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绿水伤伤
承接上章, 是夜云裳进了王爷屋子,云裳见地上铺的五彩地毯,金丝楠木的书桌,紫檀木的睡塌,红酸枝嵌玉的如意椅,榆木雕刻得七美图,黄花梨的十景厨,厨中列着的古玩珍宝,一个一个都在。云裳见了,心内疑惑。政宜卸完妆,在如意椅上坐着,知道云裳就在十景厨背后,道:“今晨,我盟誓,里面有些地方可笑,但我想不到,我的贴身侍女,除了抱琴、倚云没笑,碧绦、萍碎跟着笑。” 萍碎道:“哪里有什么不得贪欲,不得yin邪,申请贞洁牌坊的盟誓,撑不住就笑了。”政宜坐在椅子上道:“我不怪你们两个笑话盟誓的内容,怪你们不该在冤死的小翠的面前笑!小翠是条人命,是被她们支使人糟践死的!入了王府是福?那是粗使的婢女,无父无母走投无路才会进这活棺材!小翠好心却被惨害,你们两个就笑得出?“萍碎赶忙跪下,哭道:”以后再不敢了。“碧绦抱怨道:”小姐还填了大房、三房、六房,三个姨娘的井,并填了三个她们的儿子们的井,那他们一个,就一个保不齐是冤死的。小姐也……“碧绦低眉道,”小姐也太双重标准了。“ 政宜脸色越发动怒,道:“这六个没一个冤死,死有余辜。碧绦,你此刻不要问我,我是怎么那么快判断出小翠就是被这三房姨娘和她们的儿子害死的。“ 碧绦还不服气,政宜缓缓道:”小翠是好心遭恶报。我有事都摊在明面上说,不像有些人,看似清纯脱俗,绾起飘飘长发,在众人前,素面朝天,装出一副楚楚可怜、人畜无害的面孔、希望岁月静好却又无端被人搞得多病多灾、自己多愁善感,实则保藏祸心,工于心计,玩弄感情,野心大着呢!“政宜正在喝用碧池的绿水泡的茶,云裳在隔间一声娇喘:”儿媳,你在说谁呢?“政宜一口气喝完茶,冷笑道:”说的是你。“一面对抱琴道:“这碧池的绿水泡的茶以后不许上了,只顾茶水出的颜色好,极为难喝。“抱琴接过茶盅子,开门就把茶倒了。 政宜对云裳道:“还好已入深秋,秋老虎也过了。小翠的尸体还在夫人屋子外,真姨娘要不要同儿媳去同看?“云裳睡在刚死的大姨娘的床上,道:”姨娘我就不去了,睡了。“政宜对抱琴和倚云道:”好好给我监视这真姨娘!“其实这话应该说成”好好伺候着姨娘。“修辞漂亮,话里有话,实则监视。但政宜说过,有话都放在明面上说,根本没功夫陪云裳玩文字游戏,骂你就是骂你,监视你就是监视你。 萍碎道:“小姐,你知道我怕这个,我不去。“政宜道:“莫怕,小翠自会找害死她的凶手报仇,小翠会保你平安。“萍碎这才点了灯笼同去,三人进了夫人抱厦,见三个禁军还在外看守,政宜颔首道:“辛苦各位兄弟们了,去休息罢。“禁军们见如此说,早想脱离这死了人的地方,好洗干净澡,去去晦气,一溜烟就都去休息了。三人进了抱厦,绕过遮墙,萍碎掌灯,政宜蹲下,仔仔细细瞧着那几块不同于绳子绞死的紫青瘀斑,怪哉,怎么今早瞧准的痕迹没了?,自己填三房姨娘们前,在禁军看守间,有人又在毁灭证据。吊死的浸过油的绳子被烧了,说的通,杀小翠的,就是这填井三个姨娘,当时慌乱所致。谁会在三房姨娘们并儿子们填井的时候打个时间差把痕迹给清理了,这说不通了。 政宜连夜探访剩下的三房姨娘的院落,也都被禁军看守,见了大房姨娘,忖度其手饰。政宜正要去第三房姨娘屋子,三姨娘和她的丫鬟早就在院内就跪下了,见政宜来了,哭道:“掌府人,我有罪!