哦”,露出两只虎牙,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石楠楠端坐旁边一角,全不理会我们刚才的谈话,自顾自手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帽子还是高中那副德性,他一点都没变,四年大学加上近三年多村官历练,更加油腔滑调油嘴滑舌了。看来,他走仕途这条路走得是对的。回想从2001年旧城高中认识到2010年,我们朋友已经做了十年了,他那种有时候会有点无赖的性格从未改变过。 上次妹子结婚我回旧城,短暂地在旧城过了一夜,就是留宿在帽子家。他如今住在旧城开发区的一个小区里,小区环境还不错。那次回去旧城,在高速路上的时候,我就给他打电话,说赶紧给我找个地方睡觉,晚上去睡你。
他在那边懒洋洋地说,“不会住宾馆啊,我这里乱七八糟的,不适合人类居住。” 我说别废话,哥就想和你一起睡觉。 高中三年,除了后来各自搬迁到校外去住,我们一直都是同一寝室上下铺,可谓是不离不弃,连拉屎上茅房几乎都要一块蹲坑。他有个习惯,每次上厕所,都喜欢在宿舍里喊一句,李絮走,带你一起去拉屎。就差他洞房的时候,主动喊我一起去上床了。 开车很快到了帽子家小区门口,当他怀揣着大腹便便的肚子踱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骂一句:鸟人你行啊,每次相见都当刮目相看,谁把你蹂躏成这样了。 帽子变胖了,这是我见到他最大的感受。高中那几年,他样貌精瘦,皮肤黝黑,现在皮肤仍旧黝黑,但人却变得丰满异常了。 一年前,他告诉我接下来一两年内就要结婚了。我思考了很久,脑子闪映无数个高中时代的女性形象,然后一一排除。没有人知道他说的那个姑娘是谁,也没有人关心她是谁。 “你不要瞎猜了,老子不说谁都不知道。”他激情澎湃地嚷道。他带我走到他的新房子里去,我终于看见了那个更早以前去年我见过的女人。 青春不见宝刀未老。2009年我带石楠楠到旧城,在帽子那里逗留了一夜。其间帽子的女人一直存在于他的叙述里,让他带出来给我过过眼把把关,他全不肯,并咆哮说我选定的要你把什么关,就你那两把刷子。 我说,“你这藏的是金丝雀罢,怎么一个照面都不见。” “人家害羞。”帽子的皮相顿时化为一朵花,嚣张道,“我不让她给你看见,保持神秘。”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我问他,“你现在混得怎么样了。” 他笑笑,指着门后一堆烟酒水果,连及附带的还有厨房里用的香油、料酒什么的,“你知道,我现在还在小镇上公干呢,镇长对我还不错哦。你看这些礼物不,别人送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它多啊,多到拿不下。” 我说,“看不出来,你爬得还真快,你这小日子过得要比你当初在小镇上抓超生游击队强多啦。” “那是必须。”帽子笑道,“我过够那种抓人的日子了,太缺德了,心里过意不去,那就换个地点坐坐呗。“ 我意识到他说的是权力。我问他,“你现在还不知足么?其实你在镇上的工作不是挺好?” “挺好?你错了李絮。”帽子翻了一下白眼,“你看吧李絮,等我公务员考试上位,能到市里去,然后我再考个博士当当,我就知足了,人生也就圆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