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说服
回到宿舍。 路水查躺在床铺上,微微叹气。 他和小玲是不同的,无论是本质上,还是性格上。 内测者始终是个坎,小玲可以接受自己的身份,可是自己早已经被扭曲的三观和人们有着天差地别,再能接受,始终还是有些隔阂。 ——蠢货。 路水查自嘲一声。 关心等于弱点,内测时的自己像无根稻草般漂泊,反而落了个清净,运气好到爆炸的熬过了所以人都熬不了的困难。 可是,无情,又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自己的确是个天性薄凉的家伙,但上次发生得太快,一直碌碌无为的活着,何尝不是一种躲避,剖尸、卖武器之类的只不过是为了活的几率更大一点罢了。 说到底,这是逃避。 当然,这次,他同样是躲避。 能拖着就拖着呗,还能干什么。 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军队挑的地方算不上多好,但也不错,习惯颠沛流离的路水查对此十分满意。 忽然,楼梯口里传来喧闹的声音,路水查挪了挪身子,起身坐在床铺边,这一切做完,门口就被打开。 出现的是教官陈方清。 这位陈宙心腹,前线派成员,经过这次行动,已经非常信服路水查的能力,同是在新兵驻扎地出来的他,现在过来当说客再好不过了。 陈东明被支开,这个宿舍内无人,就算有人,都是十人小队的成员,这里又是前线派的地盘,根本不怕出事。 看见来者,路水查连忙起身,装着一副刚刚洗澡回来的模样,恭维道: “教官。” “别别,不敢当。” 陈方清连连拱手,丝毫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子。 有能力者总是令人信服的,轻轻一闻,嗅道这股牙膏的绿茶味以及前不久吃饭残留的鱼腥,暗暗点头,确定这小子不骄不躁,心性淡定。 唠嗑几句烂白话,却让气氛变得凝重。 陈方清本就不是烘托气氛的主,两人干脆坐下,开门见山道: “路,这次大家相信你的能力,你那两成,是不会少的,主要是你让我们带回的那两桶原浆,不得了,估价,怕是麻烦很多。” 并没有感到意外,醇放了三十甚至四十年的好东西岂是这群大头兵能够估价的。 路水查笑了笑,亲切的说道: “既然老哥你把话说白,小弟也没什么好藏的了,这酒,真的是好东西,真正是喝一点少一点,目前来说,比那半箱东西都值钱。” 陈方清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也尝过一点,虽然不懂品尝,但绝不是凡品,他知道路水查没有把话说完,便把目光投过去。 路水查也识趣,继续说道: “这可是好东西,中医为什么的我不懂,反正就是好东西,别看两桶很多,喝完了就真没有了,我的意思是,存着,千万别牛饮了,别管多大的排场,只拿一点点出来,有价无市,当然是留着送礼。” “哦……” 再次点头,陈方清很郑重的记下。 真要是说,他们这群混迹在军队里的家伙真没有这个年轻人懂行。 人人都知道有很多大牌子,可是论品级,拍马都追不上这些有价无市的绝版货。 一言道破酒厂的内幕,这群不识货的军人算是十分信任这个年轻人,军人总是好说话的,至少,他们不觉得这种半条命的交情还能互相瞒着什么事。 但,路水查把这酒吹得这么厉害,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他要分两成,这很令人揣思。 当陈方清陷入思考的时候,路水查再次开口: “我只要新印的粮票。” “啥?” 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直面看着他,路水查腼腆的笑了笑,补充道: “当然,折现点罐头也是可以的。” “这……” 陈方清一脸懵逼。 粮票,或者说新式货币。 经济崩溃,军队里的存粮再多,恐怕也不如人们手里的钞票多,要是售卖东西,定价是个问题,若是没有,日常交易根本无法执行,哪怕民声幽怨,这一种新式货币都是必然产生。 可是产生归产生,人们却非常不看好这种货币,保证日常使用即可,根本就没有囤积起来,当做真正的货币看待。 私下,金子,是硬通货。 可是金子数量极少,又没有合适而且统一的印制管理,于是,军队的人情成为了代替品,在人们眼里,远远超过这个毫无根基的新式货币。 印钞,那是官方的事,关军队鸟事? 很荒诞,但也是事实,军队不是万能的,各种各样的畸形事物正在不断产生,而且不停壮大。 扯远了。 意思是,陈方清,包括十人小队,包括整个中下层军人,都非常不看好这种货币。 这也导致了这种货币与人脉关系的汇率低的令人发指,现在路水查选择这种天知道哪天就会废止的货币,而放弃了这香饽饽般的酒水。 简直是傻子一样的行为。 现在,陈方清很认真的看着路水查,沉声提醒道: “你确定?