“政宜在月色中叹了口气,道:“天凉了,有事进屋说。”便让萍碎和碧绦在院外,自己和第三房姨娘进了她的屋子,政宜见屋子里陈设比生了儿子的那三房姨娘们都要奢华几倍,第三房姨娘进了屋子,又跪下,哭道:”我有罪。“政宜坐下,道:”第三房假姨娘,你可知你自己承认有罪,最迟尸体烂了,就要填井?“第三房姨娘,眼睛哭肿了,道:”我明白,我有罪。想必掌府人正在排查是谁去了小翠的瘀斑上的痕迹,是我做的。“陪嫁丫鬟道:“主子看完填井,回来就一直哭,眼睛都哭红了。”政宜见跪下的第三房姨娘哭得眼泪豆一样往下滚,开宗明义问道:“你是要保谁?”第三房姨娘见自己要保的人都被看破了,低头道:“求掌府人饶过我女儿,她才三岁。”政宜道:“你一口气说完。”第三房姨娘道:“请掌府人饶过王府管家,去淤痕上痕迹的事,是我要他干的。”政宜道:“胡说,那时你还在怕填井,哪里有功夫支使王府管家?”政宜道:“你是有罪,罪不该和王府管家私通,生下女儿,混淆王府血脉!”第三房姨娘听了,如中了霹雳,再也撑不下去了,哭倒在地下,道:“是啊,这你都知道了。王爷喜不喜欢我,有什么用?就是喜欢我了,我不喜欢王爷,又能怎样?他哄我的时候,甜言蜜语。哄得手,腻味时,把我像旧衣服一扔,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完的。唉,女人呀,就是这命了……”政宜不言语,第三房姨娘哭诉:“可王府管家对我的情意不一样,他是真心待我好,喜欢我。我没她们有心计,见王爷纳了我,哄骗我得手。王爷的夫人、大房姨娘、刚死了的第二房姨娘成天成宿的刁难我,后来的新人来了也刁难我,小翠那颈脖上的瘀斑上的痕迹是王爷赏给我的戒指,可这戒指早被大房姨娘抢走了。“政宜听见第三房姨娘的女儿哭闹不止,忙去抱了起来,哼起摇篮曲,压低声音道:”你当娘小声点儿,别哭了。这事儿,我知道。你连陪嫁丫鬟都没,现在的陪你的丫鬟是大房姨娘拨给你的。“政宜说着,那丫鬟噗通跪下了,道:”奴婢是大房姨娘赐给她的用的,实为监视,好抓住她的把柄,令行要挟。“政宜道:”这孩子都三岁有余,这么久,这么大的把柄你没给大房姨娘通报,却给我说了。“那丫鬟道:“奴婢是贪过掌府人给的钱,因为奴婢没钱给大房姨娘了,我的主子都快被她榨干了。”政宜道:“你的主子不是大房姨娘吗?”那丫鬟哭丧道:“她们不是人,见了第三房姨娘有王爷赐下的珍宝,不用细碎的法子弄她的条件就是,花钱消灾。要她把赐下的古宝珍玩,过两日至多不过第三晚,就送给她们。可王爷见了自己赐下的珍宝一眨眼就被送了,心里不高兴,又要折磨她。”政宜冷笑道:“王爷当然不高兴,一则让王爷以为第三房姨娘不爱他,二则认定她工于心计,结党营私。她送不送,两头都得罪。”政宜对失魂落魄的第三房姨娘道:“玉翠儿,只怪你长的太出挑,怪你的父亲见钱眼开。你是紫宸东市阎家杂货铺小老板的女儿。”阎玉翠之前一向不知道什么是愁滋味,卖近王爷府,才十九的年轻的眼角上起了几道皱纹。 第三房姨娘知道完了,自己的丑事,身世都被眼前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子查的干干净净,政宜诳着她的女儿道:“原来小翠的瘀斑上的痕迹是这样来的。”闫玉翠知道明天自己、管家、她们的孩子就要被填井了,一切都完了。 政宜红了眼眶,启口道:“玉翠儿,你愿不愿意出王府。”