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归期有期(2)
“阿瑒何出此言啊?”余钧彤揣着明白装糊涂。 轩辕瑒摆了摆手,道:“此时不说也罢。” “那我父亲?”余钧彤带有无数的央求,“若是皇只信他沐家父女之言,父亲岂不是……” 轩辕瑒字正腔圆,所说之话如落在玉盘的颗颗珍珠,清响、有力。 “父皇并非昏君,不会偏听偏信任何一眼。若是岳父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害怕沐家父女说道?” 余钧彤如同被雷劈,久久缓不过神来。 “阿瑒,你变了。” 轩辕瑒一声叹息,道:“人总会变。若是日日看到自己的子民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你也会痛心疾首……” 说到此处,轩辕瑒忽然想起,这两年以来,余钧彤在金门关内。饶是如此,她也从未将这些人的性命放在心。 二人言尽于此,都不再多说。 营军士疲敝不堪,连连休整了好几日。 轩辕良和传来了圣旨,并没说明如何处置余石,只说让其回沧禁待命。余钧彤见轩辕瑒不待见自己的样子,也没有再留下,反倒是随父一同归去了。 自此之后,与北荻打仗,不再是时时战败,反而有了获胜的时刻。 胜胜负负,战战停停,永不知休。 这一日,小胜,正是八月十五。 众人无不欢欣起舞,酒正酣时,清漪悄然离席。 圆月通明,庭如积水空明,水倒影斑驳,似竹似柏。似桂似兰的香味弥漫着,清漪独坐于阶,自饮自酌。 “辛苦最怜天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呵。” 再饮再酌。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还欲继续,却发觉手猛地一轻,酒坛已经被人抢去了。 清漪已有醉意,看着来人吃吃笑着,一弯清波竟然月光还要清明。 “阿珩,你来了啊。” 阿珩?那人身子一僵,随即将酒水尽数灌入腹。 “你看清了,我不是你的阿珩,我是灵渊!是轩辕瑒!”轩辕瑒丢了酒坛子,使劲摇晃着清漪的肩膀。 “你是阿珩,”清漪绝不改口,“你看,眼睛、鼻子、嘴巴,都是阿珩。” 她的手从眼睛顺着往下抚摸而去,满是老茧的粗糙触感让轩辕瑒一滞,久久未动。 她既然已经醉了,自己还这么较真做什么? 轩辕瑒退步,道:“你说是谁,便是谁吧。” “阿珩,你什么时候留胡子了?”清漪扯着轩辕瑒的小胡子,试图将它扯下来。 轩辕瑒吃痛,只说道:“疼疼疼。” “我帮阿珩揉揉,不疼了。” 说罢,清漪果真帮他胡乱揉搓着。 轩辕瑒脸有了久违的笑容。 继而,清漪勾住了轩辕瑒的脖颈,贴在他胸膛处,低低道:“阿珩,咱们回家吧,我想回家。” “好。” 月过天,夜色已深,清漪早已睡熟了。庭院之,却多了两道人影。 “哥哥要去何处?” “去北荻。” “作甚?” “议和。” “不知哥哥以何种身份议和?” “无须你管。” 正是陌宁与陌白二人。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相让。 “阿窈,你我二人的确应该两不想帮,但是,我帮的是我自己的女儿。”陌白脸更添几分愁态,“这两年来,芜儿吃了那么多苦,我于心不忍。” 陌宁道:“这么说来,在哥哥眼,我是铁石心肠了?我早劝过芜儿,让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她那性子何等固执,如何肯听。哥哥也别嫌我,你若是有本事将她从这战场说会,meimei才算真真佩服哥哥你。” “是,我的确无法劝服芜儿,所以这才想着帮她一把。” “若是你的身份泄露……” “若是怕身份泄露,当初我也不会随你一同下山。你我在这军营之两年有余,怕是身份早已被有心之人识破。与其日日惶惶不安,不如顺其自然。” “哥哥倒是洒脱。”陌宁有一句没一句地冷讽道。 陌白不欲再说,转身便走。 陌宁拗不过他,恼道:“罢罢罢,哥哥不是希望借我之手,帮一帮芜儿吗?我帮是了!” 陌宁因为轩辕珩之事愧对清漪,此时不得不出手相助。 陌白登时便对着陌宁深深作了一揖,道:“如此,便多谢九妹了。” “你我一母同胞,何必说这客套话。哥哥帮我良多,这次便算是我还了哥哥吧。” 室内传来了咳嗽声,二人立马噤声,不约而同地往里头走去。 “芜儿,怎么了?”陌宁问道。 室内酒气冲天,清漪脸色如烧霞,躺在床并不言语。陌宁仔细往那地一瞧,污秽之物铺了一地。 陌宁叹道:“你这孩子,可真不让人省心。” “阿珩——”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传入耳廓。
陌宁再叹。 “娘,jiejie,萃浓……”清漪胡乱唤着。 陌宁一边收拾着,一边嘟囔道:“生来是cao心的命。” “师傅——” 陌宁愣住了,接道:“师傅在呢。” “师傅,萃浓不是有意的。你若是生气,罚我。” 饶是清漪吐字不清,陌宁还是听明白了这句话。水月庵八年的时光涌向心头,她心一酸,道:“傻孩子,师傅早不生气了。” “师傅,师傅……”清漪继续唤道。 “芜儿,师傅在这儿。” “阿珩……” 陌宁听着她这眉头没脑的话,又好气又好笑,索性点了她的睡xue,助她一夜好眠。 陌宁收拾干净,那酒气才散了一大半。发觉陌白依旧站在外头,便说道:“没事,不过是酒喝多了,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夜深了,哥哥快去睡吧。” 陌白这才去了。 然而陌宁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与夫君封常留相识相知,相爱相离,最终阴阳相隔的过往尽数在脑海浮现。清漪被送到水月庵时,是辛未三年,也是封常留离世三年之期。陌宁当时久久未从丧夫之痛走出来,性子暴戾,几乎每日都要变着法子责罚清漪。 清漪从来不会忤逆,她以为是清漪懦弱怕事,后来才知道她那徒儿只是一味在迁她。 水月庵清苦的日子,清漪与萃浓的陪伴,竟成了她平生唯一的安慰。若是没有清漪,怕是她永远都不会有好的那一日。 芜儿,芜儿。 记忆翻滚到初次见清漪的那一日,再次想起嫂嫂董小蘋临终之际的模样。 “浮生种种,一梦皆空,水月镜花,荒冢萋芜。meimei,阿芜,阿芜便劳你照顾了。” 董小蘋腮边红泪未干,窗外早开的金莲已尽数凋谢。 王离心伏在床榻之前,几欲哭死过去。 那日见到清漪,并不曾问她姓名,只说道:“从今而后,你便叫芜尘了。” 清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叫沐清漪,我叫沐清漪!” 清漪、清漪,多美的名字啊。王离心果真爱极了这个女儿,才会将董小蘋取得名字弃而不用。她心下稍慰,又不愿白白浪费了这个“芜”字,便说道:“既入我门,便由不得你。” 清漪哭闹了好几日,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陌宁脸挂笑,将满满的心事与回忆藏于黑夜之。 /html/book/37/37828/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