现在这种粮票可很难说准。” “确定。” 路水查点头,笑呵呵的模样就像一个傻缺冤大头一样。 这很傻? 不,他聪明着呢。 两成,要只是捞到一箱金子首饰,怕毕蓝他们眼睛眨都不眨的丟给自己,可是,加上这堆有价无市的陈酒,那就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要知道,进城里捞东西,这么大的动作,上头不可能不注意到,平时小小一笔就不说什么,但,这次捞多了,就必须奉上几分,上头发话,私下定下的规矩就和废纸一样,又哪里轮到路水查这种外来的小角色说三道四。 更何况,这是军人素来爱好的酒类。 一名教官,假假也是排长同级,而且高同伴半酬,爬到这个位置,陈方清不是蠢人,很快就想透这一切,这次跑来,也就是为了当说客。 说服路水查让步。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无法为了这个后辈去得罪上司。 一个是毫无根基的新兵蛋子,一个是掌管自己饭碗的上司,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就是如此。 现在路水查很识趣的表示让步,让毕蓝等人很好做事,但内心也感到几分愧疚。 再次盯着这张消瘦的面孔,发现对方仍然一份笑呵呵的模样,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谢谢。” “没事,毕竟我是后辈。” 路水查很是恭维的回应一句,语气里没有半点怨恨。 在他眼里,两成收获毫无卵用,他喝酒但不好酒,为了这堆得不到的空白物得罪别人,简直蠢得不能再蠢。 更何况,谁说,新式货币不能变成主流?
内测者的情报优势不是这群大头兵可以媲美的,路水查这般傻笑,在陈方清眼里却多出几分讥笑的意思。 心中不由的感叹起来。 ——貌似,也只有这种军二代,才能有这种城府。 事情就此定下。 但路水查毕竟是鹏老的后辈,清楚情况的陈方清不好下手太黑,更不敢吃相太难看。 路水查如此笑盈盈的,再叹一口,在口袋里摸索一下,掏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纸钞,全部递了过去,语气十分歉意: “全部了,这次,是我们的问题。” 这很少,对于自己帮忙捞到的东西,这只能用嘲讽来形容。 而路水查很干脆的接过,正眼没看一下就塞进口袋里,小心翼翼的说着: “您是教官,带我掺进这事已经是厚待了。” “别这么说话。” 陈方清忽然瞪了他一眼。 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然后在柜子里翻出两瓶白酒,全部搁在桌子上,狠狠一拍,笑道: “我今年二十四,叫大哥!” 说真的,陈方清也是个年轻人,社会这个大染缸没有彻底弄脏他,正值年少气盛,却被上头轻飘飘的一句话,憋着来当说客,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这是我们兄弟冲进城里杀出来的货物,被你们当肥羊宰就算了,破坏了规矩,居然还让我们去让吃亏的兄弟让步,这算什么事? 想着,陈方清狠狠灌下一口烈酒,想让这火辣辣的感觉冲淡心里的不平。 如此架势,路水查相信他不是那些两面三刀的反骨仔,不由的回忆起曾经的苦难日子。 干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呼道: “大哥。” “好小子。” 有时候,军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 三杯下肚。 陈方清有些撑不住了。 他比不得路水查这种从小被灌大的家伙,身体摇晃一下,眼睛迷离,不甘道: “路,咱是真不舒服,你说吧,凭什么我们累死累活的在前线冲锋,那群死肥猪在后面吸血!” ——因为我们很弱,弱道无法反抗。 路水查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暗暗调动体内的血气让脸和脖子变得通红,喷出一口酒气,撕开一个烧鸡腿,一边啃着一边说道: “嘘,别说那么大声,道理大家都清楚。” 闻声,陈方清眼睛眨了眨,便把剩下的话堵嘴里。 路水查知道他没醉,要是他这般不堪,陈宙也不会认他做心腹。 但自己用血气逼出来的模样的确像是醉了。 半撑着下巴,油腻腻的鸡腿往脸上蹭了又蹭,深深的望向女兵宿舍,迷迷糊糊的说着: “我也不舒服啊,可是一个新兵蛋子能做什么?本事大有什么用,自己一个女朋友想给些甜食都做不到,手艺有,何奈没有材料,钱有,何奈没处花啊…哈哈。” 靠在椅子上的陈方清眼皮抖动一下,调侃道: “真是个情种!” “那是。” …… 不知多久,毕蓝等人走进宿舍,看见满地酒瓶,狠狠呸了一口,可是看见两个醉倒的家伙,脸上尽是愧疚。