玉翠儿惊诧道:“那我的女儿和王府管家呢?”政宜道:“他若肯交出真账本……”正说话间,外面禁军传来闹声,政宜把玉翠儿的女儿交还给她,自己开门一看,王府管家在往死里冲,政宜朝禁军摆摆手道:“让他进来。”那管家见了又瞅着哭肿眼的玉翠儿,在面前政宜也跪了,哭道:“小翠的事是我一个人做的。”政宜道:“王府管家,小翠的事,你只做了你该做的,其余的事小女担心你一个人扛不下。” 政宜就着月色看着窗外秋风卷起,滚滚而来的满园枫叶,轻轻道:“玉翠儿,不要哭了。你能连夜写完王爷、王爷夫人、大房姨娘以及后来的姨娘怎么折腾你的事儿,王府管家能交的出真账本。“政宜话还没说完,玉翠儿泣道:”我不识字,不会写字啊。“政宜继续道:”这事儿,你别急,你夫君会写字。明早禁卫军会开了西边的角门,你们去紫宸西市一个叫赵肥婆开的客栈安顿下来。孩子不能没爹没娘,更不能乱认那死了的王爷为爹。“政宜没心思摇扇子,闭了眼揉太阳xue,沉痛道:”玉翠儿,要那锁尽女子一生幸福的贞节牌坊干嘛?小女的意思,王府管家可明白。“ 王府管家搂着玉翠儿,俩人抱着女儿,王府管家扣头谢道:“奴才明白,谢过掌府人。“ 政宜道:“什么奴才不奴才?你是玉翠儿托付终身的人,是她夫君,是孩子她爹,你们明儿,天不亮速走,出了这牢笼,相互扶持。“ 政宜瞅着那告密的丫鬟,指着她道:“你得留下。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那丫鬟道:“奴婢叫小垫儿。”政宜方笑道:“以后不叫小垫儿了,垫这儿垫那儿,可还记得你原名吗?记得你家乡有什么特征吗?记得你的生辰吗?”政宜是想过了这坎儿,给她寻家人。小垫儿摇摇头,政宜问道:“你几岁被卖近王爷府的?”小垫儿道:“恍惚记得十岁有余。“政宜道:“那就随你忠心,叫忠儿。“政宜又摇摇头,道:”不好,听着像男人名字,把忠子改成纵字。“小垫儿叩谢道:“奴婢谢谢掌府人赐字。“ 政宜迈出了门,回首道:“纵儿,你个十六岁的小人儿挺有主意,明白第三房姨娘玉翠儿要出事是迟早的,这一计你献得好啊。“ 纵儿道:“奴婢,我……”政宜道:“不要辩白,玉翠儿没有这种城府心计,只能是她身边亲近的人,打理她首饰的人。是你一眼在我今晨验尸时,看出了瘀斑上的戒指印记,也是你通晓了王府管家。试问今早众府人都在围着枯井打转,我相信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小奴婢不见了。你是怕大房姨娘借明早借我的手,要拿人开刀,借刀杀人嘛,你自己要积德行善。” 政宜的声音又传来:”纵儿,记住今天你积善行德,以后做事做人也要如此。今晚你可得忠心帮着大大咧咧的玉翠儿回想,她们是如何丧尽天良的整她的。我要留着屋子里的古宝珍玩。趁今晚这王府管家头衔还能做得了主,小女什么也没看见,账上一百两白银到哪儿去了。“ 三人看着政宜走远了,纵儿忙着磨墨,玉翠儿的夫君忙着写,玉翠儿抱着女儿诳着,再也不用愁的眼角,额头起皱纹。
夜深了,露水重了,萍碎扶着政宜,碧绦在前掌灯,政宜却越走越愁,思维明早事发之时,如何给众人交代,特别是给精明的云裳一个没有漏洞的交代,第三房假姨娘:玉翠儿,王府管家,玉翠儿的女儿都没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